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的天空上飘着朵朵白云,阳光格外明媚,一片绿草如茵的草地上,点缀无数鲜艳的花儿,一群小孩在花丛间忘情追逐,蝴蝶在阳光下围绕着孩子们的头顶翩翩飞舞。
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跑着跑着就远离了伙伴们,蹦蹦跳跳追着一只蝴蝶跑进了一片树林里。
茂密的枝叶挡住了阳光,树林里一片幽暗,这个胖乎乎的小男孩越跑越远,蝴蝶飞着飞着就不见了,小男孩停止了脚步,睁圆了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仰头四望,四周很寂静,但是他似乎一点也不害怕,停了一会,又继续走向树林深处。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累了,他就坐了下来,伸手揉着酸痛的小脚,望着空无一人的幽暗树林,这时才感到了孤单害怕,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两点碧绿的幽光在树林深处出现,慢慢向前移动,原来是一只浑身披着黄毛的狼,它那双狡诈的眼睛四处察看,在确定无危险后“嗖”地蹿起,向小男孩扑去。
突然“呼”地一声,一道光芒掠过,黄毛狼一声惨嚎,跌出了数丈之外,就一动也不动了,小男孩扭过头,惊得停止了哭声,只见一个满脸胡子拉碴、衣衫褴褛的人正站在面前。
这人虽然不修边幅、蓬头垢面,看来起来十分凶恶的样子,但语气却很和善,蹲下来柔声问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个人跑到山里来了?”
小男孩睁大了满是泪痕的双眼,抽抽噎噎地道:“我叫小白,是外面村里的。”
这人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安慰道:“小白乖,小白别害怕,叔叔这就带你回家。”
但他走了没多远,停下了脚步,思考良久后转过身,反而向树林的深处走去,很快就失去了踪影,他这一改变方向,从此就改变了这个小男孩一生的命运。
这个走失了的小白就是现在的赵传南,带走他的人是位身怀绝技的侠客,绰号“南唐游侠”,是当年南唐大将军李景达的后人,一套南唐刀法使出神入化,江湖中鲜有敌手。
他当年游历至越城,在赵王村的后山无意遇上了走失的小白,本来是想送他回家,但是抱起来时发现他骨骼清奇,是块练武的好材料,兼之自己一生孤独,南唐刀法后继无人,就动了收徒之念,改变了主意,把他带在身边,将一身武功倾囊相授。
二十后,赵传南武功大成,南唐游侠将他送入卫域军中,卫域与他有过数面之缘,敬重他是前辈高人,对于他的徒弟赵传南自然也十分器重,就留在了身边,赵传南当然也没有辜负两人的期望,随军北伐,立下了显赫战功,成为了独当一面的大将军。
三年前,南唐游侠再次游历到越城,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徒儿,他那时已年近七十,年老力衰,自知时日无多,生怕这一别就是天人永隔,就特意去了一趟赵王村,探知赵传南的父母尚健在,才将其身世之谜告知徒儿。
赵传南不禁悲喜交加,他原来以为自己只是师父在路边捡到的弃婴,不料自己也是有家有父母的人!但那时他对阮家兄弟的阴谋已有所察觉,担心自己的身世公之于众后,他们会在父母身上打主意,所以就守口如瓶,这三年来他只偷偷回过一次,并没有惊动家里人。
这一番话听得卫心武目瞪口呆,却又感慨万分,道:“既然伯父伯母尚健在,那心武就陪伴将军回去一趟。”
赵传南摇摇头,道:“现在是非常时刻,不宜太过张扬,我一个人悄悄回去即可,虽然是快去快回,但叛军虎视眈眈,不知何时会发起攻击,你的才能不在我之下,只有你镇守在这里,我才能放心回去见父母一面。”
夜幕慢慢降临,天色昏暗,赵传南一身村民打扮,乘着夜色悄然出了关,一路上藏踪潜行,两个时辰走了数十里,悄悄来到了赵王村。
赵传南绕到村后,从后山的树林进村,他向来亲民,赵王村来过好几次了,对村里的环境还算熟悉,根据师父的提示,他的家在村南,后山的小路延伸进村时有一个三岔路口,左边的岔路十数丈外有一块龟背似的大石头,旁边的一片瓦房就是他的家了。
偶尔的驴鸣犬吠和婴儿啼哭声,将夜色下的村庄衬托着更加寂静,所有青壮年甚至年青妇女都到龙岛上备战了,现在留守村庄的都是老弱病残,家家户户都燃起了灯光,想必是老人们担心自己儿女的安危而无法入睡,正在灯下焦急地等待着。
赵传南抚摸着那块被顽童们磨得光滑的龟背石,一时思绪万千,自己幼时应该也曾在这块石头上爬过吧,只是随着岁月的流逝,脑海里那点模糊的记忆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突然一阵咳嗽声随风传来,赵传南蓦然惊醒,轻轻一跃,越过龟背石,跳上了那道低矮的围墙。
低头看去,只见屋檐下挂着一只昏黄的旧灯笼,一个老人正坐在一张小矮凳上,使劲地吸着旱烟,口鼻里喷出浓浓的白烟,不时发出一两声压抑的咳嗽声。
缭绕的烟雾中,老人的面孔并不真切,但一种强烈的亲切感油然而生,让赵传南一眼就能确定,这个老人就是自己近三十年来只远远见过一次的父亲。
据师父所说,自己是父亲最小的儿子,父亲现在应已年过七旬,此时在如此近距离地看着父亲那佝偻的腰身和满头稀疏苍白的头发,他不由悲从中来,情难自控,飞身跃起,飘落在老人身前。
老人微微一惊,停止了吸烟,迟钝地抬起头,昏浊的双眼中透出带着疑虑和询问的目光,怔怔地看着这个突然间从天而降的英俊青年,有点感到不知所措。
赵传南双膝一弯,扑通跪倒在地,抓住老人的双臂,热泪滚滚流下,颤声道:“父亲大人,孩儿小白回来看望您了!”
老人如遭雷击般猛然一震,烟斗烟袋一齐落在地上,顿时呆若木鸡,嘴巴张大,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赵传南抓住他的双臂轻轻摇晃,再次激动地道:“父亲,我真的是你儿子小白,你二十多年前失踪的儿子回家了!”
泪水在老人那张皱纹如沟壑的脸上无声滑落,他伸出颤巍巍的双手轻抚着赵传南的脸,如坠梦境,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近三十年来他曾无数次想过自己这个儿子,早已完全绝望,没想到儿子竟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他忍不住一把搂住儿子的脑袋,号啕大哭起来。
哭声惊动了屋里的人,一个老妇人推开门一个箭步奔了出来,虽然瘦小苍老,但脚步还十分快捷,奔到两人身边连声问道:“你怎么啦,这位小哥又怎么啦,你们没事吧?”
老人松开了手,扭头看着老妇人,老泪纵横地道:“家芬,真是苍天有眼啊,我们失踪快三十年的儿子回来了,快看哪,他就是我们的儿子小白。”
老妇人也一下愣住了,一双失神的眼睛死死盯着赵传南,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赵传南双膝着地,跪上前来,抱住老妇人,脸颊紧紧贴着她的腹部,闻着她身上既陌生又熟悉的味道,泪水湿透了她身上衣服,在他的记忆里,自己从未享受过母亲温暖的怀抱。
三人的泪干了又流,流了又干,激动了好久后才慢慢平静下来,但还在兴奋地说个不停,母亲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赵传南父子一句也插不上话,直到她说累了,才停下来歇了一会,又接着道:“你大姐出嫁十几年了,大哥二哥也早已成家,你有三个侄子和四个侄女,你呢,怎么不带媳妇和孩子们一起回来?。”
赵传南笑道:“孩儿还未成家,怎么没见到我的大哥大嫂和侄子侄女呀?”
母亲微笑道:“他们长大了,今晚都随你的兄嫂去了龙岛。”
老父亲的脸色却变得阴沉起来,慈爱的目光看着久别重逢的儿子,神情犹豫不决,欲言又止,儿子回得巧,正好碰上两村大械斗,但他也是赵王村的人,理应为家族出一份力,可是儿子多年来流落在外,自己实在是不忍心让他去冒险。
赵传南明白父亲的想法,但自己的身份暂时还不宜向双亲说明,他思索一下,才道:“父亲,母亲,你们放心吧,这事我早有安排,我保证大哥他们一定能平安回来。”
这句话的意思两人都听不明白,他们疑惑地看着浑身都散发着英气的赵传南山,心里隐约觉得这个失踪多年、突然又出现在眼前的儿子决非常人。
不远处响起了一阵剧烈的犬吠声,紧接着连续传来了数声惨叫,在黑夜里听起来格外刺耳,打破了这个小院里的喜悦气氛。
两位老人也明显地听到了,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赵传南低声道:“父亲母亲,你们赶紧回去躲起来,请谨记孩儿的话,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他们还想再说什么,赵传南已将他们推进了房里,再郑重叮嘱一遍,然后在外面锁上房门,纵身跃出小院,朝惨叫声响起的地方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