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疼。
(一)
我想你,比想象更想你。
我爱你,比爱情更爱你。
前生你送我的指纹,前世我欠你的心事,
恐怕就在今生今世弯月残酒中,还给你。
——因为,原来你也在这里。
(二)
有这样一个痛彻心扉的爱情传说。
恋人如果经历十生十世,而且生生世世都相爱成婚,便会永生永世结合在一起,与天同长、与地同久。
——但,世上一生一世相亲相爱的恋人已是寥若星辰,又怎经得十生十世的刻骨考验。
传说,每一次的下一生下一世,恋人将会经受更为艰难险阻的人生旅程,更为辛苦泣血的寻找。
传说,如果恋人能够经受十生九世且牵手在一起,在最后一世里将是最艰难非凡。
想象,恋人在十生九世里已吃下了多少相思苦、流下了多少寂寞泪;守了多少曲折难、受了多少离奇罪。
这最后一世的艰难非凡,恋人的命运,业已不堪言说。
传说,十生九世的恋人牵手一起走过黄泉路,渡过奈何桥,回眸望乡台,准备喝孟婆汤。
孟婆见他们十生九世就差一世便可永远相恋,因此可怜他们。
孟婆心生怜悯,故在二人左手无名指上各扎下孟婆针,让命运残舛的恋人有一丝相认的轻松。
传说,十生九世的恋人在最后一世相遇,两人的左手无名指会莫名地一起弹动。
(三)
月归楼,一楼大厅。
人早已散去,只有十娘与几个女儿。
当然,还有苏生和那“烂泥”宝剑公子。
但是,大厅里没有人说话。
因为,有一种感情蓦然延伸着氤氲着大厅。
潘兮看着苏生,她眼中浸着的水花终于落下。
一滴一滴,串联成一帘珠玑,在苏生杯中的酒无限透明。
月色淌过月归楼的纱窗,一地的心事向兮儿的心头慢慢侵袭、浸透、占据。
苏生读着兮儿的眼睛,浅握酒杯的手下意识地动了几下。
哒,一下。哒哒哒,无名指又莫名地动了几下。
“是你吗?”兮儿痴痴情深地望着苏生道。
声音和眼神一样,幽怨、凄苦、心酸,还带有一缕埋怨。
“是你吗?”苏生手抓着心口,深情呆呆地望着潘兮道。
声音和眼神一样,幽怨、凄苦、心酸,还带有一缕埋怨。
“是你吗”,异口,却同声!
——这或许是世界上和“我爱你”一样最深情的句子了。
——或许是比我爱你更真诚、更近、更遥远、更坚定、更沉重、更解脱、更幽怨、更唯美的句子了。
叭,酒杯落在地上,苏生站起迎向潘兮,拥抱。
——拥抱,是心与心最近的距离。
他们的拥抱很轻,轻是一种温柔,温柔得像蚕丝。
他们的拥抱,一合即分。
这并不是他们不想多拥抱一会儿,而是需要再用心好好看彼此一眼,再一眼。
(或许这个时候,你将会理解:
——一会儿,一刹那。一刹那,有时候即是永恒。
——一眼,便是十生九世。
——一眼,便是千年。)
(四)
千年已过,十娘挥挥衣袖,道:“你们几个下去吧。”
“是十娘。”那几个女子道。
“你是?”十娘看着苏生问道。
“苏生。”苏生道:“苏醒的苏,生长的生。”
“家住何处?家有几人?年方几何?做何营生?可有婚配?武功如何?”十娘接过兮儿端来的茶,右手尾指一指苏生道。
“家住天山。家有爷爷一人。年方二十。无营生。无婚配。略懂武功。”苏生一抹鼻子,浅笑着,答。
“哦?”十娘眉毛微挑,又低头轻吹了吹茶气,声音懒洋洋地道:“那就要抱歉了!挑牲口也要看看牙口,何况是挑男人呢。”
十娘又笑道:“当然,男人有时未必比牲口强到哪里去!”
这是在拐着弯骂人。
但苏生没有生气,只是脸刷地一下红了。
——不生气是个好习惯,这你需要记住。
——你更需要记住的是,十娘说:一般脸红的孩子都是好孩子,这样的人实诚老实,值得交朋友值得交往值得深交。
——十娘的话,一般都很有道理。
十娘自顾自爽爽地笑了,仿佛很解气。
十娘看着已坐在苏生的年轻人道:“你是,你是上官家老几?”
“二子使劲儿,”年轻人道:“晚辈上官世锦见过十娘,代家父向十娘问安。”
“哦,上官老儿还没有找你老娘团聚。”十娘道。
“家父交代使劲儿若十娘问及此事,就答,”上官世锦挠手踟蹰道:“答……”
“答我还没有和司徒晚阳团聚他不着急,”十娘唇往左撇,哼道:“是吗?”
“我没说”,上官世锦摆手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怎么这么不给你爹争气,连这话都不敢说出口。”十娘道。
“是的,”上官世锦吐了一口气:“十娘还没有……”
不是他没勇气说,而是他的嘴被苏生的手堵住了。
幸好是被苏生堵住了,不然十娘手中微微倾斜的茶杯中的水不知道就泼在哪里了。
——男人啊,和女人说话一定要注意。注意措辞,注意体会女人话儿的意思。
——千万不要提不开的壶!
“你还真敢说啊,”十娘把茶杯往桌上一扔,气愤道:“臭小子,为什么不让他说。”
“十娘是前辈,”苏生摸摸鼻子笑道:“前辈的茶晚辈暂时还喝不起。”
“呦,你小子还挺会说话的啊!”十娘一整衣衫道:“会说话还不够,如果现在拿出一千两银子,就赏你喝口茶。”又看到苏生旁边的上官世锦道:“水敢借给他,哼哼,哪支手指借的,十娘让他,哼哼!”
“敢问十娘,小子若拿不出呢?”苏生上前小问道。
“你说呢?”十娘反问道。
“不会也是一杯茶水吧!”苏生笑着看过上官世锦道。
上官世锦嘴唇上弩,双肩耸着:没办法。
——没办法,这年头做好事也是种错误。
——所以,做好事最好不要声张,更不要留名,记在心里的日记本就行了。
“再敢问十娘,银票成不成?”苏生低声问道。
“你说呢!”十娘眼睛生气了,伸出端茶的手也拍到椅柄:“你小子有完没完!”
苏生没办法地笑了笑。
兮儿也掩嘴笑道。
——这或许是她这些天第一次笑吧。
——或许,能让她笑得人,只能是她等待的人。
——或许,等待是一种希望、一种勇气、一种幸福,有时候。
上官世锦也双肩抖动微微笑到,或许,他也觉得自己将多了一个朋友。
——朋友很简单,也很难得,问题的关键在于自己怎么看待。
——如果你的心够开阔,开阔到很简单,只是一方无边无际地草原,那么得到朋友就很简单。
(五)
苏生抹了抹鼻子,对兮儿浅笑,而后从怀中拿出几章微皱的银票,递给十娘。
“孙坚的银票,呵”十娘眉笑了眼开了,道:“你小子真不简单,奸得像孙子的孙坚的银票你都能弄到!”
“孙坚,大哥哦。”苏生也眉开眼笑道:“孙坚大哥是个大好人!”
“大好人,哼。”十娘娇怒道:“你笑什么,你笑他是大傻子吧!那你就错了。”
“我明白,小子明白。”苏生汗颜道。
“你明白?”十娘拍了拍椅柄,道:“我看你不明白。”
苏生像是恍然大悟,忙跑到一旁端起茶杯,奉茶道:“十娘,请用茶!”
“哦,这不是赏你的茶吗?”十娘道。
“小子不敢,不敢。”苏生道。
“可是我也不敢喝啊!”十娘道。
“那谁敢喝啊?”苏生道。
“你说呢?”十娘笑着说道,看的却是上官世锦。
“晚辈也不敢。”上官世锦神情一紧道。
“看来上官老儿把功夫教好了,有些东西你可没学会啊。”十娘端起苏生奉的茶,道:“你还真以为我要赏你喝茶啊。也好,兮儿再去端一杯来。”
这回,上官世锦汗颜了。
——真是需要替不会说话的男人,默哀!
(六)
兮儿端上茶来,递给上官世锦。
上官世锦犹犹豫豫接过了,手微微地颤抖。
“喝啊!”十娘弩弩头道。
上官世锦稍微犹豫了会,而后像是英雄就义般大气凛然地作势饮下。
就在饮下之前,兮儿的手帕落在地上了。
这回上官世锦像是学会了点什么,放下茶杯,帮兮儿捡起手帕。
又是像溺水者寻找救命稻草,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苏生。
苏生这回也懂得了做好事要神鬼不知的道理,眼角往后瞄了瞄提醒他道。
“十娘好,”上官世锦微躬着身,谄笑道:“晚辈初次见十娘,没带什么礼物,就奉茶问安,请十娘笑纳。”
“哟,这不是武林四大世家的二公子上官世锦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又是什么风怎么给我这一介小小妇道人家奉起茶来。”十娘瞅瞅自己的手指,左瞧瞧,右吹吹道:“兮儿,你说我能不能喝?”
“十娘,这茶您不能喝,这大厅里还有谁能喝?”兮儿答道。
“当然有人了,不然我让你端茶作何?”十娘道。
上官世锦端茶的手不知能动不能,一时就定格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