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怒浪连天来,大响谹谹如殷雷。——《相和歌辞·公无渡河》温庭筠
“爹、娘,那密信上所写何事?”令狐珺走上前问道。
盈盈瞧向令狐珺,神色怪异,又转头和令狐冲相视一眼,走上前搭过苍月淇肩膀,说道:“淇儿,事关重大,若是说将了出来,你可别心生不快啊。”
月淇脸色一紧,垂首思索了一阵,微笑着瞧向盈盈,说道:“伯母,这密信是司徒熠菲写给珺哥的吧?我......我没事儿的,你只管说吧。”
盈盈盯了月淇一阵,也微笑道:“好淇儿,你也挺豁达的。这密信正是写给珺儿的......珺儿,还是你自己拆开来看吧。”
令狐珺从盈盈手里接过一页信纸,他心知娘亲担忧自己安危,倒也没怪盈盈私自拆开了那密信。莫天歌和令狐燕也走了上来,只瞧见那信纸上几行娟秀的字体写着:“初七日落,洪水滔天。凌峰无情,贱妾有念。盼君速离,莫丧灾祸。吾得心安,念君切切!”
令狐珺看了那几句话,只道司徒熠菲是要自己避开祸端。但那“洪水滔天”是何意却叫人不解?天歌和令狐燕也如是想到。月淇细读了几遍,忽然明悟,不禁惊讶道:“啊,那日听得左凌峰派人驻扎深山河谷,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这样!”
令狐珺、天歌一时不解,同时问道:“是怎么回事?”
盈盈微笑着拂过月淇后脑勺,温婉言到:“淇儿,你猜得不错。那左凌峰已派人堵塞了白家村北面十里外的一处河谷,这几日又多是雨水天气,想必那河谷中已积蓄了大量河水。”
月淇脸色正襟,说道:“若是左凌峰以此为要挟,挟迫白老爷子交出那‘文成隐冢’的地图,白老爷子念及全村安危,只怕也不得不照做。”
天歌右手虎口捏着下巴,思索了一阵,说道:“可现下昆仑剑派已将白家村控为己有,左凌峰若真要拿洪水要挟白家村,只怕也得先过了崔剑嵬那关吧?那咱们何不坐山观虎斗?”
令狐冲走上前来,笑道:“天歌小子,几日不见你头脑也灵光了不少。”
“啊,多谢、多谢伯父夸奖。”天歌一时得意,不自觉间说道。令狐燕听得天歌称自己父亲为“伯父”,一时惊喜。但也有人心里晦暗。
向问天走上前,虎目生光,将那衣袖连同宽大的手掌一挥,说道:“令狐兄弟,我觉得事情还没这么简单。不然那司徒熠菲为何又修书于我,要我神教之人立马赶至白家村解救你和大小姐?”
令狐冲和盈盈都是一惊,向问天又怕二人不信,也从怀里掏出一信纸。只见那上面依旧是字体娟秀,与写给令狐珺那密信上的字体相同,便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月淇皱着眉头,瞧了令狐珺一眼,在其耳旁低语道:“司徒姑娘对你还真是情深意重呀。”
令狐珺一时尴尬,月淇见那俊脸上满是疑惑之状,一时得意,转身向众人说道:“看来那昆仑剑派也与嵩山派结为了联盟、共襄盛举。司徒熠菲得知了内情,又为解嵩山派后方空虚之忧,才......才给向教主写信。”
向问天对月淇投去赞许的目光,拱手笑道:“哈哈,江湖传闻苍龙派掌门千金聪慧过人、精明干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接着又对盈盈笑道:“大小姐啊,你这挑儿媳的眼光还真不错呀,这苍小姐和你当年可也不分伯仲。”
盈盈和月淇都相视而笑,不过这二人一个喜一个羞。令狐燕听得那些话,余光瞥过天歌,也笑道:“月淇姐姐不但生得漂亮、人也聪明,我娘的眼光自是好的。可我爹的眼光也是不差,你说是不是呀,爹?”
令狐冲自是明白女儿话中含义,脸上故作正经,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好了,鬼丫头,你就别出来打岔了。还是言归正题,白家村现在算是‘君子无罪,怀璧其罪’了。既然嵩山派、彭云观、昆仑剑派都在打那破地图的主意,这边钳制住了白家村人手、那边又用未举之水灾威胁着,两边都不能轻易出手对付。我看......不如叫白老爷子随便弄个假地图,先唬弄住那左凌峰,你们看如何?”
盈盈拉过令狐冲衣袖,皱眉说道:“不行的,冲哥。且不说现下白家村之人还在那崔剑嵬手上,就是左凌峰真信了那假地图,却要等得找到那‘文成隐冢’才肯罢手,岂不是弄巧成拙?”
天歌听得,不禁六神无主,迷茫地说道:“既不能袖手旁观、也不能主动出击。那现下该如何行事呢?”
令狐冲和盈盈一时踌躇,斜着眼光思索该如何行事,月淇和向问天也都默然沉思。这四大“军师”一时间没了主意,这时向恒走了出来说道:“要不等到天黑、白家村里守卫有所松懈,我们派数人偷偷救出白家村的若干首领人物,明日分兵两路去对付昆仑派和嵩山派吧?”
天歌瞧向向恒自信的脸庞,心中一时慌乱,便说道:“向少主怕是太小瞧那左凌峰和崔剑嵬了。且不说那左凌峰还有彭云观相助,就是那崔剑嵬与我也交过手,若不是得风清扬前辈指点,只怕这世间无人是其对手。”
向恒眼眸微有怒意,正瞧向天歌时,令狐冲忽然惊喜地拍过天歌肩膀,说道:“怎么,你们四个小鬼见过我风太师叔?”
令狐燕瞥过向恒一眼,转身跑到令狐冲跟前,嬉笑着将风清扬现身论“剑境”,助天歌创“太玄经”神功的情景诉说了一遍。除天歌四人外众人都听得张口结舌。令狐冲正要天歌将那《侠客行》使出来刻在这石室的墙壁上给自己瞧瞧时,盈盈却忽然笑道:“歌儿,明日早上你可有把握打败那崔剑嵬?”
“伯母,我这太玄经神功只是初成,能有几分威力我也不太清楚。而且若真的打败了那崔剑嵬,他又岂肯轻易放弃争夺‘文成隐冢’?会不会还留有什么后招?”
“歌儿,明日你且放心大胆地去比剑。无论输赢,我这边都有安排的。”
盈盈铿然一笑,眉宇间英气十足,天歌瞧见了也不禁暗赞那股巾帼之态。月淇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悟到:“啊,伯母,莫非你也要使一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盈盈笑着瞧向月淇,说道:“还是淇儿知我心意。哼,冲哥,看来以后你可得当心我们这两名小女子了。”
莫小贝一直独自靠在墙角,听得众人言谈了一阵,一直默不作声。此时听到盈盈那话,心中微怒,暗中拉过令狐珺,瞧向月淇,开玩笑道:“不止是你爹,看来以后你也得当心你那小媳妇儿了。”
令狐珺正有所沉思时,令狐燕忽然说道:“爹、娘,你们不是说白家村被两边钳制了吗?就算明早,趁着那崔老鬼与天歌斗剑,救得白家村之人,可还是解不了左凌峰的洪水要挟呀?”
众人都惊异于令狐燕的开窍,这时向问天说道:“这样吧,明日我和恒儿、‘黄河老祖’带领神教弟子前去挟制住那左凌峰。令狐兄弟、大小姐,你们就趁着莫四少侠与那崔老鬼斗剑,带领着衡山弟子一起救得白家村弟子。”
天歌心中狂喜,说道:“啊,我大哥也带领本门弟子前来了?”
令狐冲说道:“正是,那日你们从梅庄出发后,我便叫立人小侄修书于衡山派。此刻你的三位师哥正带领着百余名名本门精英,正在万勋谷外驻扎着呢。”
“好了,既然计谋已定,大家就先各自下去养精蓄锐。恒儿,发什么愣呢?快走。”向问天见向恒目光呆滞,将其喝醒后,父子两便向石室外走去。
这时,冲盈二人又向莫小贝示意了一下,分别搭过令狐珺、月淇肩膀也走了出去。令狐燕也要跟着出去时,却听见天歌拉过莫小贝衣袖问着:“莫姐姐,我、我还有些许疑惑在心里。上次在石室没机会问,这次你可得告诉我了吧?”
莫小贝妖娆一笑,问道:“若是要问你父母之事,我也说过,以后若时机到了自会告诉你。”
“啊,墨姐姐,我不是要问那个。我是想问,这十多年来,你为何都不上衡山一次,也不来看望我师父?啊......还有啊,你可知在洛阳,是谁害死我师父、也就是你亲爷爷的?”
这时,令狐燕瞧着莫小贝表情凝滞、眼神涣散,便跑了上来挽过其长臂。莫小贝笑着拍拍令狐燕俏脸,对天歌说道:“天弟,你莫姐姐我这些年,都一个人地过惯了。至于上月前,我爷爷他......他是被何人暗算,我也查到了些眉目,不过......恕姐姐受人之托,也不能此时就告诉了你,只要......”
说着,莫小贝嬉笑着瞧向歌燕二人,又将这二人的手牵在一起,眼眸中深邃似海,温言道:“天弟,燕妹妹,姐姐就盼你们以后能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可不要想我白大哥、嫂子那般,一旦被卷入江湖漩涡中,要再脱身就难上加难了。”
令狐燕羞涩地瞧了天歌一眼,又对莫小贝说道:“对了,莫姐姐,你又不是天歌的亲姐姐,怎么也叫天歌的娘亲做嫂子呀?当初你是怎么认识天歌父母的呀?”
“啊,这个倒是可以告诉给你们。天弟,当年你娘本是我亲哥未过门的未婚妻,我自然就叫他嫂子。后来我哥和父亲都被仇家杀死,我嫂子那时刚路过山西七侠镇,后来又结识了你父亲和几名伙计,便一起开了一家客栈。”莫小贝想起那段温馨美好的数月,脸上露出喜色,但又很快阴沉下来。
“是不是......我那混账爷爷破坏了那段美好的岁月?”天歌见莫小贝这一喜一忧的神态,不禁叹道,便将白鹏英所告知的周鲲博的事迹道来。
莫小贝嘴角一阵抽搐,但很快收过赤脸上的冷色,笑着拍了拍天歌肩膀,叹到:“哎,那些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眼下还是想想明日之事吧。天歌,你方才说道得风清扬老前辈启发,创了一套功夫,我听得莫名其妙的,你可否说得详细一点?”
天歌又将自己化“赤焰神功”、“金蛇罡气”、“南圣心法”于一体,散气于穴、气招相合、功法俱出而刻下《侠客行》的过程道来。见莫小贝仍听得疑惑,天歌便亲自示范了一遍,脑海中那数万条蝌蚪比起清晨之时又清晰了不少。于是对着石壁,天歌挥舞着手中“歌殇”,那首残缺的《侠客行》又浮现于石壁上。见那字体较之清晨所刻,又多了几分苍劲之形、刚毅之神,令狐燕不禁心中一喜,拍手叫好。
莫小贝走上前,皱着眉头端详着那一笔一划,一时不解。天歌也疑惑道:“莫姐姐,对于明日与那崔老鬼一战,我本只有六成把握。若是能将这功夫融会贯通,便能再多得两三成把握。”莫小贝听了,赤红的媚脸上一阵疑惑,不由得深思起来。
却说这时,令狐冲领着盈盈、令狐珺、月淇三人行于树林之中。四人正家长里短地闲聊时,忽觉前头的小山上一阵锣鼓喧天。这时,一副五彩罗盖在那对面的山头上现出,周围一字排开数名身着灰白色制服、手握巴掌宽巨剑的壮汉。令狐冲见着,那正是嵩山派弟子,于是运上内功大喝到:“左掌门,既然现身了,何不出来叙叙旧、闲谈几句呢?”身后盈盈等三人也各将手中兵器亮出,警戒地望向四周。
这时,远处那罗盖之下,左凌峰那高大的身影现出。左凌峰扬起衣摆转身坐于那罗盖之下的虎皮椅上,也运上内功,喝喊道:“令狐庄主还是好兴致呀,一夜不见,还有这般闲情?可惜我左某还有要事,不能与你闲谈呀。”
令狐冲收过长剑,掏出酒葫芦喝了一口,又高声喝到:“左大掌门,你有何要事,连这点儿闲情也没有了?”
“我自由要事去办,也不劳令狐庄主烦心。只是想提醒令狐庄主一句,闲事莫管,自然就逍遥快活。”
盈盈将手中短剑转至身后,铿然笑道:“左大掌门这话可说得歪理了,人要逍遥快活,跟那闲事管不管可没什么关系。只要心中没有不正当的欲求,自然就活得潇洒自在。”
左凌峰听得盈盈一席话,仰首大笑了一阵,便又现出那阴沉的声色喝到:“那今日白家村之事,令狐庄主怕也是别有用心吧?是不是真的爱管闲事自找没趣,还是另有它图呀?”
令狐冲一口气喝光葫芦中的酒,又随手将那葫芦抛于脑后,正气凌然道:“左掌门这话说得差矣,我令狐冲偏就是个爱管闲事之人。今日白家村将逢大难,我夫妇二人岂会坐视不管?”
左凌峰大脸上现出三分温和七分阴冷的笑霭,沉沉语道:“那么说,令狐庄主与神教圣姑,也要来插手这件事咯?”
令狐冲和盈盈相视一眼,又回头望向左凌峰,铿然说道:“我夫妇二人与白家村众人,必将并肩携手,同心协力!”
“好!”左凌峰忽然从座椅上站起,高声一喝,远处清河间惊起一滩鸥鹭。
“既然令狐庄主快人快语,我左某也就不掖着藏着的了。令狐庄主,此刻我已命人堵了采莲溪上游河谷,一旦掘开堤坝,你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救不了白家村。而且此刻,白大少主和凌晴姑娘也在我手里,崔老前辈也将白家村之人尽数俘虏到那砺英阁之中。如此般层层险阻,我倒要看看令狐庄主这闲事怎么去管了?左某这就告辞了。”说完,左凌峰便随众人离去。
令狐冲听得这话,回头瞧向盈盈,二人俱是心中大忧,忧上眉头。令狐珺和月淇也皱着愁眉,默然不语。
“爹、娘,看来明日将有一场苦战了。”
“珺儿莫怕,你爹爹我始终相信,邪不胜正,且到了明日,咱们走一步是一步了!”令狐冲说着,拉过盈盈纤手,二人相视不语。
月淇心中除了担忧,还有一丝隐痛。忽然想起怀中,还揣着那未拆开的蓝色锦囊,月淇赶忙将其掏出,向令狐珺递去。
预告:洪水滔天、剑鬼缠村、鸿晴为质,令狐冲将如何解救得白家村?天歌能否战胜那崔剑嵬、先拔头筹?蓝色锦囊中又将有怎样的巧计?且看下章:千钧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