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新时-代风云
千江月2015-10-27 11:594,528

  第十八章:新时-代风云

  兽云吞旭日。

  远方天际云形变幻如兽,仿佛张着巨大的血口,作势一口吞掉升起的新日。

  新日像个刚煮熟的红心鸭蛋,又似婴儿笑脸无邪却茫然无知,一点都不清楚自己目前面临的困境。

  但,还是有睿智的人清楚:云再怎么变幻如兽凶狠,终究是云,日再怎么弱小如鸭蛋婴儿任人宰割,毕竟是日。

  就像:猫再怎么嚣张也成不了老虎。

  (一)

  洛英暂居处。

  一张八仙桌,四坛杏花村。

  ——有朋自远方来,可无酒乎?

  ——有朋自远方来,有酒,不亦说乎?

  桌旁围坐着四个青年。

  北。壮。方额,鹰钩鼻,两撇英须,虎背熊腰山臂,萧飒黑衣,大刀,有豪气。

  他不时抚摸着自己的刀。喝一碗酒,抚一下刀,像兄弟间的信赖、抚慰。

  他碰到刀的时候,就像音乐师撩拨琴弦,短粗的手也变得轻盈。

  但他端起酒碗时,短粗的手指却又更利落、迅捷。

  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得上一边喝酒一边抚刀更有趣的事了。

  对于有趣的事儿,他会笑,浅笑、大笑。

  他就像一座山,一座火山。

  不动则火山休眠,一切安好;动则火山爆发,山崩地裂。

  西。瘦骨。长眉,挺鼻,薄唇,无须,白狐皮衣,长剑,偏秀气。

  他眼睛一会看自己的剑,一会看其他佩剑人的剑。他看别人的剑时很远,看自己剑时很近。

  当他看碗里的酒时,酒很近,剑很远。

  ——这世上距离男人最近的人事物,不是女人、不是他自己的兵器,而是兄弟、是酒!

  东。坐着比身旁人高一头。剑眉,鹤眼,白衣,折扇,书生气。折扇一直放在桌上,他一眼也没有看过它,就像人的鼻梁总是不看鼻孔。

  但,它们是一体的。

  就像他的纤长细指与他的酒盅是一体的。

  就像他的微笑总是挂在唇边,他的眼珠总是在转。

  南。天庭开阔,鼻挺堂正,肤白,无须。发髻是佩玉,和田。长剑,宝剑,有墨寒。素衣。

  从举酒碗的手到饮酒的唇露出的齿,都显着凌人贵气,不时又散着浩然正气,眉宇间又散着些邪气。

  他不看剑,不看酒碗,他在看门外的火云。

  他在想、在预谋、在酝酿,似乎火云的阴阳谋在闪耀、在碰撞、在燃烧。

  北西东南,四三二一,黑白风雨,围棋二子、追风使、潇雨使,季傲、舒啸、洛英、萧凌。

  洛英端起酒碗,轻飘地往外瞄了一眼,兽云正卷着旭日一口口吞没,门外一只兀鹰正吃着腐马肉。

  兀鹰全身呈黄褐色,脖颈处羽毛拳被拔光,露出的皮千沟万壑阴森可怕。它专注地在吃腐肉,鹰眼凌厉地凌迟周围世界,有恃无恐毫不畏惧四人,倒是门前偶有早起来往的强匪吓得屁滚尿流,畏之如鬼如修罗。就连远远的关王冲也不敢打量它一时半刻。

  “凌,公子要你们前来所为何事?”

  洛英忽地一笑,有点邪邪的味道:“难道事情有变?”

  坐在主位上的萧凌也不搭话,端起酒碗往前一递,四人碰了碰碗,一气饮下,方指着门外的兽云。

  复倒酒,不言。

  (二)

  京畿幽州(北-京城旧城),令帮,总堂,寄舒山庄。

  我醉阁,尚玮练功房。

  一位中年人坐在雪猿皮椅上,左手轻轻敲击着身前的乌木长桌,右手轻轻抚摸着雪猿皮,一切动作都是漫不经心,却仿佛生出山河呼啸石破天惊的力量,然而那力量全部都融化在他的身体里,已然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他,头发全都束于脑后,露出方天额头。龙蚕眉卧休,胡须修得极为干净优雅。

  眼睛最是深邃,人情、世故,成败、废兴、乱治,这些全都融于他眼睛里。

  里面看得出枭雄能臣之气概,却寻不出悲欢离合之情分。

  他是尚焉留。

  尚焉留正在定眼瞧着挺胸立着的青年人,那是他的骄傲他的自豪:青年人是他的儿子,鬼斧雕刻的面庞,天工赋予的气质,尚玮。

  座下的雪猿皮衣是尚玮去天山独自一人所猎的雪猿剥-皮所制。

  他回想到:

  (三)

  那年在天山,尚玮说自己出去一下,半月之内回。

  尚焉留没有想太多,因为他相信儿子,相信他胜过相信自己。

  起初几天还好,但随着一天天等待心便焦急起来,妻子慕容若更是指责自己不派弟子随同保护,担心真出什么事,哪怕掉一根头发都要让他日后自己一个人过。

  他当然没有理会妇人之语。

  三天,十天,十三天。

  直到第十六天晚上,自己、妻子和梁初几位徒弟吃饭时,听门外喝道:“什么人,站住!”,尚焉留立刻放下碗筷,飞身出去看是不是儿子回来了。

  到门口却见一人衣衫磨得几近赤-裸,外面又糊着层层血迹,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

  听到喝问,那人方站住,而后倒下。

  梁初与慕容若担心是尚玮,不顾危险奔去来人身旁,抹开那人血迹方确定就是尚玮。

  慕容若早已泪流满面,凄惨道:“玮儿,玮儿!”

  尚焉留才缓缓走来,却看到尚玮血肉模糊,浑身是伤,气力已尽。更尚玮倒下的身旁,是一对成年雪猿,不过是死尸。

  蓦然,大笑三声。

  慕容若大加责备自己面对儿子不知是死是活竟然还能够笑得出来。

  ——其实,他的笑是为自己骄傲,是为儿子骄傲:

  雪猿本不多见,而且还是一对成年雪猿,儿子竟是一人一双拳头独战,其凶险自然可知。

  杀了它们早已耗费人的极限,尚玮竟然还能背负他们一步一步回到居处。

  自己笑后,给了自己两个耳光,方抱起尚玮救治。

  三根千年人参、四株天山雪莲把尚玮从死亡线拉回。

  昏睡了十六日,才苏醒,慢慢痊愈。

  待醒来后,见到自己与妻子坐落身旁,立刻起身跪下,道:“孩儿不肖,迟回一天,失约于父,请父亲责罚。”

  尚焉留没有说话,眼有飞尘,却未落泪,声音有些嘶哑道:“下不为例,这次就原谅你了。”

  慕容若哭泣道:“快起来,快起来玮儿!”

  待慕容若扶起尚玮时,尚玮面对慕容若一展笑颜:“娘亲,那雪猿是恭贺您与父亲结婚十六周年的贺礼。”

  而后看向尚焉留,唇角微翘暖化天山飞雪。

  一句话也没有说,却也什么都说了:父亲,孩儿以赤手空拳拿下一对雪猿,是为恭贺您不惑寿辰!

  尚焉留当然知道,当然懂,却也只是悲苦一笑。

  那年,尚玮只十四!

  (四)

  尚焉留回想过后,看着十八岁的尚玮,感慨四年不知他又进步多少。

  忽然,他世事深邃的眼睛流露一抹奇异笑容,内力外放刺向尚玮。

  尚玮的背挺得更加直了,微微抬起眼望向父亲。

  父子二人的目光一相接触,夜空仿佛划过一阵流星雨,照亮了整个世界。

  两人面面相对、目光相对、身形也未摆出任何姿势,此时,两人全身上下仿佛每一处都是空门,一个三岁孩子只要用手指轻轻一戳,两人俱废!

  当然,此刻任何人都不会出现在两人面前。

  一炷香后,两人依旧如石像般伫立,只要一人稍微意志不坚心神不宁,便将坠于万丈深渊。

  两柱香后,尚焉留内力更为浓厚而醇郁,像一条龙卷飓风摧残着尚玮。

  尚玮的额头渐渐露出些许小颗粒汗液,但他依旧在坚持,仿佛只要再坚持半刻、再坚持一息、再坚持一弹指,便是胜利。

  三柱香后,四住香后,两人依旧在僵持着胶着着。

  但,尚焉留的气势更强了一分,尚玮的气力更弱了一分。

  但,尚玮的背依旧是直挺的,唇角是微笑着的。

  一个时辰后,尚焉留缓缓退回内力,放其自由。

  面对已浑身是汗的尚玮,尚焉留淡然一笑。

  他本想要问为什么加派萧凌他们前去关山万马堂,但终究没有吐出。

  因为他已经明白:

  ——尚玮一定有自己的安排。

  更因为他已经相信:

  ——尚玮早晚会超过自己的,短则三年,长则四年,总之不出五指之数!

  “万马堂的事情你全权负责。”

  尚焉留起身,拿起一方毛巾递给尚玮,淡淡说道:“有梁初的消息了吗?”

  “有。”

  尚玮接过毛巾,擦了擦额上的汗,端起一杯温茶递给父亲:“她三天后便会回来。”

  尚焉留抿了一口茶,眼里放射出欣赏的目光,微微笑道:“哦!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你要注意,东不升北不休他们并不是那么好惹的!”

  (五)

  “凌,现在上官世锦也来了。”

  洛英点出这个信息,略微担心道:“也就是说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上官、司徒两大世家,有点难度啊!”

  季傲把酒碗往桌上一拍,抢先道:“洛英你怎么了,怎么长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这可不像你啊!”

  舒啸不温不火地向萧凌袒露心声:“凌,洛英说的也有道理,这次公子是否有点急切了?”

  萧凌抿了抿鼻子,浅饮一口酒,凉凉道:“公子有时是冒险了些,但他从来没有急切过!”

  此话说完,洛英舒啸萧凌三人不约而同端起海碗,微笑饮酒。

  哼,季傲先是哼了一声,与他们三人粗略一碰立即收回狂饮,喝完后往桌子上一甩,袖子一抹嘴唇,嗔怒道:“你们老是不跟我说明白话,急切和冒险又有什么区别,听你们话的意思好像怕了他们不成,什么狗屁世家,我第一个便要与他们战上一战!哼!”

  舒啸与他邻近,关系也与他最为交好,而且四人虽都是尚焉留的入室弟子,他们两个却未成为尚玮四使之一。拍了拍他的手,朗声道:“我想,这次公子让我们来,就是要我们战上一战。”

  跟着又半开玩笑道:“小季季,这次把白彪或者乌剑留给你,你看如何?”

  “留给我,我,”

  季傲吹胡子瞪眼,道:“你们就知道把硬骨头让我啃,哼!”

  “留给我就留给我,我还怕他们不成!”

  话说完后,又想起了什么:“什么,舒啸,你喊我什么!”

  “有本事你再喊一遍!”

  舒啸也不含糊:“小季季。”

  “你,讨打不是!”

  季傲这下火山终于爆发,瞬间*起大刀往舒啸身上招呼,哪知舒啸早有防备,飞身逃走了!

  洛英没有理会打闹的两人,与萧凌碰了碰碗,淡淡道:“看来公子要玩次大的!”

  萧凌微微点头头,微绷了下唇,吐纳道:“公子说白彪乌剑黄羽蓝电三十多年了,也该是新的江湖时代了。”

  洛英活络着头部关节,眉头往中间挤,眼神锐利道:“这次真的要他们全部留下?”

  萧凌摇了摇头:“这就有点急切了!”

  “还是先按老规矩收了万马寨,最后再看情形走到哪一步吧!”

  两人再度碰碗,忽然两只海碗碰撞出的酒激起数丈,冲向屋顶,破开一口大洞,直落下大片砖瓦。

  砖瓦自由落体,些许往萧凌洛英身上砸下,只见洛英左手执扇向上随意一抖,砖瓦呈旋涡状卷向萧凌。

  萧凌不见怎么动作,身体便向后侧滑三尺,砖瓦甩向自己近前,依旧面不改色,长剑陡然出鞘,只见一道剑光弹指间熄灭。

  砖瓦劈裂两半向两旁散去,而剑,已入鞘。

  洛英萧凌两人张开双臂大笑着靠近,而后拥抱。

  洛英重重拍着萧凌后背,眉飞色舞,拐着弯说道:“你武功怎么还是不见长进!哈哈!”

  萧凌也重重回击着洛英:“你武功倒也没什么长进!哈哈!”

  近处的季傲拍了拍砖瓦碎屑,收起大刀,笑骂道:“这一对好基友,搞什么翻云覆雨!”

  洛英闻言,松开拥抱,耸肩道:“看来这人武功更是没有进步!”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紧皱不言不语。

  萧凌收起玩笑心态,问道怎么回事?

  洛英想了想,略有佩服略有担心,道:“我遇见一个强人!或许只有公子能与他一较高下。”

  谁?其他三人同时问道。

  洛英面色凝重道:“那小子我还没有看出来历,不过,他能一招制服清道夫。”

  (六)

  远方,有云在火烧,有火烧云如兽,有兽云吞日。

继续阅读:第19章:授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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