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无题》仓央嘉措
“在下东厂掌刑龙羽慕,还请教新晋教主名讳。”龙羽慕手作兰花指,轻轻拂过鬓边丝发,声气尖细地说道。
莫天歌见那龙羽慕既如美男子一般俊秀,又如风尘女子一般妖媚,这般不男不女的,却是生平头一次遇见。
天歌心中微微作呕,又将右手扬起,身后斗篷随风长扬,高声喝到:“在下姓白,也是今晚才新当得这教主。不知龙大人此番前来,是要为我献礼吗?”
“哈哈,白教主也客气了,此番前来,只为和老朋友叙叙旧。”龙羽慕声气依旧尖细,左指轻柔抬起,指向郭破浪。
郭破浪嘴角一抬,轻蔑一笑,大步跨到天歌身边,身后披风也是萧飒而扬。东厂众人见了,也只感叹“巨侠”称号也非浪得虚名。
“龙掌刑,你若真是为郭某而来,今夜何必要挑起这般是非。”
龙羽慕抬手媚笑,张嘴喝到:“哀家可就是喜欢和你斗上一斗,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在这江湖上。”
郭破浪怒道:“你要和郭某相斗,只管亮招讨教就是,何必要搭上你我手下性命,搞得这桃花仙境,也成了人间炼狱。”
“诶,这江湖上,谁人不知你郭巨侠‘排山倒海’掌的厉害?哀家若和你过招,倒也无趣。”
郭破浪大袖一甩,喝到:“哼,你那绣花功夫不也是无比迅疾、唯快不破吗?何必这般抬举郭某。”
天歌瞧见这二人对语多时,眼珠子一转,忽得一计,便说道:“龙掌刑,在下新任教主,今日若是大开杀戒,难免冲了喜庆。不如就让在下讨教几招,如何?”
龙羽慕盯着天歌脸上那锃亮的铁面具,心中盘算到:苍老儿“混水摸鱼”之计已是不成,也不知那密林中是否伏有重兵,若真是率众硬打一场,也是不易,不如先和那新教主过几招,也好知个底细。
念及此,龙羽慕张嘴浅笑道:“既是白教主相邀,哀家也却之不恭了,但请白教主定个彩头如何?”
“哈哈,龙掌刑,在这桃花岛,我是主你是客,怎么轮到你来要求定彩头了?我倒是有个彩头想定,不知龙大人可允否?”
“哦,是何彩头?”
天歌掏出一枚兰花扳指,伸向龙羽慕道:“不知龙掌刑可认得此物?”
龙羽慕身后,严远复将那扳指认了出来,拔剑指向天歌,高声怒道:“那不是兰四妹的扳指吗?你们明教可是将她擒拿了?”
“哼,这位兄台倒也明白,那么我的彩头便是兰掌班了。既然我是主,也就厚着脸皮压客,便请龙掌刑以一道退军令为彩了。”
龙羽慕嘴角微搐,暗想到:好一个狡诈的计谋,眼下就是打赢了,他们放过了兰频复,我东厂也得卖个人情退兵的。如此一来,我东厂无论输赢,都得退兵了。
郭破浪见机行事,喝到:“龙掌刑,若是觉得为难,咱们再以他物为彩头如何?”
龙羽慕又细想了一阵,只得无奈道:“也罢,今日你明教摆明了以主压客,哀家便答应了你就是。白教主,请出招吧。”说罢,龙羽慕大袖一甩,将眼前一片残肢断臂卷走,清出一块宽敞的沙地。龙羽慕手捏钢针,兀自飞到那沙地中,柔柔站定。
“天歌侄儿,你且要小心那厮迅捷无比的身法及无孔不入的钢针,万不可以猛劲攻之,更不能用上降龙十八掌。”郭破浪在天歌耳边低声提醒道。
“郭......郭姥爷,你认出我了?”天歌才从程慧英手中抽出“歌殇”剑,听得郭破浪唤过自己名讳,便问道。
“哈哈哈,白三妹的孙子,也和他奶奶一般好生疑?好了,你且快些去赴约打斗。”说罢,郭破浪掌中气劲儿运起,便将天歌送到了龙羽慕身前。
天歌与龙羽慕相互敬过礼节,便各自举剑举针缠斗起来。天歌先是使出“杀”字诀,横竖撇捺地四个方位,甩动“歌殇”剑蛇软般的剑身,只刺向龙羽慕四肢。按说这一式,乃是天歌自创太玄经中剑法最强,之前与那“玉虚疾风”崔剑嵬相斗使,天歌使出这一式,便将那崔老鬼变幻万千的招变俱数破解。
龙羽慕见天歌那灵幻一击,便将身形弄得如鬼如魅,手中钢针也似幻化出四种,只跟着天歌的剑身,也是横竖撇捺地拨动。不过瞬间,二人便交过四招,也是打了个平手。
天歌心惊道:好快的身形和招式,这葵花宝典,当真是武林一绝,也不知我的剑法能否跟上他那迅捷无比的身法。
一时恍惚之间,天歌只觉龙羽慕已快成了一道白影。天歌瞧得有些模糊,几次举剑攻出,俱被龙羽慕迅敏地闪过。而他手中那钢针,却似催命的符咒,无影无形之间,几次差点刺中自己咽喉。天歌使出“拂”字诀和“流”字诀身法,全力闪避、格挡,也勉强能跟上龙羽慕迅敏无比的身法。
见着天歌已落于下风,桃花岛众人都是心急不已,凌晴更是拽着白三娘衣袖,急问道:“姥姥,莫......啊,白大哥看起来也不是那龙羽慕的对手呀?”
白三娘拍过凌晴香肩,皱眉说道:“其实龙羽慕只是占了一个快字,招式间倒也稀疏平常。就看歌儿如何能制住那龙羽慕迅捷的身法了。”
凌晴焦急地看着被无数针影笼罩在其中的天歌。另一边,令狐燕也是紧拽胸前衣襟,又朝向身旁的令狐珺、苍月淇说道:“哥、月淇姐姐,你们说这一仗,天歌能赢下来吗?那死太监到底使的是什么功夫呀?”
令狐珺也是紧张无比,才瞧见天歌闪躲过龙羽慕迅捷一击,便说道:“这便是我爹娘昔日对阵东方不败时,所遇到的绝世武功——葵花宝典。”
“哥,这武功这么厉害,当年爹娘又是如何赢下的呢?”
令狐珺又见天歌舞动剑身,格挡开那龙羽慕刺喉的两针,心中紧迫,便说道:“我只听爹说过,那时是娘杀了杨莲亭,使得东方不败分了心,爹和外公才将那东方不败擒杀得了。”
月淇也是心中急迫,说道:“眼下,咱们要怎么让那龙羽慕分心呢?何况这一战也是君子之约,也使不得阴谋诡计的。”令狐珺听了,也不禁摇头叹气。
“淇儿、珺儿,谁说使不得了?”盈盈忽然闪现到令狐燕三人身后,温言安慰道。
“啊,娘,你可有何好主意?”令狐燕一把抱过盈盈,撒娇道。
“鬼丫头,且瞧瞧你死鬼老爹在干嘛?”
盈盈抬手一指,令狐珺便瞧见令狐冲站于身边,兀自双手抱胸,脸上流光溢彩,显是在朝着天歌传音入密。
“连绵如琴声铮铮,沉稳若箫声悠远。任他快中有虚有实,我自抱元守一,心无旁骛,以静制动、以慢打快......”
天歌听得令狐冲将一串口诀,传音入密地说来,便拍出一掌“龙战于野”将龙羽慕迫开,争取得瞬间来领悟。天歌听得那“心无旁骛”一句,却又想起风清扬那“无招”真意中的“心无杂念、意出自然”。又过得一瞬间,天歌便闭上双眼,兀自感受着心台一空、脑海中却清晰映照出龙羽慕变幻迅敏的身法。
只是,为何此刻,那龙羽慕的身法变得如此之慢?
而且,他一抬手,自己就算知他之后好几招的变化?
龙羽慕也是大惊,见着天歌兀自闭眼站立于原地,浑身无处不是破绽。龙羽慕身形如魅般,只于一瞬间,便将手中金针化于四处,朝不同方向,向天歌贴身攻去。但天歌只是随意抬剑,招式间也是随意自如,又变化连绵、剑意沉稳,也只于瞬间,便将龙羽慕那几针俱数隔开。而且那“歌殇”剑蛇软的剑身也是忽左忽右,一招出若数招出,也叫龙羽慕回防不及,身上几处衣裳俱数被割破。
龙羽慕分明瞧见,天歌所使便是令狐冲的“破针式”,不由得摇头无奈,退身至本方阵前,拱手说道:“白教主果然剑法高明,身手不凡,哀家也遵守约定就此退去。日后,若有时机,还定当向白教主讨教了。”
天歌也拱手敬道:“龙掌刑且放心,兰掌班是我属下史登通发妻,我教自会善待与之。”
严远复也抬剑相指,直欲怒喝。龙羽慕抬手何止,便命手下俱数退去,整齐有序地登上数艘“太岁鳞魈”。
天歌望见东厂之人远处,不由得叹道此后必将多事,也不知这教主,自己还能否顺利做下去。
这时,从那东厂之人中走来一人,高声唤道:“大小姐,你可在明教教众之中。”
月淇听见那高唤之人,正是苍龙派青龙堂新晋堂主曾毅。月淇心中微乱,向令狐珺瞧了一眼,令狐珺微笑这牵着月淇玉手,二人一同飞了出去。
曾毅见月淇和令狐珺飘落到身前,便将一物抛来,说道:“大小姐,掌门要我将此物交于你保管,望你能时刻念想着他老人家。”说罢,曾毅便转身离去。
令狐珺抢先接过那物一瞧,正是“笑姝”宝剑。月淇心中酸楚涌上,娇身颤抖、美目中也盈满雾气,便掩嘴轻泣起来。令狐珺也是心乱如麻,剑眉紧皱,便搭过月淇玉肩,一边温言相慰,一边朝后面走了过去。
这时,令狐燕也跑了上来,挽住天歌手臂,望向月淇,低语道:“天歌,月淇姐姐这般为难,我瞧见也好是替她难过。”
天歌瞧向月淇和令狐珺,说道:“别怕,好歹她也做出了抉择,此时短痛一阵,以后不必再两相为难而长痛了。”
令狐眼美目一亮,凝视了天歌一阵,蓦地摘下那铁质面具,笑道:“好了,白大教主,你这面具还要戴多久呀?也不怕戴久了气闷?还是戴久了,就舍不得摘了下来?”
天歌先是一阵惊讶,便抱过令狐燕细腰,笑道:“燕......燕儿,你是知道的,在你面前,我从不曾戴面具的。”
令狐燕听得这话,心中甜蜜,随手将那面具抛了出去,便与天歌紧紧拥抱。天歌在这温香满怀之中,也未曾听得身后明教之人高声欢呼、摇旗呐喊。
“歌儿,我的好孙子呀。”白三娘先是跑了上来,凌晴扶着白三娘,见着歌燕二人缱绻迷情,不由得心中乏味。
天歌“啊”地一声清醒过来,一下子跑到白三娘面前,霍地跪倒在地,那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奶奶,孙儿不孝,这些年都不能伴你身边尽孝!”天歌喜极反悲,在那沙地上磕了几下头,满脸全是沙子。天歌起身后,又瞧见白三娘沧桑的老脸,不由得鼻子一酸,眼泪又俱数涌出,将脸上沙子和成了稀泥。
白三娘也激动地流下泪,上前将天歌扶起,伸出衣袖替天歌擦净脸上泪沙,又深处双手捧着天歌俊秀的脸庞,哽咽道:“好孩子,你和你爷爷、父亲长得真像,看来小贝侄女儿没认错,你便是我白三娘的亲孙儿了!”
天歌也抬手擦过眼泪,激动得不知所措,只能说道:“奶奶,这些年你在六扇门过得可好?”
“傻孩子,奶奶自是老当益壮、精神矍铄。倒是你从小孤苦伶仃的,在那衡山之上可没少吃苦、受人欺凌吧?”
天歌又想起在衡山上度过的孤苦而又不羁的岁月,不由得感慨,只是叹道:“啊,孙儿、孙儿都从那日子里过了过来,眼下,我这、这明教教主。”说罢,天歌朝凌晴望了一眼,便将指间猫眼指环摘了下,递到白三娘手中,说道:“奶奶,您身居六扇门高职,又闯荡江湖多年,这教主之位,还是由奶奶您当了吧。”
白三娘皱眉推辞,与天歌一番彼此推辞。这时,郭破浪领着程江落、程慧英俱数走了上来,跪拜到:“莫少侠,请你不要推辞了,兄长已将原委向我俱数道来。你既是文成公所选得,又得丁魏浦相授重托,还请你不要推辞。”
天歌退后了两步,连连挥手道:“啊,不不不,我只是、只是误打误撞,再说了,我不过是个无名浪子,如何能当得这重托。”
凌晴皱眉说道:“莫......啊,白大哥,在那‘料峭谷’中,你也是壮志凌云、豪情万丈,为何眼下又退缩了呢?”
程慧英也亭亭走出,欠身说道:“教主,方才你智计得当,又能胜过那东厂第一人龙羽慕,如此文武双全,实属难得,为何妄自菲薄、不临高位呢?”
天歌还一阵犹豫时,郭破浪走上前拍过天歌肩膀,喝到:“男子汉大丈夫,生于世间自当顶天立地,干一番事业出来。天歌侄儿,你且别要推脱了,就算我郭某答应了,只怕眼前众人也不答应呀。”
郭破浪将衣袖朝前一甩,对着明教教众高声问道:“你们说,是不是呀?”
“是、是、是!”那数百名教众齐声喝到,声震万里,也将那海上浪潮声盖了下去。天歌瞧见这壮观之象,心中涌起豪情,双目绽放这光芒,眉宇间也透出英气。
这时,郭破浪又一抬手,那数百名教众又齐齐跪拜,高声喝到:“熊熊圣火,焚我残躯,生亦何哀,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熊熊圣火,焚我残躯,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天歌兀自长者嘴唇,着实被那悲壮向善的祷告,触及了灵魂深处那缕悲天悯人之情。天歌又瞧向眼前那片赤红沙滩上一片鬼哭狼嚎的惨象,也想到刘伯温所算的“天下大乱”。
“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天歌喃喃自语间,忽觉手臂间一阵玲珑温软,却是令狐燕挽过手臂紧贴上来,温言道:“天歌,你且去做自己想做之事,万万不可为难自己。”
“令狐大小姐,我孙儿之事,你且不要多管。”白三娘向令狐燕怒道,郭破浪和程式兄妹也递来几分有着怒意的目光。
令狐燕秀眉紧皱,正欲张口与那几人反驳,天歌赶忙捂住令狐燕小嘴,又向白三娘说道:“奶奶,你且不要冲燕妹发火。我......我便当得这教主就是。”
听得这话,白三娘和凌晴都会心一笑,郭破浪又一抬手,身后明教教众挥舞着万千火把高声欢呼,直如火龙长啸。
“天歌,你、你真的想清楚了?”令狐燕只觉心中一酸,又盯向白三娘和凌晴,便要哭了出来。
天歌“啊”地一声,正要抱过令狐燕一番安慰,白三娘喝声打断道:“歌儿,你且随奶奶过来,奶奶有件要事得跟你说说。”
天歌听得,便拍过令狐燕后背说道:“燕儿,你且先找你哥去,一会儿我再来找你。”
说罢,天歌便随着白三娘走去。白三娘又将凌晴拉过一道走去。
望着天歌随着明教众人一道离去,令狐燕只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又过了良久,这片沙滩之上便安静了不少,只听得海潮阵阵排卷、海风盈盈送香。
令狐燕正要离去时,盈盈忽然飘身而至。令狐燕见娘亲飞来,再也忍不住心中酸楚,一把抱住,在其怀里哭诉道:“娘,天歌他、他做了那教主,日后便是、便是与你......”
盈盈拂过令狐燕后脑秀发,温言到:“孩子,别怕,日后之事,娘会为你做主的。”
令狐燕抬手盯了盈盈一阵,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又将盈盈抱紧。盈盈望向那海潮肆虐,不由得皱眉叹息。
预告:白三娘有何事要告知天歌?天歌是否会与盈盈相为难?盈盈是否会道出“三尸脑神丹”的实情?天歌这教主将如何当下去?且看下章:堂前掠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