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那里,兜兜转转地一看,他便发现那池子边果然坐了一个浅淡的人影,那身形背影他自然是认得的。墨染的心里叹了又叹,一霎时之间,他心里真的忍不住了,想大步走过去,将她深深地搂在怀中,在她的耳边温柔地说话,告诉她所有的一切。
但,自己真的能够这样吗?墨染并不想功归一篑。已决定好的事,硬着头皮也要做下去。一阵风袭来,吹得面前的人衣鬓拂动。秋漪受不住冷风,坐在那池子边,情不自禁地将身子缩了一缩,打了个寒颤。墨染见了,便将身上的衣衫卸下了,走到她身旁轻轻说道:“外头冷,莫如,跟着我回去吧。”
秋漪听了,心里大动。这是自己的幻觉吗?分明在她身边说话的人是——墨染!他不是一言不发地在书房吗?待到了晚上,他还会过去丽春堂。她抚了抚胸口,还是转过头去看。她身边的人当然是墨染!他的气息,他的味道,她是再熟悉不过的。不知怎地,秋漪的头低了一低,心里就想哭。眼里就要打旋出来了,但还是被她忍了回去。她不能让墨染看出自己的脆弱。从来,她都是一个倔强坚强的人。
秋漪站了起来,看着墨染的眸子,淡淡道:“不,我不冷。我觉得这里甚好。”
墨染听了,便将怜惜的目光隐忍了又隐,将情绪恢复了,方道:“秋漪,听我的话,跟我回去就是。”
秋漪就苦笑。“墨染,纵然如此,我冷我的,也与你无干。”墨染知道她心里有气,有不解,有误会,但——现在,也就只有这样了。
“秋漪,我是好意劝你。若吹了冷风,回来感冒了,那就不好了。求医问药的,你躺在榻上,果然什么都做不得的。这偌大的府里,可是不能缺了你!”墨染说着,到底心里情不自禁,还是轻轻握住了秋漪的小手。
猝不及防,秋漪的手就被墨染的手包围住了。一丝温柔透过她的掌心,一直转到心里去。秋漪忍着泪水,便道:“墨染,你将手放开。我不会冻的。倒是你,晚上还要去丽春堂,这受了凉了,那就不好了!”秋漪说着,便挣脱了墨染的手,只是将披着的衣裳卸下,递给了墨染。
墨染就叹:“秋漪,何必如此!我是真心为你好!”秋漪听了,更是苦笑道:“墨染,我也是真心为你好!到底,你既叫人嘱咐了春琴,晚上就不能不去!”
墨染听了,就狠狠心道:“我去,晚上我自然会去。”秋漪听了这话,就哀哀道:“嗯,你果然会去。所以,你还是将衣服穿好了吧。我若是真着凉了,耽误了你的好事,我的心里头,也是不能原谅我自己的!”
墨染听了,就立在那里不动。“秋漪,那我果然就去了,你且照顾好你自己。”秋漪就道:“墨染,不劳你挂心。我多大了,并不是一个孩子。”墨染听了,想了一想,就也不说话儿了。他是知道秋漪的性子的。若再和她说下去,只怕她的情绪会更激烈。“好,那我这就走了。”墨染说着,狠了狠心,一下就离开了。
秋漪看着墨染无情的背影,心里再也煎熬不住,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她本以为自己可以熬得住的,但不想还是熬不住。
墨染也就去了丽春堂。这半路之中,却又遇到了洪氏。洪氏见了春琴,正从丽春堂出来。洪氏得了今晚墨染要来用晚膳的消息,心里头也替春琴开心。洪氏见了墨染,上前就笑:“大少爷,您到底是来了!方才,春琴对我说了,我心里头还只不信的!”
墨染就道:“姨娘,这点事,你就这样高兴?”
洪氏就道:“高兴,我当然高兴。如何不高兴?到底我们春琴是煎熬出来了。大少爷,这以后呀,你就会发现春琴身上,更多的好处。”
墨染听了,就淡淡问道:“是么?”
洪氏就道:“可不是?真正这女人身上的好处,只有我们女人自己知道。呵呵——大少爷,真正我是替青城羡慕你。”
洪氏说完了,更是喜滋滋地道:“大少爷,那你就赶紧进去。春琴已经将那些吃喝都安排妥当了。”
墨染听了,也就顿了脚步,想了一想,沉吟着进了丽春堂。刚进门口,那守门的随喜见了大少爷果然翩翩地过来了,喜得都不知怎样才好了。随喜压抑着欢喜的心情,镇定过来请安道:“奴婢见过大少爷。”
墨染见了随喜,就问:“随喜,你在这里,一向呆的怎样?”
随喜就道:“大少爷,这里自然也好。随喜向来就是个淡泊随遇而安的人。”墨染听了,就道:“你赶紧进去通报吧。你在这里既开心,那果然就好。”
随喜一听,赶紧就道:“谢大少爷关心。”墨染的嘴唇抿了一抿,想了一想,也就不说话了。这边厢,随喜就急急儿地进去回春琴。春琴听了,想了一想,赶紧又进了屋里,另换了一件颜色艳丽的衣裳,又在头上插了一支步摇,又带了一朵绒花。“随喜,涵儿,今儿个我可打扮的怎样?”
涵儿就笑:“二太太,您现在看起来,就和那画中的人儿一样呢。”随喜看了,却是淡淡道:“二太太,且不要让大少爷久等了才好。到底,大少爷还是头一回过来呢。”
春琴的心里,自然不敢怠慢。因就对着随喜和涵儿说道:“你们赶紧预备着,那茶水要不冷不烫,那酒也是。再则,那屋子里的香若是点没了,你们可要有眼色,赶紧续上。”随喜听了,就道:“二太太,这些我都知道。”
春琴就笑:“你们莫要笑我,到底我心里头紧张。说来,真的也是怪不好意思的。”一时,春琴料理妥当了,也就出去迎接。想了一想,春琴便又将里头的亵衣往下拉低了几分。春琴最引以为傲的便是自己的一对高高挺着的酥胸。她到了那屋子门口,墨染也就大步进来了。看着春琴浓妆艳抹的,墨染只得将厌恶的心,又压抑了几分。
春琴就笑:“墨染,我这里什么都料理妥当了,就单等着你呢!”春琴走过来是,香风阵阵。这浓烈的香花味儿,只是熏墨染的鼻子。墨染忍着说道:“那么——很好。”
“是呀,果然一切都很好。我这布置的菜蔬和茶酒,都是我打听了,按了你的口味来的。并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春琴说着,更是将自己丰满的身躯,紧紧贴着墨染的胳膊。
墨染的心里,虽厌恶万分,但也只是忍着。一时,春琴便和墨染进了屋子。随喜和涵儿将卧房里的帘子拉开了,一桌精巧的酒席,出现在了墨染的面前。
春琴请墨染坐下了,担心随喜和涵儿碍眼,就对她们道:“这会子,也没你们的事了。你们莫如出去玩会,待有事了,我再叫你们。”
随喜明白春琴的心思,但她是真的再想多看大少爷几眼,因就说道“二太太,奴婢就在这屋外伺候也是一样的。”
春琴听了,想了一想,就道:“也好。”春琴便又花痴般地看着墨染,痴痴地笑道:“墨染,您看看着桌上的菜,可喜欢不喜欢?”
墨染听了,便也就看了一眼,方道:“果然还行。”春琴受了墨染的夸奖,心里头更是高兴了,因就假意看着那窗外,扭扭捏捏对墨染说道:“墨染,你是不是觉得这会子,这屋子里也怪闷热的?”墨染就道:“是么?可我并不觉得热。”墨染说着,就淡淡喝了一口茶。这茶是春琴根据墨染的喜好做的菊花茶。虽同是菊花茶,但墨染喝着,觉得和秋漪焙的就是不一样。他的心里,更是幽幽地想着秋漪来了。
看出墨染若有所思的,春琴就问:“怎么,是不是这茶水不好喝?”
墨染听了,就摇头,淡淡道:“不是。”春琴听了这话,便更是放心了。春琴有意要勾引墨染,因还是说道:“墨染,你不觉得热,可我到底觉得热。莫如,我还是将这外衫子脱下了吧。”春琴说着,当着墨染的面,果然就将薄如蝉翼的衣衫脱下了。墨染看了一眼,只是将眼睛避过。
春琴见了,就娇笑着说道:“墨染,有什么呢?你还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真正,我和秋漪一样,都是你的妻子。”春琴说着,更是将身子扭动个不停。墨染见了,也就假意说道:“不错,如今海陵城内,人人都羡慕我柳墨染,说我在府里,可以坐享齐人之福。”
春琴一听,心里头更是喜悦。因就给墨染添了茶,笑道:“墨染,真的么?只要我能入了你的眼,称了你的心,叫我怎样做,我都是愿意的!”既春琴过来添茶,墨染也就继续往下喝着。这茶喝了半碗,墨染看着春琴手腕上的金镯子,忽然就叹了一口气。春琴见了,就问:“怎么了?莫非,是菜肴不合你的口味?”其实,这桌上的菜肴,春琴心里是一点不喜欢。她喜欢吃的,无非就是鸭脖子。但为了墨染,她也只好假意吃上几口菜。
墨染就道:“这菜也还罢了。只是,我见了你戴的镯子,心里头忽然想起一桩旧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