北风萧萧,老式窗台上的白油布在间断的呼呼作响。酒盅放在桌上,淡淡的金色薄膜覆盖在表面上,那是林潇不想让血气流失而自行布下的微小结界。
在他等候苏媚的这段时间里,除了祝清送来一盆其实林潇并不需要的炉火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来过这里了。
祝清客气中又带疏离的眼神,林潇是察觉到了的。
“小家伙,你是要自制神兵么?”空气微微波动,老头子声音的出现让他错愕而喜悦。
老头子的颌骨有些高耸,不屑的眼神中夹杂着一缕笑意。
林潇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发,将藏在身后削制成型的桃槐尺身拿了出来,佯装叹息说道:“喏,阴阳尺丢了,我也没办法。”
“你小子倒是大方的很,不过还好,那道尺与你有血脉共力,想要炼化它,一般人也是难以做到。”老头子摸了摸胡子,笑眯眯的看着一脸紧张的林潇。
“除非是器宗中人。”老头子想想不合适,改口说道。
“不过,这器宗已经在江湖上消失了几百年了。”
话音刚落,便看见林潇一个白眼飘过来。
“说点有意义的,几百年前的事情说个毛用。”林潇咂咂嘴,说。
浮在半空中的老头子,五指轻拢,白色光点包裹住林潇手里的桃槐尺身。林潇的手腕被灌入一股柔和的力道,顺势将尺身脱掌,送到半空中。
“器宗虽然消失了,不过他的力量却仍然隐匿在江湖中。”老头子的笑意缩减,让林潇也奇怪的严肃起来。
“为什么?“林潇被老头子的话弄糊涂了,老头子的话明显是个病句,不过这种病句的来源却一定不是老头子的原因。
“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器宗的术法能炼化他人本命神兵,以假乱真,违天道。”老头子的眼神忽的锐利起来,敛在其中的光芒像晚上狩猎的猫头鹰。
这种感觉让林潇一时顿口。
以假乱真,换的是神兵之主,乱的是道门清规。
老头子生气,也是情理之中。
“算了,这些事你以后就会知道,不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我这次来的目的,是要告诉你一件事。”老头子恢复状态,说道。
林潇抬起头,“什么事?”
“还记得我让你送往茅山的包袱么?”老头子眼神捉摸不定的看着他。耐人寻味。
林潇眼线一黑,窗外的北风刮得心里凉冰冰的。
这件事可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百里之外的湘西人家的酒馆中,漂亮的川美子小姐正捏着小天的嫩脸蛋,用大尾巴狼般的眼神看着王高。
意思很明显,林潇去哪儿了。
糊涂到账这次没有带小天出去,至于原因也只有糊涂道长一个人知道。
糊涂道长事先声明,作为一名道士,他在娼妓的问题上是保持高度警觉的态度的。
对,糊涂道长他去了最有名的妓院-----合欢楼。
合欢楼上,琴瑟之音,不绝入耳,魅惑之声饶是动听酥骨。
合欢楼后院的小亭中,上官濯的面前,貌美如花的妇人苏媚。
亭子的石桌上架起一团炭火,茶水散发的幽香让他昏昏入睡。
“怎么,见到娘亲,连句话都没有了?”苏媚瞥了一眼他,眼里包含的情绪难以分明。
手不自然的一抖,滚热的茶水泼洒了少许。
娘亲还是那么好看,好像永远不会老。
脑海里突然浮现中林潇将血液滴进泥土里的诡异一幕。
“娘,我想请你去趟霞柳山庄。”
鼻音有些闷重,上官濯低下头慌张的咳嗽了几声。
因此他没有看见,苏媚的嘴角微微触动了一下。
“我说过,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去霞柳山庄了。”苏媚声音陡然变寒,嘲笑的看着上官濯。
“为什么,事情都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再也没有人会像你追究爹的死因,娘,回来吧。”
内疚感像黑涩的潮水一般袭来。
这一刻才明白,那些思念并没有在往日的时间中一点一点的消磨,反而不知不觉的暗藏在某个角落,积蓄着。
“娘,霞柳山庄需要你,孩儿,也……需要你。”上官濯向后退了一步,跪了下来。
苏媚透过清澈的茶面,看见挂满泪水的儿子,转而又摊开手掌,狠狠的摇摇头。
霞柳山庄里,林潇对着一脸严肃的老头子。懊丧的低下头。
老头子给自己的包袱丢给了祝清和纳兰颖,自己倒真是忘得一干二净。
“您等一下,我去问问颖儿姑娘。”
林潇三两步跑到房门前,却听见后面老头子传来的声音。
“不用问了,包袱被七品阁的人带走了。”
林潇忽然想到,那个包袱是留着老头子的感应在里面的。
“那里面的东西……”林潇盯着老头子,小心的问道。
林潇其实更想问,七品阁到底是个啥个东西。
“哼,里面的几本道门心经倒是不重要,可是布层隔面的图纸要是落在不怀好意的人手里,可就大大不妙了。”老头子手上的白玉扳指敲在林潇的脑袋上,担心的说。
“这图纸是古茅山前任问天祭司诸葛天明留下的,可惜后人一直没有解开其中的谜团。”老头子眼神空明,道。
问天祭司!老头子难道和算命刘师傅同出一门?
“没人解开?”林潇反问道。
要知道,中华道统并不是一个小概念。
“图纸上被设了禁制,神识无法探查,看到的只是一些乱码。”老头子解释。
林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眼神略过桌面,喊道:“老头子,血溢进地面了!”
酒盅里的血突破林潇在酒盅口面上布下的结界,顺着木桌的木纹,流到桌脚,无声无息的被干燥的地面吞噬着。
“哦?这个地方居然能够吞噬生命之力?”老头子微微吖口,从空中抛出一缕指力压制在酒盅之上。
血气再次被封住。
突然,轻声传来,酒盅表面上出现密密麻麻的红色缝隙。
“小家伙,你这次遇到的不是一般的人啊。”老头子若有所悟的说。
空气中的血气消失的干干净净。
林潇本以为是崂山道人的手法,现在看来,这件事情的性质已经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了。
“取人阳寿的事情不会是道门中人做的,哪怕是手脚不端的崂道也不会。看来这件事和七品阁的人也有关。”老头子迷上眼睛,使劲的在空气中嗅了嗅,确定的说道。
林潇也跟着老头子在空气里嗅了嗅,并没有问道老头子所说的七品阁。
“七品阁?又是七品阁?”
老头子凝视着地面,想了会儿,说:“这些现在还不是适合告诉你,知道江湖上有七品阁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这也是七品阁比所有教派诡秘的原因之一。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如今的七品阁已经不亚于当年的茅山八宗了。
你若要帮助外面的小家伙,可就是要与七品阁发生侧面冲突,现在的你可要想清楚。”
桃槐木应声而断,林潇对上了老头子射来的的目光。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事?”
林潇突然想起魂诀乱人心智的事,突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清楚眼前的老头子,甚至自己连他的姓也不知道。
老头子没有在意他脸上错综复杂的表情,笑道:“你的事我都知道,至于原因还不好告诉你。至于我给你的魂诀,你修炼也好,不休也罢,我也决不会强迫于你。不过我可以保证的是,魂诀虽然为魔修之法,但修炼种种却因人而异”
“你居然你猜得到我的想法?”林潇吃惊的看着老头子。
林潇不由自主的后退。
“呵呵,你止步于引魂术这么久,我怎么会不知道,不要忘了我可是和你一样,算师!。”老头子摇摇头,失望的说道。
“不到第五卷,七品阁的门槛你都进不去。想要寻回神兵和图纸,还是要靠你自己的力量。”老头子身影逐渐模糊,声音渐行渐远。
“这次我要闭关很久,躲了这么久,天谴还是逃不过,哈哈,小子,我两也算有缘,不妨告诉你,记住,老道我叫……”
“什么?”林潇喊道。,“诸葛通天。”
话音在身影消失中消散开。
林潇松软的瘫在了木塌上,脑袋里昏沉沉的。
自己对老头子的不信任这么直接的说出来,让他越发的落寞。这还不如让他被老头子狠狠的揍一顿。
诸葛通天,诸葛天明,林潇忽然想到,算命刘师傅在荣谷峰的茅山上曾提到过,玄算门的门主当年也是以诸葛为姓的,难道?
林潇不想再继续想下去。
……
古河术院,夜风轻动。
藏经阁中,炼骨身着星月道袍,目光仔细阅览着鬼修类的功法,槐木架上,所有鬼修类卷轴的表面均浮出一层金色光条。这中金色光条的出现在道门中很常见,表示这些卷轴正在被人用大量的神识查阅。
不过,这里的鬼修功法的数量却不少于千部。
炼骨爱好收集功法,这次深夜仍来藏经阁查找功法,莫不是为了自己最心爱的徒儿——上官婉儿。
说来上官婉能成为他的弟子还得说起另外一个人,其木灵——炼骨的十岁孙女。
很多人都不知道炼骨没人子嗣怎么会留下了一个叛逆到不行的萝莉孙女。当然这个问题也没有人敢问,毕竟炼骨炼器两个老家伙的脾气臭的是远近闻名。
其木灵认识上官婉儿是一件曲折离奇的事情,不过最终上官婉还是以最普通的方式打动了这个小魔女——每天一串冰糖葫芦。而上官婉儿能跟其木灵的融洽相处得到了炼骨的赏识。
于是上官婉儿由再次成了其木灵的幼教。
后来,上官婉儿直接被炼骨收为亲传弟子。
但是,这是一件越级的重大案件。
先来介绍一下,整个古河术院的构成。
古河术院是由炼骨和炼器两个老家伙一手创办起来的,术院里的众多弟子被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
天地玄黄是判断一个人资质的基本标准。上官婉儿经过化盘石的时候,得到的标准是玄级。这是也算是一个相当可以的资质。
天地资质的人都会被炼器炼骨选作作为自己的入室弟子。因而天地资质的弟子和玄黄级别的弟子的待遇是有很大差别的。
整个术院,除了其木灵,就属上官婉儿是个玄皇级别的弟子混的最特殊了。
不过炼骨很喜欢这个和自己孙女处的不错的最小也是第一个女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