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一身的明黄色，不知道门口的小监护法做了什么，原本还和颜悦色的天族帝座却下令一个死字。
林雨也是这时候才深深的明白，这是一个帝族的天下，这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年代。
手中抓着一块碎了的玉佩，天族帝座坐在上位，这时候才开口免礼。
天帝坐下，看着面前这位温润如玉的导傅，状似随意，却继续了之前的话题，问：“导傅刚刚想起了什么，本座还是第一次看导傅这么开心。”
“回禀帝座，臣下只是些许过往。”林雨不动声色的带过了这个话题，而后看了看天帝桌案上用来练习书法的帖子：“臣下见帝座的功课书写，横竖撇捺，皆是劲力，可是大宫主教授？”
天帝目光也望到了桌案上翻开书帖，不由摇头笑了笑：“导傅这可是猜错了，姐姐很少教导本座书写习字。”
林雨关心的并不是这个，只是一个点到了大宫主的话题，正要顺势的开口问大宫主去了何处的时候，天帝便笑了，像是想起什么般：“本座的书写习字，最初教导本座的，要算是巾帼护君了。”
林雨一愣，没想到这个话题，竟然阴差阳错的和铭凰扯上关系。其实最初林雨也是能够借着天帝追问回忆之事的时候，提出铭凰来。
只是由自己提起，要问铭凰的下落，总是有些不自然的，到时候引起了天帝的戒备反倒是得不偿失了。林雨这么想着，却借着翻开书册的时候，随意的说了一句：“臣下听说大宫主与巾帼护君是好友？”
天帝少年的脸上，带着笑意，随口道：“呵，导傅今儿个怎么老是提到姐姐啊！”
林雨微微弯身，抬手回答：“臣下之前向大宫主借阅了几册孤本，还书回去的时候，却从第一楼府上得知，大宫主出了门，因未能当面感谢大宫主，臣心里便搁着了。”
天帝点头，想了一下才道：“姐姐去了大相国寺，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回来呢！”
“如此臣下便等大宫主回来再说吧，帝座昨日的功课，可有不懂之处？”
林雨既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话锋一转，便带了过去，言归正传。
窗外一树梅花开得灼灼艳艳，君臣两人的探讨的声音，自书房的窗户飘散，被吹散在了阵阵的梅香里。
铭凰打开了窗户，便有数瓣梅花飘进了屋中来，伸手的铭凰正好接住了一瓣，红艳的梅花花瓣，与那因为常年握着刀剑而布满了茧子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说吧。”虽然听到了开门声，然而铭凰却没有回头，身上的软筋散，让她很是疲惫，带了三分冷漠的开口：“帝座与大宫主这般行为，甚至劳驾大宫主这般亲自的押看着铭凰，总要有个理由可是？”
大宫主低垂下眼眸，缓缓道：“沙寇议和，交上一份信件，不但是齐润与人勾结，更与守城当年夺嫡之事有关！所以齐润暂时不能死，甚至小睿要用他，来钓出他身后的人。毕竟一个尚书还没有那么大的权限，欺上瞒下！”
这话大宫主虽然有些地方说的吞吐，然而听着的铭凰却明白，当年漠城背水一战的背后真正的原因不是帝兵护法齐润一个，那背后还有人在操控着。
铭凰心中盘算，目光却如炬的看着大宫主，冷声道：“想必大宫主要说的，不止这些吧？不知还有些什么？”
大宫主知道，铭凰是一个聪明人，却不曾想，她竟然明白至此。
铭凰冷笑：“若是只有这些，想必大宫主殿下也不必给铭凰下药了。”
“！阿凰！”大宫主看着自己的昔日好友，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被闭合上的眼眸锁住：“李石叛乱！你在其中，扮了何种身份？”
听了这话，铭凰便知道多半是自己的马车去小院与李石见面的事情被发现了，就是不知道自己这个掩护，对于秦霖来说，是不是成功了。
思及此处，铭凰的话锋一转：“大宫主查到了什么？又在怀疑什么？或者铭凰该说，大宫主殿下，这是在难过什么？”
大宫主猛然睁开眼睛，面色一瞬惨白，望着铭凰，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难过的岂止是一个大宫主？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铭凰冷笑的看着眼前尊贵的女子：“当年我自战场上凯旋回朝，就曾问过你这个昔日的好姐妹，大宫主可还记得我问了什么？”
舍了自称的铭凰，虽然语气冷凝，却也少了那一份质问。
大宫主思索片刻，怔怔的开口：“！当真无私？”
当年铭凰问了自己这四个字，当年好友，不问当真无悔？因为铭凰知道自己的性情，而当年唯一还无怨无悔站在自己身边的，大宫主几乎站立不住，难以自持的回身抓住了窗台一角，心中酸楚无以言喻。
大宫主知道，当年那样的形势下面，幼弟尚小，朝局不稳，人人动摇的时刻，唯有那个人站在自己身边，也就只有那个名动天下的公子，那个傻子！
铭凰知道大宫主想起了当年，不由冷笑道：“这天下，你的天弟当真能够坐的牢？就算没有李石，也会有王石，赵石，呵，铭凰是不是要说一声谢谢，谢宫主不像当初杀了帝天少师那般杀了！”
“铭凰！”
大宫主诧然喝道，铭凰冷笑，不再言语。
“你当年离开！就是！”大宫主深深的吸了口气，闭上眼睛，而后有些颤抖的睁开了眼，眼中的痛苦之色尚未褪去。
铭凰看了感触，然而想到当年鲜血淋漓的那个人，不由冷嘲了一句：“宫主连挚爱都能下得了手，更何况是其他的人呢？”
大宫主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终究是没有开口。
是的，就算是铭凰，也不会怀疑自己对秦霖的爱。大宫主用力抓着窗台，然而当年那份爱，在国家面前，就显得太过没有重量了，所以自己轻易的就割舍下，所以今日才这般后悔。
铭凰说了一句“挚爱”，然而大宫主忍不住要想，如果当年铭凰不走！若是当年她在！若是！
是不是就会！
林雨离开帝楼之中，虽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却也足够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儿，在这个有着天族帝座的年代里面，林雨总有一种没有归属的感觉。
想来也是，自己本来就是误闯进来的，在帝天少师的身上，这个应该是叫“灵魂出窍”，还是应该要说是“附尸还魂”？
之前铭凰的感情太过于浓烈了，加上林雨那毫无障碍的就能够知道在秦霖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帝师之子，师从白鹤老人，有师弟师妹，也有平生挚爱的大宫主，和痴情于他的巾帼护君，铭凰。
然而，仅仅是知道而已，除了那种情绪太过激烈的，诸如李石、大宫主、铭凰等人之外，林雨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偏偏当真是起死回生、改变了音容的帝天少师，此刻已经变成了导傅了。
叹了口气，林雨胡乱的想着，正想要上马车，回擎天府的时候，就听到小童冰冷的声音响起来：“导傅大人，有护君的消息吗？”
“是和大宫主在一起。”
林雨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不是猜测，小童想着，自家护君是去了大宫主的府上后才一去不归的，虽然送信回来了，但是！
小童还是不放心，可还想要问什么的时候，就看到一上了马车，林雨就向后仰靠在了车上的软垫上面，闭上了眼睛似乎疲倦的养神。
于是小童也就知趣的不再开口打扰他了，只是静静的陪坐在一旁，顺手一鞭子，接到命令的马慢悠悠的随着鞭子主人的意思，抬脚带着马车，骨碌碌的慢慢往擎天府驶去。
而小童虽然在驾着马车，却也低着头，仿佛是在想着什么心事似的。车厢的车帘林雨没有放下，随着马车慢慢的行驶而晃动着，林雨靠在软垫上面，身体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时不时的轻轻碰在了一起。
两个人的马车，沉默的气氛带着一种平和的感觉，然而如果这份平和是九分的话，那么但还有一分则是淡淡的凝滞。
“小童，你担心你家护君吗？”
半晌后，林雨轻轻地开口，打断了这一份的凝涩问道。
听到了这话的小童眼神悸动了一下，冰冷的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只是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手上的马鞭，其实小童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林雨的这一句询问，好半天才“嗯”了一声。
大概是因为护君在乎这个人吧？护君不希望导傅大人担心，但是小童却不得不担心着自家护君。
“这一次大宫主和铭凰离开，小童有什么想法吗？”林雨睁开眼睛，缓缓将视线转向斜对面驾着马车的人。
林雨坐的位置很巧，大概是早就想要和小童聊聊了，所以连车帘子也没有放下，马车虽然行驶的不快，但是在车轱辘的转动下，即便今天出了太阳，可是冬天的风，依旧带着寒冷的味道。
冷风中，小童也把目光凝注过来，少年清亮的眸色中，让他那比冷风还要冻人的冷山脸有一些幽深复杂的味道，却似乎仍带着几分迷茫，然而眨了眨眼睛后，便又已经变得十分的清晰了。
“护君和大宫主是朋友。”小童回答的中规中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