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天府的大小护君也就是铭凰的父亲和爷爷都是因为那叫齐润之人,马革裹尸于疆场,铭凰虽然知道,却奈何说一句!“仇,却如何报”?
也是,毕竟齐润是帝兵护法,权力的确是没有护君高,可奈何他拥有“不杀之恩”,简单的来说就是有帝座的免死令在手,别说铭凰只是护君,就算是当今帝座,除了教训两句,也没有办法怎么地要齐润的性命。
在铭凰手中的幼鸟,似乎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也在这一瞬间成长起来,即便跌伤了翅膀,却依旧再一次扇动幼小的翅膀,不再如之前一般跌跌撞撞,虽然依旧缓慢,却一点一点变得沉稳。
鸟儿沿着连绵的幽蓝花朵飞过去!马车也再一次沿着那有一堵三人高的围墙,起行。
而此时那座弯弯绕绕的隔开了树木与花草的围墙后面,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色。
最高最深的是天空,而天空下的鸟鸣的山涧,却是流水淙淙。
潺潺的山涧,静谧的无人声喧嚣,唯独一个脚步,走过了山涧后的无数个墓,然而墓穴!却是空的?!
高起的圜丘并未封上,少女沿着阶梯,可以从空墓穴一直走下去,那是介于一种活人与死人之间的另外一类人。
“艾雅,怨灵之体没有承载,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在林雨还未曾堪破离开,拿到神鼎炉之前,就委屈你以活死人的姿态等待着吧。”帝座的话,却是看着旁边的宗主说的。
宗主只是抬手,指向的正是这方食人树的围墙之后,那不曾有人进去过的地方,也只属于这一类!活死人的墓。
马车上面,最先打破了沉默的却还是铭凰。
“我这一次回城,是要帝兵护法齐润的命。”巾帼护君独有的坦白与坦然。
番外御道上,马蹄踏起路上的积雪与尘土,蹄声不急不缓。
“确定了吗?”
林雨的话也不急不缓,而后将话补充完整:“你确定我是谁?”
“临死之人的最后之言,当时的情况,错不了。”
铭凰定定的看着他:“你若不是,就不会随我离开。”
前一句回前一问,后一句答后一问,然而终究还是加了一句:“若是你今日不认我,我也不会点破你的。”
林雨浅浅的笑了,笑入眼底:“我瞒得了天下人,唯独不愿瞒你。”
这话是这个身体的最真实的心情,也是林雨第一眼看到这个女子后的心情。
当年帝师公子秦霖是,如今的成已非更是,那么林雨呢?
!宫主很想你,她已经后悔了,一别三年,然而帝族第一府上,一草一木皆不曾改变便可知晓。
铭凰动了动嘴角,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马车里面一时之间陷入了沉寂,最后还是林雨根据这个身体的记忆,开口问:“你何时回?”
“回?回哪?”铭凰挑起车帘,车外满目白茫,冰雪琉璃的天地,映在目光中,也似乎是冰凉一片。
林雨有些吃惊,稍稍想了一下番外的情况,忍不住问:“你见过天帝了?天帝是何意思?”
“沙寇已经投降言和,而今雪患严重,天帝自然会接受,子涯,不,现在是要唤你已非了。”
当年的帝天少师秦霖,字子涯,游子远在天涯。
“在你面前,我依旧是子涯。”林雨看着这个当年救了成已非的女子。
有些时候,知道别的故事,并不是一种很好的滋味,却是一种奇妙的体会。
铭凰有些疑惑,也有些担心:“成先生让你过来的?也是因为雪患?”
“雪患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我想见见李大哥。”林雨叹口气道:“却不想能在今日查出当年大小擎天血染疆场的原因,齐润这个人!”
铭凰回答的第一个问题,并非是林雨所问的,但是林雨却听明白了,当年大小擎天护君血染疆场的原因,正是因为帝兵护法齐润谎报军情,而今铭凰已经查证属实了。
铭凰抿住没有血色的唇,低下头久久不语。
林雨看了,即便不是成已非,然而望着眼前这巾帼不让须眉的护君,心中依旧不忍,说不下去了,柔和的劝道:“今日的肩膀,子涯依旧能够借你。”
铭凰闭了闭眼,也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声:“嗯。”
“只是我看如今巾帼护君不需要子涯的肩膀了啊!”
林雨说着打趣的看了她一眼,然而对上铭凰的目光,终究是忍不住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其实这么些年,也该是重整心绪的时候了,若是如我一般自坠迷障三年,难以自拔,于人于己都没有好处。”
林雨发现,自己的嘴里吐出这样的话语,明明说话的是自己,却像是戏台上的人,念唱作打着,而看的人,却依旧只是在看戏而已。
忽然之间,林雨有一个小小的顿悟,难不成宗主“堪破”的意思是,让自己完全的沉浸在这出戏里面?
只有沉浸了,完全体会了,才能堪破不是?
铭凰的声音带着沉痛的平静:“我知道,爷爷和爹都不会希望我如此,只是想来,终究难过,为将者征战沙场,不曾马革裹尸却被故人陷害,血染疆场。”
她如今已经是巾帼不让须眉的护君,在番外帝座权力最高,其次便是第一人的大宫主,而后便是武三护,文三长。
护君、护法、护令三护中,护君最高,走到这样的高度,铭凰有多苦,林雨又何尝不知道,正如他自己。
有些事情,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那刻骨之恨,就如艾雅。
纵然已经过了数年、数十年、数百年,艾雅想起时,却依旧难抵心中郁结,然而林雨却终究只是一个过客,看着故事中的人悲欢离合而已。
这一刻,林雨忽然很想要见见宗主,想来宗主这千万年来,过的便是这样的生活吧?
无限的寿命,带来的是当所有的新奇褪去,独剩一人品味。然而这些悲欢离合,就如霸慕情让林雨产生的内疚!林雨忽然想要酸一句:有些人走了,感情却留下了。
大概唯有无心,方能自持吧?林雨忽然有些明白了,也是此刻,林雨感受到了一股强劲的力量,不由眯起了眼睛。
而此刻马车内的巾帼护君却毫无所觉,只是见昔日自己爱慕的人这般关切,也不愿更添他忧心,当下强展眉头,道:“子涯这个称呼今日便随我的郁结一起消散吧,你如今是!已非。”
往事具已成非。
“好。”林雨笑着点头,目光却在车帘飘动中见到那个驾着马车的小童子。
铭凰能够坦然的和自己说这些,必然是能够让她放心的人。不否认,林雨刚刚见到驾车的小童子时,是赞叹的。看起来不过十五岁,小小年纪便有这番定力,虽只是一个驾车的童子。
铭凰身边皆是可信之人,其实能让林雨这般毫无顾忌信任的,如今的番外,也只有在铭凰身边可以如此了。
“你是来见李石的?”铭凰回忆着自己来帝族之前看的谍报,她知道李石是当年支持秦家后,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了。
尊贵如帝师的秦家被赐死后,因为大宫主保下李石,然而对于以秦家为天的李石来说,活着只为报仇。
李石这个人,在铭凰的影响里,是一个沉默的少年,如影子一般默默随在当年秦子涯的身边。
虽然秦老爷子逢人便说这个义子像自己,然而李石却一直甘当秦子涯的影子。
当年来得及救子涯也是因为这个人千里传书自己。
铭凰后来也多方打听,可惜这人自三年前便没了消息,如今在听到竟然成了十万绿林军的首领。
能让秦子涯三年后再度踏上这块伤心地,想来也只有他了吧。
“我回来有两件事,其中之一便是要见李大哥。”林雨笑看着铭凰。
虽然如今已面目全非,可这人眼睛里的笑意,一如当年恣意:“不知道巾帼护君可介意随我去一趟城外?”
“城外?”
原本林雨也只是随口一提,而此刻说着,林雨的两手一摊,显得无辜又无奈,道:“是啊,现在雪患严重,出城入城皆困难,在下布衣平民,老老实实混不出去呢!”
“若是我没在帝族第一府,你如何?”
铭凰避开了他的眼,在那样的目光下,有一种回到当年的错觉。
当年,他们都还年少,年少的足够轻狂,年少的不用背负任何东西,年少的追逐,恣意的喜欢,而今皆已成非。
出城时,小童子递过巾帼护君的令牌,连马车的检查也不用,直接出了城门,本要作答的林雨不由打趣道:“小天帝当真信你。”
铭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天帝给巾帼护君的特许,其中之一便是自由出入,连天帝居住的帝楼之中都能自由出入,何况是一座小小的城门呢!
“那四年的内忧外乱,铭记最深的便是百姓吧!”对于铭凰的打趣,林雨到此为止,只是翻动成已非的记忆,而后挑起了车后的帘子,看着越行越远的城门。
铭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白雪皑皑下的城门,透出岁月的苍凉,忽然之间便想起了漠城。
也是这样的白雪,漠城告急,自己未等爹下令便选了百名轻骑兵百里夜袭敌营,一把火烧了虚张声势了包围圈子,解了漠城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