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表白过后,苏云心和赫连祈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他再也不满足于偷偷看她,而是经常长时间凝视她,直到她的脸红得像番茄一样,才满足地移开眼。
而这也让苏云心非常头痛,没想到仙人动情后,竟然变得这么直接,实在让她有些难以承受。
新竹风铃在屋檐下轻摇摆荡,不时发出阵阵悦耳的声音。
幽翠绿,隔离了外界的喧嚣,仿佛人间仙境,世外桃源。一切的一切,都变得如有山水泼墨画般清净。
赫连祈站在回廊上,满眼幸福地凝视着如诗如画的景色,暖暖的溪流在心里流淌着。从袖口拿出一片竹叶送至唇边,他忘我地吹奏着。
眼前是一袭青绿的女子在烟雨中漫步,双眼清澈,长发飘逸。回眸一笑间,万物失色。
片刻后,琴声和着他的曲音响起。他转头,苏云心正弹奏古琴,笑容温婉。他们彼此凝视,和着对方的曲调,绵长婉转。
红唇轻启,苏云心吟咏道:“当时只应掉头转,转得头来路遥远。何似仁王高阁上,倚栏闲唱望江南。琴音断,魂魄被弦牵。”
“意似流云随水去,神如香雾与风缠。心被一筝穿。天籁寂,梦境到江南。三叶兰舟飘荡荡,几丝柳絮竖纤纤。”
两人仿佛神仙眷侣,融入在这美丽的竹林画幕中。他们都太过专注,没有察觉到一道身影已经定在不远处很久,他眼里充满了震惊。
接到大王的命令,萧卫一心想着赶快见他,迫不及待地赶到这里。但没想到,看到了这么一幕,她竟然是女子!
猜测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不可自拔地被她深深吸引,原来是因为她原本就是女子!
他难以描述自己此刻有多么激动,多么惊喜。他甚至有一点点怪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让他受尽折磨,想尽办法逃避。
她真的好美,好美,那颊边的疤痕丝毫未损她的美丽,她依旧美得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不!仙子都不及他万分一的美丽。他不敢眨眼,害怕这只是梦,当他睁开眼睛时,她就会消失。
这一幕多么令人赏心悦目啊,她和赫连祈琴瑟合鸣,美好得如同画卷中的仙侣,而这又让他有些嫉妒,有些……自卑。
只有像赫连祈这样高贵的人才配和他站在一起,而他……相比之下,他是那么地平凡,卑微。他的世俗,只会折损了她的优雅高贵。
生平第一次,萧卫痛恨自己只是个小侍卫。只敢这样远远地望着她,连上前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竹叶声戛然而止,赫连祈愕然望着那道黑色身影。不是才十四天吗?独孤擎这么快就派人来了?他以为他会遵守约定才对,那她的女子身份……
“怎么停……”苏云心顺着他惊愕的目光望去,眼睛也陡然睁大,猛地站了起来。
“萧大哥?”他怎么会来?她想逃回竹屋,但已经来不及了,他的眼神分明告诉她,他已经知道了一切?
她心慌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靠近。
赫连祈挡在了她身前,护着她的手有些颤抖。
萧卫握紧拳头,令自己看上去毫无异常,尽量以最平静的语气说:“大王派我来接你回去!”
“不是十五天吗?还有一天……”
“大王派我接你回去。”萧卫并不看赫连祈,语气强硬。
“不行,还没到时间,你不能带她走……”
他对她的紧张刺激着萧卫的神经,他觉得那异常刺眼。他突然伸手抓住苏云心的手臂拉向自己,力道很大却不会弄痛她。
“不可以……”赫连祈心慌地抓住她另一只手臂,颤抖的声音充满了惊惶。
萧卫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倏地一加大力度就将苏云心拉到了自己身后。
赫连祈心急如焚,急着将苏云心救回来,但萧卫一只手就阻隔了他。
“你放开她,放开……”原本清俊的面容此刻充满了急切,声音哀切而不安,嘴唇微微颤抖着。
萧卫一把推开他,他闷哼一声,滚到了竹台下。
“赫连……”苏云心惊叫着想要去扶他,无奈手被萧卫紧紧扣住,怎么也甩不开。
赫连祈站了起来,再次试图要回苏云心,却被萧卫一脚踢开,滚出去好远。
“够了!我会跟你走的!”苏云心用力甩开他的手,扶起赫连祈,紧张地问:“你怎么样了?”
“没事,云心……不要走……不要离开我……”赫连祈几乎是以哀求的语气说,清澈的眼眸通红,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握着她手冰冷,充满了不安。
“傻瓜,我不会离开你的。我答应你,我以后会经常来‘竹音’!你忘了?我是娘娘的侍读,时间到了,我就要回去侍奉娘娘,这并不意味着分离啊!”
“可是……”可是,他已经习惯了每天和她在一起。见不到她,他会心痛而死的。得到得越多,他就变得越贪心。现在的他,已经无法再忍受对她的思念。
“你看这是什么?”苏云心急忙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是一个小小的草编戒指。 “这枚戒指,我会每天带在身边。分开的这些天,就当给我时间考虑好吗?
“可是……”
“我答应你,我以后会经常来,好不好?”她的语气里,带着些恳求的意味,她真的不想他再因为她受伤了,更何况她需要时间好好考虑他们的关系。
“……”在她恳切的目光中,赫连祈只得点头。包住她的手掌,轻轻合上,却握得很紧。“我等你,你一定要回来!”
“嗯!”苏云心微笑,眼眶有些红了。她转头对萧卫道:“请等一下,我换件衣服就跟你走。”
山林里一片寂静,连脚步声都是沉默的。萧卫和苏云心一前一后在山路上行走着,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此刻萧卫心情苦涩难辨,方才那一幕不停在他脑中闪现,让他自责,仿佛自己是一个棒打鸳鸯,罪不可恕的人。可是,看着赫连祈对她那么在乎,而她也那么关心他,他的真的很痛苦,以至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大王对她有意,赫连祈对她有情,太子对她那么痴心,她身边的男子全是世间最优秀的,而他……他根本不能和他们比。面对赫连祈,他像一个莽夫一样只懂得使用蛮力,她一定认为他是一个蛮横无理的人!
苏云心心里充满了担心,如今她的女儿身被萧卫撞破,他一定会告诉独孤擎!他会不会暴跳如雷,治她个欺君之罪?
如果那样还好,她最担心的是……他会让她当他的女人。毕竟前世有过那么不堪的经历,这一世他又总是折磨她,她不得不担心会重蹈覆辙。
还有赫连,他一定会迁怒于他的!苏云心越想越心慌,不好的猜测接踵而来。不行,他决绝不能让她知道实情。打定主意,苏云心拦住了萧卫的去路,“萧大哥,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
“不要把我是女子的事告诉大王好吗?我知道你对他很忠心,但这件事兹事体大,牵连甚广,请你暂时为我隐瞒。时机一到,我会向王坦白,不会连累你的!”
“……”萧卫也在为此矛盾。潜意识里,他自然不希望大王知道她是女子,只是……他效命于他,怎么能欺骗他呢?
“萧大哥……”苏云心跪了下来,拉住他的袖口急切地恳求着,双眼急得通红。
泫然欲泣的脸对着他,即使萧卫再冷酷,也无法拒绝。他艰难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苏云心这才笑了,感激涕零道:“谢谢你,萧大哥……”
苏云心一踏入宫门,独孤擎便遣走了威德将军。他冲到她面前,因为激动全身颤抖得厉害。伸出手,有些粗暴地将他转了几圈,他高兴得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你……全好了!”
“嗯……”虽然被他的动作弄痛,苏云心还是微笑着答道,反而觉得这样的他让她有些感动。
听萧卫说了那晚的事,她真的很惊讶,她一直以为独孤擎恨不得她死才对。但没想到,在关键时刻,他竟然这么关心她。
“太好了……”独孤擎伸出大手想将她拥入怀里,苏云心却先一步察觉,不动声色地躲了。他有些尴尬地收回手,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太过冲动,自顾道:“你没事就好……”
此刻,他所有的思绪都被喜悦占据了。就算他再怎么忤逆他,他都不会在意。更何况,他竟然对他笑了。这一笑,足以融化千载寒冰。
“王,刺杀我的人是御王妃吗?”
“嗯!”想到她敢伤害他,独孤擎就恨得咬牙切齿,势必要灭了她的整个国家。
“如今奴才已经好了,请大王息事宁人,放过御王妃,否则对两国的关系……”
“迟了,她已经死了!”
“死了?是大王……”
独孤擎瞪了他一眼,冷哼了声。“本王倒是遗憾没亲手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