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扑腾造响的溪流亮起了一道银光!
银光,是尖锐的一道长刃,波光粼粼的月光下,将刀刃影的更加锋利!
持着刀刃的手,是一条粗壮的胳膊。他抓的很紧,很实。
水中的厮打,几条蓝刀鱼扑腾跳跃。赵辰明显占了下风,但是刀子一阵胡插,都没有刺中赵辰的毫厘。
这是一种意志力的较量,又是体能的拼搏。
贺文的眼际,开始渐渐的模糊,在黑夜下更难捕捉赵辰这匹灵活的狼。但他有的是力气,有的是精力。
曲颖看在眼里,心儿已经像那煮沸的开水一样,那焦虑的心儿像是忘了关了煤气。
她扶着树,紧张地迈出一小步一小步躲开了那扎脚的荆棘。水儿还在扑腾地响,时而激荡起一滩接着一滩。
赵辰的衬衫,已经给撕开了好几个口子!但他仍旧徒手对抗。
曲颖顺着滑坡,走到了河边!她发现,这俩人撕剥起来,压根儿不是人!完全,是俩头倔驴,是俩头倔牛!
她举着枪,她要瞄准贺文!但是,贺文的格斗技术,一样是非常高明的。赵辰在水中,灵活的腿部已经给限制。
一米高,一米高的水面只给赵辰留出了七十五公分的活动空间!但是,将近两米高的贺文,却有着起码八十五公分衣裳的活动空间!
“唰—”一声,赵辰好容易才活腾出空间,施展开了那“佛山无影脚”。却给那贺文牢牢地抓住了膝盖!
赵辰俩击二掌,分别打在了那贺文的双肩上!贺文前额一皱,当即将赵辰扑倒在了那河底下!
赵辰的肋部给牢牢擒获,他的脸部已经给一双大掌压在了那充满鱼腥气的河底下。难受,十分难受。呛鼻,非常呛鼻!
曲颖的枪,还在对准那贺文的脑袋!扳机吗?这是杀生,曲颖要杀死一个人吗?!她的双掌,在微微地颤抖。
她紧闭双目,她不敢看!刀子,已经非常非常地接近了赵辰的咽喉!
“乓—”
赵辰命悬一线,他的双腿已经给贺文的俩条小腿紧紧扣上。
但是,赵辰突然感觉到河面多出了一道腥气。比起鱼腥,要更暖,更热乎,这是一道血淋淋的红。
“砰—”
贺文整个人跟坍塌的柏林墙一样,倒在了地上。他死了,死的不明不白。
贺文的尸体压着赵辰,赵辰一翻身,发现贺文的后脑勺多出了一口大井。大井里,红白相间的血水一直在咕噜噜地向外冒。
他吓跑了堆积在河沿上的小罗非鱼,那脑袋上被子弹砸开的大洞子口像催生的爬山虎一样,沿着河岸下流飘去。
庄稼染了红,往下河田里种满的西洋菜、西瓜都给淋了一层红。
赵辰好容易才站直了身子,但已经布满了一阵腥气。
他血淋淋的样子,非常恐怖。哪怕,浇上的不是他的血。但目睹死人,是一件永远不会习惯的事情。
他看到,木在原地的曲颖,正高举着77式。但是,枪口是冰凉的,手是颤抖的。开枪,是绝非曲颖。
他回头,他看到了一个魁梧的身板。一样是天蓝色的制服,一样是整洁的装束。但是,这张脸,比曲颖要更凶狠,更果敢。
张峰峪,来了。他亲手宰了贺文。
赵辰站起身子,枪子还是对着他。枪眼,是冒烟的,是热气的。但是,赵辰却感觉到了他的仁慈。
赵辰祛下了外套,直接包成了一个行李袋一样,丢到了河面,沿着下流漂浮而去。
他啐出一口痰水,放在口袋的红白万宝路已经湿了一大包,没法子不扔。
赵辰杀过人,他对于人的生死看的已经很淡。张峰峪,一样宰过坏蛋。他们面对死亡的心态,是一样的。
月黑风高,公安还在上面围剿着一拨浮躁的二流子。这儿只有三人,赵辰,曲颖,张峰峪。
赵辰只是轻声说了句:“谢谢。”
他回了一句。
“希望能逃过我枪口的,是个人,不是畜牲。”
然后,赵辰离开了。赵辰的离开,他这次倒没有对曲颖的耳畔说了什么甜言蜜语。张峰峪看着曲颖,曲颖受不了,受不了那尸体卡在石头的惨景。
原来,贺文死了,那就是死了。并不像,想象中那么诗意。会有21克的灵魂脱壳而出,然后飞到天堂,或者堕落地狱。
而贺文的死亡,并没有感觉,他是多么的高贵。相反,他的尸体沿着河流往下飘,但是却卡在俩颗偌大的河石上。
河石光滑,整洁,被他的血给污染。他的死亡,跟饭店里,被切了脑袋的公鸡,放了脖血的鸭子,割了鱼头的鲶鱼,根本没啥区别。
她不能接受,他却走了过来。抱住了他。
“别怕,曲颖。别怕!”
曲颖说:“张队长,我,我还配做一个公安么?!”
他说:“曲颖,你不要受赵辰的毒太深。刚才的情况,你应该拔枪!”
曲颖说:“但是,这会造成误杀么!”
张峰峪道:“没有误杀!你记住了,警察的世界,非黑即白。只有绝对的好人,还有绝对的坏人。一旦踏入法律的禁区,那么必然是坏人!
“刚才,我不是单纯地瞄准贺文!如果死的是赵辰,一样死不足惜!你明白吗?!”
赵辰,为什么,这样的一个人,会让女人们牵盈梦绕呢?张峰峪不明白。他的理念里,赵辰是个坏人,是个犯罪分子。
死一次,十次,一万次,对于社会的安平来说,有益无害。
曲颖,却留恋着他。一次次,他一次次地出现在了她的危急关头。
赵辰,你在哪儿?赵辰在跑。他在跑,也在寻找。小中原!你在哪儿。赵辰跑到了路端口上,连开过俩辆拉煤车。
污染的烟雾,叫赵辰的鼻子十分难受。现在,距离刚刚那声莫名的枪响,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四十分钟。
他大汗淋漓,却又伤痕累累。
突然,一个电话,朝雄鸡市市区打来。
电话上,现实的名字。是六子,六子已经开到了目的地么。
“喂。”
“赵辰,你在哪儿?”
“我在原地。刚刚摆脱了危险,你呢?”
六子道:“我现在在雄鸡宾馆。但是,我不敢轻易上去。我停靠在酒店的居民楼停车位那,过夜费六块一晚。我在等你。贺文呢?”
赵辰登时梗塞,对,贺文呢?贺文,已经死了。他的死亡,造就了赵辰的生存。
但是,赵辰不能说,贺文因他而死。起码,对手下是不能这么说的。他只能委婉,更委婉,最委婉地说:“贺文已经失踪了。”
六子沉默了约莫五秒。他说:“贺文在我们离开前,给了我们一个号码。他说,如果他晚到,那么就打过去。这个号码,是一个酒商。”
赵辰说:“酒水还安然无恙吧。”
六子说:“没问题。你不要担心酒水,我宁愿你担心自己的安危。”
赵辰说:“好。”
赵辰走在萧条的路段口,再走一公里约莫有一个中石化加油站。他在赌,他在赌一把。他能赶上一趟拉土房、拉石渣的卡车。
他一直在走,他走的很沉重,走的非常坚毅。他是萧条的,一样是孤独的。俩旁,没有任何的遮挡物。
只有哗啦啦的风儿吹动着树叶的沙沙响。
他需要一辆车,一辆开往雄鸡宾馆的车。他的身后,是警车鸣笛的刺耳声音。他是担心的,他不可能不担心。
公安,有逮捕他的理由。但是,恐惧是没有用的。强者,是不需要恐惧的。强者,只需要敏锐。
赵辰来到了加油站,加油站,一片萧条。他看了左手手背的陀飞轮,指针已经转向了那夜黑的两点钟。
他取出手机,整整三十个未接来电!
上面的电话,都是他在乎,并且在乎他的一个个名字。
赵雪、端木懿、潘慧婷,电话一直在打,一直在轮流打。直到,打到了冷淡,才挂断。手机是湿漉漉的,赵辰没法子接。
他在等待,他感觉湿冷。他的身上,还是血。一片血。加油站的小卖部,老板一直在看着他,像看着一个流浪汉,一个乞丐,一个杀人犯!
赵辰很难受,他非常难受。他不应该承受这样的待遇。车子,你快来,好么?
也许,上天是眷顾赵辰的。也许,赵辰命不该绝。也许,赵辰应该兴旺发达。车子,来了。一辆车牌已经模糊,勉勉强强能看到车子年岁的半自动大卡车已经来到。
司机,是个中年人。他的右腿有问题,他一瘸一拐地朝加油站的服务员招手。
服务员上来,道:“现在都是自助形式,你不明白么?”
司机是个烈性子,道:“嗯,自助。我想,你妈也可以在我身上‘自助’。操,别墨迹。我不会!”
服务员窘迫。只能给司机加油。司机插上了油卡,脸上一片憔悴。他在插腰,赵辰等待好了时机。
突然,一阵凉风朝司机的身后袭来。他还未反应过来,他的脖颈已经多出了五根指头!
服务生在翘着屁股,对着司机。司机受了惊吓,他不相信这个世界有人的速度,会这么快,快的像鹰,凶狠像狼。
赵辰说:“去哪。”
他颤颤巍巍道:“雄鸡纸业。”
赵辰说:“搭我去雄鸡宾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