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月满潇湘
文刀走云2015-10-27 12:015,792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短歌行》曹CAO

  (一)

  月色昏暗,扬州城苍龙派府中,一片沉寂,只草丛中蟋蟀、蛐蛐声微细可闻。此时那青龙堂内,静无人声,到处冷冷清清,内外无一人值守。但见堂内的藏宝房门口,一个邋遢的驼背汉子和一瘦骨嶙峋的猥琐小生,一人靠着一边的门柱,手抱长剑哈喇子直流。

  突然堂前一道黑影“嗖”地一声闪过,只见一黑衣人脚尖点地,在厅堂前的地板上连跳数下,一下子飞到藏宝房梁上。他见那两个笨蛋看守呼呼大睡,径自东走西瞧,似乎在寻什么事物。但过了良久也未寻着,便又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回头看看那两个傻瓜,闪身而去,在那二人前面打了一个响指。

  “啊,师父...师父,徒儿守着呢,没一人来盗物。”两人手中长剑“当当”落地,也不看清眼前情形,蓦地跪地哆嗦。原来这二人正是那“仙鹤圣手”云仙来、云鹤来,二人领命看守堂内藏宝房,见许久未生出意外,便抱着长剑呼呼大睡。

  “嗯,好徒儿请起吧,为师不怪你们。”黑衣人心中一笑,一阵怪怪的老音响起。那“仙鹤圣手”一听不是师父音色,便抬头一瞧,吓得神魂俱散。

  “好徒儿,跟着你师父走吧。”那黑衣人双手鬼魅般地探出,瞬间一手点住一人要穴,提着二人望墙角靠去.....却说此时扬州郊外,一处山脚下密林森森,其间火光数点,又传来剑锋磕碰的铮铮之声,正是莫天歌与那萧楚合一绝高下。只见天歌手执“歌殇”软剑时而如练舞般轻柔,时而如长蛇般蜿蜒,那萧楚合虽也招式如风似雨,虚幻不可测变,但生平也是头一次对拆这软剑。萧楚合但觉天歌手中软剑却似一团海绵,不管是劈还是挑,用上十分力也被那软软的剑身一滑即散。若是不用硬力,全凭招式变化,那软剑却盘曲上下间将那种种变化一一化解,根本不能迫使其露出破绽。

  此时天歌也是越斗越喜,初时这软剑用着却也叫自己说不出的别扭。但在萧楚合一式“雨谢长风”偏转刺入时,天歌心里一急,意而心致,形由意起,自然而然的抬剑格挡。那“歌殇”剑尖点在萧楚合宝剑剑身中部,一下子弯成半弧,并未散去其剑中力道。萧楚合知道这一剑定被格挡,因此用上十分之力,此刻却觉那力道似泥牛入海,对方那弯弯的剑身却似已吸去、蕴藏着二十分之力。天歌右臂微抬,“歌殇”剑似弹簧般将萧楚合连人带剑一块儿弹开,趁着剑身“哗哗”甩动,反手轮转,竟迅速使出平常不曾用过的“云雾十三式”最后一式“云影重重”,也叫萧楚合连连退身,暗自叫苦。

  天歌心灵一颤,蓦地顿悟,困扰了自己数年的一道剑法疑惑,却似冥冥之中,在这二十分之力间化解。原来天歌以前使那“云雾十三式”,虽觉剑招变化无穷,但过于累赘的变化,却叫剑上力道连5分都使不出,却好比剑花使得再多,击在钢板上也只徒留一浅痕。此刻手中“歌殇”剑身柔软,却能是棉花吸水,缓冲对方剑力,而剑身弯曲之下,却能将对方剑力吸收、蕴藏,再加上自身力道,而反能使出更大剑力。而且柔软的剑身不仅较之寻常利剑,更能固守无绽,配合着“云雾十三式”的种种精妙变化,招式转换间也更自如、更迅敏。

  或许是自有天意,莫天歌在这一瞬,对剑境的领悟进入到一个新的境界。正所谓“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天歌常听师父说悟剑如看景,并常常将这诗句拿来做比对,此刻遽然明晓,再者“道可道,非常道”,世间之事不就要亲自实践了才可悟得其中真意吗?

  却说一旁林春燕和苍龙派中弟子,瞧得天歌已渐占上风,两相之下一喜一忧。看到天歌使出巧妙变化时,春燕不禁拍手叫好,却叫萧楚合听得心头大恼,又想想刚才被其丢石卡喉,更是急火攻心,剑法渐乱。天歌瞧那萧老棍剑法渐乱,身形也渐涣散,盘曲剑身将对方剑身绞住,往上一挑,萧楚合右手不禁向后一扬,身前门户大开。天歌身形一转,一脚踢中其胸口,萧楚合“啊”的一声向后倒下,吐出一口闷血。

  “怎么样,萧老儿,你可认输?”天歌转过剑柄收于身后,对于倒在春燕身前的萧楚合说道。春燕拍手小跳,对着地上的萧楚合拧鼻一“哼”。

  萧楚合翻过身假装呻吟,朝着地上的脸面一股不为人见地冷笑。突然他跳起身来,双手制住正拍手叫好、戒心全无的春燕。春燕未及想到这老匹夫背地暗算,眉眼间神色大慌,额头冷汗直流。

  “燕...萧老棍,你好不要脸,打不过便使卑鄙伎俩,刚才你提出的约定全都忘了?”天歌心中一惊,随即大怒,剑指萧楚合便欲刺去,却见春燕被其制住挡于身前,却又慢慢将剑放下。但瞧着春燕娇身微挣,面色楚楚,心下一慌,不知如何应对?

  “哈哈哈,我萧某行走江湖数十年,今日却头一次叫一个娃娃给打败。‘盗圣’小弟,你若是懂得怜香惜玉,快快将宝剑归还与我,这小妹子我自当放过,盗剑之事老夫也不再追究。”萧楚合见天歌虽恼怒又无奈,一阵狂笑后说道。

  “呸,天弟,别听这老匹夫的。老匹夫,你好不要脸,你...你敢动我一下,我...我...”春燕也是一阵恼怒,又拧身挣扎,奈何也挣脱不了萧楚合的力道。

  “臭丫头,你给我闭嘴,又你说话的份儿?老夫真要把你怎么样,你却又如何?”

  “我...我爹妈一定不会放过你!”

  (二)

  萧楚合闻言道:“哈哈,你爹妈现在可在这附近?放着自己闺女出来惹事也不管管,你爹妈到真教的好女儿,哈哈哈,臭丫头,叫你那混账爹妈出来救你呀,哈哈!”旁边十几名弟子却未有一人发出声响。

  春燕、天歌听得笑楚合又是癫笑,相互间凝目对视,俱感无奈,二人都摇了摇头,不知如何应对。

  萧楚合正笑着,却突然感到一阵异样的情致,只是心里微微一惊,见四周也没什么动静......不对,他回头看看自己那十几名弟子,个个面色呆滞,身形一丝不动,嘴唇微微张合,却说不出半字。萧楚合心头一震,将春燕胳膊抓得更紧,使得春燕娇喝一声。

  “何方高人,将我弟子俱都点定,何不现身讨教。”四周一片沉寂,无人应答。萧楚合额头冷汗直流,不禁发起抖来。又高喝了一声,声色间已有怯意,但四周只听得凉风擦树,哗哗阵响。

  天歌也发觉那些苍龙派弟子不知何时尽皆被点,心里一惊:此人无声无息之间便将这十几人点定,连近在咫尺的春燕都未发觉,该是何等鬼魅的身手!突然一男子传音入密,脑海间响道:“我引那老匹夫分神,你且将燕妹救下!”天歌一惊,正在回味,但见一黑影“唰”地如闪电般,从那萧老棍头上闪过。萧楚合大惊,举右掌向那黑影拍去。

  “好机会。”天歌心里一凌,飞身上前,一招“飞箭出弦”只刺萧楚合左肩。萧楚合右掌已出,心神全在那黑影身上。见天歌一剑刺来,左手本能间便欲拍开“歌殇”剑身。春燕见背后双手已脱离锁制,也急着向前跳开,却不想与天歌正撞了满怀。天歌一惊,赶紧收回长剑,左手抱住春燕后背。两人便这样缠在一起,在地上滚将了几圈。

  天歌只觉身上一阵温软芳芬,未及回过神,见春燕从自己身上爬起,却已满脸绯红,抬手正欲一掌扇下,却又止住。突然又“啊”的一声,只见萧楚合已拍开那黑影,冲将上来一剑抵住天歌喉头说道:“臭丫头,还有那位不知何方的朋友,你们要是敢动一下,我便叫这小子血溅三尺。”春燕赶紧又滚开一旁,心里一酸,又急的芳泪直下。

  “啊,天...天弟,都...都怪我。”春燕贝齿咬唇,双手扯着胸前衣襟,身后那黑影也闪出,停在春燕身后轻拍其肩。萧楚合见着,却是一身形挺立的黑衣人,虽瞧不见模样,但一股浩然之气不觉扑面,尤其那双星目内刚毅炯然之神,更叫人看了心怯三分。

  “呵呵,今天可真热闹呀,本以为只要会会久负盛名的‘盗圣’便可心宽。臭丫头,你的面子可真大呀,又来了一个情郎找你叙情啦?”萧楚合剑上又一用劲儿,天歌劲间也刺出一小点血珠。

  “啊,你别伤他,不就把破剑嘛,还你就是。”说着,春燕将手中“笑姝”剑扔至萧楚合脚下。

  “呵呵,臭丫头,算你比这小子识相,你这般护着这‘盗圣’,倒叫你身后的小子情何以堪呀?”天歌见春燕毫不犹豫的扔来长剑,心里一阵感动,但又听得那萧老棍诨言,又瞧瞧那黑衣男子一阵不屑之情,却感到心里莫名一恫。

  就在这众人心思各异之时,突然,空中一阵香气扑鼻,幽暗中一件短节之物飞来,正打中萧楚合右腕。萧楚合一声惨叫,手中长剑脱落,却见一只玉笛竟穿进右腕,巨痛霎时涌来。

  “啊,他妈的,老夫今晚真惹着关二爷了,怎么这般倒霉连连?”萧楚合拔出玉笛扔于地上,强忍着疼痛退开数尺,以防天歌等几人反击。

  天歌爬起身,但见远处蒙蒙间一道粉色身影飘来。天歌揉了揉眼睛,初时见那倩影只如一玉珠大小,渐渐地在这月色笼罩下,才觉那道倩影似是仙女下凡,一道清晕萦绕其间。但看那身影落地走近,天歌不由得呆住。

  (三)

  少时天歌曾在书上读曹子建《洛神赋》,其中有诗句云:“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若拿来形容眼前这位秀丽绝伦的粉衣仙女,少说也贴切得七分,但见她黛眉若远山,秀目戚然若秋水,面色胜雪,樱唇如衣着一般淡红。正面瞧去,其花容浅笑,恬淡静逸,眉宇间又隐有一股巾帼之气。其时一阵林风偶过,那身粉衣袅袅飘飒,整个人若秋末冬初时分,一株傲斗霜雪的粉菊,又似寒江中一汪影月,清辉在目却仿不似人间之物。

  就在天歌及一众人等一时怔住,也忘了擒下那萧楚合时,就听得那萧楚合先声打破静谧:“大小姐,你下手可恁得恨重啊,今夜这‘盗圣’偷盗我派至宝,你何必...何必吃里扒外呢?”

  那粉衣少女莞尔一笑,只叫在场每一个人又是一怔。她玉指轻拂过肩上秀丝,三分温婉七分铿然说道:“萧叔叔,淇儿也敬你是本派长辈,又是我爹爹得力干将。但今夜之事恐怕另有隐情,淇儿虽不知盗圣来访之事,可你能否解释一下,青龙堂正厅地板下那几十斤炸药,却是出自何人之手?又意欲何为呢?”说罢,走上前俯身拾起地上还带着一丝残血的玉笛。

  萧楚合听得,嘴角不经意间一抽搐,但面色依旧正经,说道:“哦,我青龙堂内竟已被人暗中步下杀机?难不成是这‘盗圣’为自己留得后路,若偷盗不成便要与我派人士玉石俱焚吧。”萧楚合悄悄拾起地上一把长剑,直指兀自尚躺在地上的天歌。

  “哼,你胡说,我可不...不会像你这样卑鄙无耻。”天歌手握这“歌殇”剑,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呵呵,此刻本门至宝就在你小子手上和脚下,怎么,鼎鼎大名的‘盗圣’却是一个敢做不敢当的宵小之辈吗?”萧楚合又是一轻笑。

  “哼,我不过是想借贵派至宝把玩把玩,没想惹得这么多事,倒也无趣得很。也罢,玩也玩过了,差点儿连小命也玩掉,那就完璧归赵吧。”说完又拾起地上的“笑姝”剑,连同“歌殇”剑一并递于那苍龙派大小姐。

  天歌走近那粉衣少女,但见月色洗练下,那张秀丽绝伦的脸上似映现一层清辉。天歌一时愣住,才将双剑递出。

  粉衣少女微微低首,抬眼望着天歌,那双秋木内眼波流转,却又瞧着“笑姝歌殇”剑,一阵叹息道:“阁下真是‘盗圣’,此番前来贵派,真的只是为借这双剑把玩?”

  天歌听得她似话里有话,脑海里一阵雾水,不知所措。突然觉得右臂被一纤手挽住,又是用力一拉,人便退得两步,却是春燕一脸神色怪异地盯着那少女,说道:“天弟,你为夺这两把宝剑,连命都差点儿搭上了。这就要还给人家了啦,也不会讲讲价钱啊?”

  春燕身后那黑衣人,一直盯着那萧楚合无动于衷。听得春燕这几分不讲理的戏言,却也身形一动,大有笑意。

  那粉衣少女也是莞尔浅笑,对着天歌说道:“阁下尊名天地?”

  “哦,不是,我...我姓莫,名天歌,乃...乃是衡山派莫大掌门坐下四弟子。”天歌一时性急,双手握拳,竟将自己姓名、门派一一报上。

  “啊,你就是衡山派四大关门弟子‘人生如歌’里的歌老四呀。怪不得,我瞧你那轻功和剑法,却似曾...似曾相识呢?”春燕又将天歌一拉,却不经意间回头瞧了瞧身后的黑衣人。

  那粉衣少女听得却是一怔,眼眸中露出几许失望之情,委婉道:“阁下却是衡山莫大掌门高徒呀,那...那你就不是...”

  “哼,大小姐,他说是莫大的歌老四,就一定是了?这小子在萧某面前也亲口承认自己是‘盗圣’了。”萧楚合见自己被那几人凉快在一旁,开口岔道。

  粉衣少女黛眉一皱,收起失望之情,直盯着萧楚合,又铿言道:“萧叔叔,淇儿心中的疑问,您可还没给一个自圆其说的答复呢,若青龙堂里那几十斤炸药便是...是这‘盗圣’所为,为何您要撤走青龙堂内所有弟子?您既已将宝剑偷偷转移了出来,却又为何书信于我爹爹叫他前往青龙堂擒贼?您既知盗圣已取走宝剑,却为何又不通知我爹爹一同前来追捕?淇儿心中大为不解,还请萧叔叔解释一下。”

  萧楚合听得粉衣少女娓娓道来,显是自己的阴谋早被她瞧穿,蜡黄的汗脸一松,又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果然是虎父无犬女,苍玦衣这老儿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呀。不错,盗圣来访什么的都是我编造的,青龙堂里那几十斤炸药也是我埋的。”

  天歌等人听得,大感惊诧,想不到这看似卑鄙憨直的“傻师父”,却有些这般阴毒的手段。粉衣少女却是蔑然一笑:“萧叔叔,我不明白,我爹爹待你一向如亲兄弟,你...你为何要做这等卑鄙之事?”

  “哼,我卑鄙?你回去问问你的好爹爹,当年假造师父书信,派我北上行差事的卑鄙手段是谁所为?若不是我于北途逗留数年一无音讯,以你爹爹那平庸的资质,能当上首徒后来又承得掌门之位吗?”萧楚合一阵凄言,悲恨之情满溢。

  粉衣少女一时无语,天歌等人也是面面相觑。都说人心难测,却不想苍龙派两首脑人物中,也有这般恩怨。

  “好了,萧叔叔,我爹爹正带人在西城门外驻扎,只消我一发信号,便会率人前来。你的阴谋既已败露,若是发誓从此不再踏入江南半步,我只当放你一条生路。”粉衣少女右手执笛一扬,左手将鬓前秀丝理至而后。

  “哈哈哈,好,好。大小姐...不,我既已不是门派中人,以后再也不叫你大小姐了。苍月淇,你和你爹别高兴得太早,好戏才刚开始呢。”萧楚合突然狰狞一笑,从怀里掏出一物掷于地上,只见紫烟四起,众人一惊连忙上前。烟雾消散后,却见那萧楚合已不知去向。

  粉衣少女——苍月淇,眼望着头顶月满中天,眉宇间一阵凝重。天歌和春燕也对视了一眼,相对无语。

  只有那黑衣人,却始终未发一言、星目如炬,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默然不语......预告:萧楚合将留着什么样的后手杀招?苍龙派的这场内讧将如何收场?天歌的“盗圣”身份能否澄清?那黑衣男子又是何人?且看第六章“天月歌淇”。

继续阅读:第6章 天月歌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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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续之笑歌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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