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好黑!下雨了。大大的雨点,被从夜空里抛下来。闪电一晃,雷声响起,雨就密了。地上立时成了汹涌的河流。我要走进雨里,去冲一冲我这浑浊的身子,冲一冲脑子。可怎么感觉不到雨呢,为什么躲着我?雨滴直接穿过我的身子,落到地上,毫不粘黏我的身子。
宾馆里冲出一个人,冲进雨里来,紧接着追来一个人。前面的人跌倒了,浑身湿透了。追来的是那个男人。他过来扶她。被她一举胳膊甩开。
“你听我解释啊。”
“我不听!”王敏哭了。怎么啦?
“我跟她结婚是迫不得已的。”
王敏双手堵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你骗了我!骗了我三年!你早已经结婚了!你在玩我。”她一把把他推倒,拔腿就跑走了。那个男人冲着她的背影,低声说:“再等等,再等等,你就会有机会了。”
一道强光撕裂夜空。我抬头,一道闪电,朝我劈下来。
……
医院里,爷爷奶奶双双躺在床上。都滴着点滴。爸爸妈妈坐在病房外的条凳上,一直哭泣着。阿姨在旁边站着,搂抱着我妈,劝着。
“派出所给的鉴定是假的。是他们搞错了。田俊只是一时想不开,离家出走了。他想通了不就会回来的,他那么孝顺的人,不会轻生的。”我妈手里攥着一张纸,举起来,“可是,法医鉴定他就是我的田俊啊,都已经三个月了。田俊从来没有无声无息就这样走了。他是真得想不开,走了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从病房里传出来。一家小辈们冲进病房。是我奶奶醒了。之前单单只有我奶奶的哭声,后来就是爸爸妈妈叔叔阿姨的痛苦的发泄,小侄女也撕开嗓子哭了起来。我独自一人在楼道里,身子毫无气力,我瘫软下去。病房门突然被踢开,众人拖着我妈妈往急救室跑,我爸嘴里喊着“医生!”“医生!”一拢人胡隆隆跑去了。
留下小侄女一人,推开房门,呆呆看着远去的大人们,她不懂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门晃着,晃着,从一大一小的门缝里我看到奶奶无助的眼神看着我,看着我,伸手要跟我牵手,突然身子一挺,手重重地垂了下去。
奶奶……
所有的事情都是因我而起。
我死的时候为什么不考虑考虑爱我疼我在乎我的家人呢,我这样一走了之,对得起他们吗!我走了,解脱了,倒很轻松,轻松得跟空气一样。可是,我的罪孽,对家人的罪孽,还没有完。
我站在这个都市最高的楼顶,打开我的骨灰盒,抓起一把我的骨灰,抛向空中。
天黑了一次,接着又黑一次,我听到自己的叹息声,最后一次,再见了,我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再见了,亲爱的小妹,再见了,我的兄弟姐妹……天黑了……
这个世界,悲剧还没有完。
不断有人跳楼,上吊,喝毒药。喊叫声,救护车的喇叭声,电视台对自杀者的广播,满是混乱。
哪儿一声枪响,这个世界天黑了……
就在枪声的余音刚落,我就听到耳边有人“石灵,石灵”地叫着我,还用力地推着我。我想睁开眼,可我控制不了我的肉体。我想这就是死了吗?灵魂出窍,肉体已经无法控制了?“我不能死,不能死。”我越想越着急,一用力,竟然睁开了眼睛。
看到白毛老道和阿威灰土土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你终于醒了!可把我们吓死了!”阿威像没了气的气球一样,一屁股坐在沙上,头上也沙土被震得散落下来。阿威开始用双手揉搓头发里的沙粒子。
白毛老道也是灰头土脸的,但他正仔细地给我把着脉搏。
看着他白色的眉毛被黄色的沙粒子染成了黄颜色,我不觉有些想笑。但我同时看到白毛老道的背后竟然是刚才我们逃出来的地方,那里正被飞速的沙粒子掩埋着,浓烟也渐渐消失了。
“谢谢你,道长,要不是你背我出来,我可能早就被埋在沙子里了。”我的身子逐渐恢复知觉后,我坐起来,对白毛老道说。
“哦?”白毛老道一愣,说:“不是我。”
我没多想,就对阿威说:“谢谢你阿威,谢谢你背我出来。”我好感动,别看阿威平时吊儿郎当地,没想到关键时刻还真能顶上去。患难之中见真情,阿威真的是好兄弟。我的心里一涌动,感觉泪马上就要淌出来了。
“不是我。”阿威边波浪着头边说。
“是她!”阿威用手朝我们身后一指。
我一回头,竟然看到十米开外一个穿着红色运动服的长发美女往我们这边走。她肩上还背着一个行李包,更扭头笑着跟旁边一个身材健壮的肌肉男说话。
天热,沙漠里的空气中满是热蒸汽,她又带着鸭舌帽戴着墨镜,看不清那个女孩的模样。
“大英雄,睡醒了?”那个美女走到我跟前,蹲下身子摘下墨镜。
“阿扁!”我惊呼道。“怎么会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啊,你不欢迎啊?”阿扁双手撑地直接坐下了。由于用力过猛,一口气直接喷在我仰面朝上的脸上。一股女人体香混合着香气气息让我有点醉意。
我真怀疑她这小身板能扛得动我。
“是你救了我?”我问。
“恩!”她倒毫不掩饰。
“你怎么出现在这里?”这样的现实真想一部大片,怎么在惊险的时候,一个跟来相隔万里的女孩跑到这里来,硬生生地把我给背起来,一口气跑到这沙丘顶部?
“我怎么不能出现在这里?这里就不是你一个人的,我爱上哪儿玩就去哪儿。你要咋地?”
旁边那个肌肉男明显竖起了只有几根毛的眉毛瞪大眼睛瞅着我。“靠!这是她男朋友?长得这么猥琐,真是瞎了这朵鲜花了。”
“这是我的新任男朋友。”阿扁指着肌肉男说。阿威突然身子一颤,差点往后仰去,栽下沙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