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地……你要宰人啊?!”
这老贺凶狠起来,那可不是同贺东子这等知识分子似的,还讲个腐儒的道理……这牲口皱起眉目来,也是二目发红发绿,倏尔随时要宰人的德性。
“别卵过来!谁想死……谁过来!”老贺道。
“你连,我也宰?!”王德龙凑上前去二步,倏地那宽肥体胖的架子如一道屏障,分外结识地护着在座的人……
王德龙阅人无数的眼球子瞅着,这小子是给气疯了,也是给逼疯了。他有点儿后悔,好说歹说再上一辈也是一个娘胎的种,他要是难受,血浓于水的姐姐岂能没有一点儿反应……
只是,这牵涉到银两的劳什子烂账,可不容许那什么恩情、什么情感。
“姐夫,你是官儿。我不宰你,你说的对,句句在理。但有一样,错了。”老贺道。
王德龙历来都是惜字如金、一诺千金,一天虽说话万句,但是都如泡茶、过滤似的斟酌……他不可能犯错误呀!
王德龙道:“什么错了?”
老贺道:“因为我本身就错了!就像变道的铁轨列车,你要想扳平,那是天方夜谭。你要么,把我给扳倒。要么,就任我堕落!任何的教训,只会火上浇油!”
“啪—”一声,姐姐也站直了水桶腰,倏尔怒拍餐桌。
“小子,你,造反了?!他妈说你俩句,又怎么了?!割你肉,还是剜你心了?关键是改,狼藉回头金不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
“够了!”老贺望着父老乡亲,一对对报以指责的目光、一根根扬起的手指头……
还有,那讽刺意味极重的叹息—
“富不过三代……”
“家业大,银票大,到头来胆也大!”
“老虎,改改吧。你还是有机会的……”
“够了!”他感觉,自个儿虽站着家里的土地上,顶头盖上的瓦片儿,也是自家的……但是,却如置身一户垃圾填充厂,家不似家,嗡嗡地嘈耳声如苍蝇遍地!
“够什么,今天就是要把这笔烂账算清楚。没有快刀斩乱麻的样子,那以后怎么过活?!”好家伙,连村里的神算子,乡政府会计都来凑热闹了……论辈分,他还得叫老贺小叔子。
“你们……你们!啊!”
老贺一声惨叫,二话不语,道:“是,千错万错都在我。是我,把家底给毁了。再者,我也没法子补偿、也不想补偿。既然,我连孩子也没了,希望也破灭了。那好,反正我家里还有香火延续……我哥,在南蛮之地也发财了!呵呵……你们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好了!”
他才言语完,却做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举动。
倏尔,他将弥漫着瓜香的西瓜刀对准了自个儿的小腹,倒鲁莽地像个醉汉!“唰—”的一下,如个英勇战败的日本武士似的,给自己来了一手开膛破肚的手术!犹未专业……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其实,就在十分钟前。刚刚敲定租地、卖地协议的消息,传到那莫莉的粉巧小耳时,她也觉着这一切怪顺利的哦……
这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对于她一株曾多次开到荼蘼的花儿而言,没见下风浪,都躺得不踏实。
“吵什么你。草泥马……”莫莉拉开窗户,朝那喋喋不休、大嚷大叫的货车司机忙地嚎出一句脏话!
司机也木了,温文尔雅的形象,吐出脏字儿来,是很尖锐、怪吓人的。
她也不顾污染,倏尔猛打方向盘,一脚油门原路返回!
当她来到昔日朝夕出入的“家门口”前,那颗“扑腾”、“扑腾”的心儿跳的跟个顽劣婴孩的腿似的,如意料之中……堵满了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个女人,则如一张白纸。而男人,则是一支笔。白纸会遇上许多墨水,有的是惊鸿一瞥,有的是细水长流……而当土壤去迎合一株株“种植”下来的植物时,会心有灵犀地去感应!
这方面,当一个女人分外在乎一个男人时,或者曾经埋下爱恨的种子,那“第六感”完全是指南针,比天气预报还准确!
她推开门,撞见了那惊栗的一幕!还有批斗大会似的壮烈景观……她知道,当自个儿决定要跟外商搞合作、发财的时候,早已拔苗助长了!
她只有一个念头:“跑!”于是,那对曾被爱怜、爱不释手的芊芊玉腿,如受惊的兔子,飞也似的逃回了车上。几个呼吸,车子又开的奇快!
老贺下了血本。他一定是个斩人的老手……一刀子下去,不含糊,直接裸出2米多长的肠子,血流滔滔!倏尔他又对准了自个脖子,颈动脉的位置,也是一刀下去!
血,飞出一丈多高。
他狰狞地微笑,嘴唇、鼻孔都朝外冒。最后,跪在地上,任凭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了!
“轰—”的一声,远在“弹丸之地”,卖香料进京而闻名的老港,竟而如娃娃脸般善变。原本还是晴空万里,电视上又播出有八号风球的来袭……
贺云龙猛地睁开眼,照样子,睡了过去!他满头大汗、浑身湿漉漉的,如同历经一场海盗船、过山车似的梦境,但是,关于他梦见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如那挥发的汗水一样,蒸发在空气内……
“十一点啦!”
他睡得太死,孙贵元也没叫唤。
那三年一度的“选举”,岂不是已经错过、且结束?!那老练的他,分外懊恼,一路上历经万千,生离死别的。就为了这黄金价值似的,俩个钟头。
一下子,他感觉到自个身子的能量一一给掏空。下意识暗忖:“不妙!也许,自己已经失去了价值了!”
于是,他拉开床头柜。那王琪当玩物似的“黑星”仍旧储蓄满弹药,放在一本“苹果杂志”下……他下意识地取出,光着膀子、大腿,则望向那扇门。
因为,那扇门外,嘈杂的脚步声总是刺耳!
“嘎吱—”一声,门给推开。那是黑着脸、昏沉沉的孙贵元,看样子,他是给受了一杆子闷棍的表情……
“你干嘛去了……”贺云龙道。
孙贵元道:“会个故友,刚来港。是个残疾人……”
贺云龙道:“是吗。好吧……”他才欲松出一口气,他醒来后老是腰酸背痛的。总是感觉,五脏六腑给挖去了一角,要么是一边肾,要么是一边肝脏……总而言之,就是不舒服。
“有没有人跟踪你?”持枪的贺云龙,竟而没引起孙贵元的惊讶。
“你当咱们是特务呢,都什么年代了……要是真想取你性命,一万种法子都嫌少。好了,我刚才在外头儿寻了一处地,我准备租下,AA平摊吧,反正在这儿待下去,我是决定了。”
贺云龙倒诧异,道:“你,待下去?对了!选举的事儿,怎么样了。”
贺云龙的眼神中,分外迫切的样子。孙贵元却寥寥草草道:“取消了,我也不晓得。为什么。”
贺云龙怒拍大腿。道:“咱们一行人,为了一杆老古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就这样……取消了?!那,龙头杖呢?!”
孙贵元道:“完璧归赵,谁是坐馆,给谁。”
贺云龙道:“那谁是……”
孙贵元道:“不晓得,但是刚才王琪给咱俩一张‘票儿’,说,今天下午‘鸿图’的元老约咱俩去‘开会’,在九龙塘的公司总部……也算是,一种贡献吧!”
贺云龙呼出一口气……
枪是放下了,但是。他却道:“天气,是要下暴雨了吧……”
“什么?!贺云虎死了……”远在雄铁馨园的赵辰,听到这一出电话,竟而如零件散架似的震撼……
“嗯,他死了。现在,姓贺的,死了俩。一个老大哥,一个小老弟。一个排头,一个殿后。剩下的,还有一个远在香港。群龙无首!而且……除了那,贺式三兄弟外。也没人再去捞偏门……”
打来的,是薛老板—
“这么说,薛老板。还高兴了?!”在战场上无数次亲临生死前线的赵辰而言,他方知生命的脆弱……更何况,昨儿还生龙活虎的一个人,现在,却入土为安了!
他是为国捐躯,还是保卫家园……问题是,二者皆否。
“人死不能复生,谁死了我都不会开心,但我未必会难过。老赵,别说他死了,你要相信宿命。这不是人为的,而是他自己一手一脚挖坑,然后自个跳下去的……”
赵辰道:“我不明白。”
薛老板道:“你会明白的,还有……赵辰。我劝你,你不是正在跟日本人谈一笔买卖吗,而且招商局已经规划好,就在老贺那处折煞地。现在,可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赵辰道:“为什么。”
薛老板道:“农村人迷信,头七、尾七不好办事,我经历过。所以,赶在头七前……尽快敲定下来。而且,别觉着他一个坏蛋死了,那其余的都是好人。我在那儿办厂,心底跟明镜似的。”
“树倒猕孙散,指望你死的人,还能分一杯羹。远比,指望你活着的人多的去了!毕竟,你牛逼是你的事儿,跟他无关。但是,倘若你死了,分得一粒糖饼,也远比看你牛逼实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