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阯关上修筑了数里长的坚固城墙,城墙上重兵布防,关内外戒备森严,各条交通要道上设下了重重关卡,全副武装的巡逻兵在来回游弋,潜伏在暗中的探子遍布四方,赵传南身不卸甲,剑不离手,日夜亲临一线,密切关注叛军动向,不让叛军有半点可乘之机。
阮氏兄弟叛乱成功,占据了安南王府后在上阯关西南方向陈兵数万,与赵传南对峙数月了,只因上阯关易守难攻,墙坚炮利,赵传南又深谙兵法,指挥有方,他们才没有贸然发起攻击,但这方圆数十里之地已是风声鹤唳,大战一触即发。
五年前,赵传南奉卫域之命南下越城,镇守上阯关,同时,他也是卫域指定日后接替李震南,下一任安南王的继承人。不料阮家兄弟早就蓄谋造反,秘密囚禁了李震南,夺了越城,以重兵迫关,意图一举击溃赵传南,让越城彻底脱离聚城的管辖,成为一个由越人统治的独立王国。
强劲的风呼呼掠过上阯关,赵传南一身盔甲,沐浴在金色的夕阳下,站在城墙上向东南方向眺望,神色沉重,站在身边的两人是他的两大副将李能文和卫心武,同样的脸色阴沉,眉头紧锁,似乎遇上了极为棘手的事情。
良久,李能文才开口道:“不如严密封锁消息,严令全军将士,若谁再散布谣言,风传两村械斗之事,必定军法从处,严惩不怠。”
卫心武摇头道:“两村数万村民参与械斗,声势浩大,现在已是路人皆知,军中将士至少有一半人知道了此事,此时封锁消息,那是欲盖弥彰,更会引起军心不稳。”
赵传南道:“能文说得不错,既然就军中的将士已经知道此事,所以没必要隐瞒了,两村械斗必定是阮家兄弟故意挑起的,因为四公子的大军将至,阮家兄弟若还不挑起事端,趁机发起对上阯关的攻击,那他们再没机会了。”
赵传南所部五万将士,至少有三千人是来自赵卢两村,有的已官至校尉,手握兵权,若两村械斗一旦发生,定会引起军心不稳,甚至还会加深军中两姓将士之间的隔阂,产生了矛盾,作战时就不能协调统一,对赵传南而言,是一个重大的挫折。
阮氏兄弟的这一条计策的确是毒计,两村械斗,赵传南不可能置之不理,肯定会出兵弹压,平息两村纷争,他们就可以借此机会发起攻击,这也是他们拿下上阯关的唯一机会。
这时一个士兵匆匆来报:“大将军,卢新村的卢婉容求见。”
“卢婉容?”赵传南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名卫兵忙解释道:“我们原本不让她进关,但是她说她带了王爷的亲笔信,要求见大将军,所以我们不敢擅自做主。”
李能文不无疑虑地道:“王爷已被囚禁近两年,她怎么可能有王爷的亲笔信?而且我听说这个卢婉容与阮七七的关系非比寻常,她却在这个紧要关头来见将军,将军要小心在意。”
“她一个弱女子,有什么可担心的,能文你多虑了。”赵传南淡淡的笑了笑:“她想必是为两村械斗之事而来,不可不见,何况,两年前她还在无意中救过我一次。”
两年前,赵传南接到安南王李震南之令,前往王府商议军机大事,他轻装简从,如往常一样只带了数十名随从,就匆匆出了关,赶往安南王府。
那天阳光耀眼,天气炎热,途经一个小饭馆时他们下了马,想进去喝杯茶,歇歇脚再上路,没想到突然从店里跌跌撞撞地奔出来一个女人,扑倒在赵传南身上。
这个女人就是卢婉容,那时她喝得醉熏熏的,满身酒气,神智不清,全身都软绵绵的,赵传南只好将她抱了起来,走进饭馆,吩咐老板找来一张椅子,让她躺下,但她双臂仍缠住他的脖子,嘴里含糊不清、反反复复地说着同一句话:“阮七七,你卑鄙无耻下流,这种事也做得出来,简直就不是人!”
赵传南掰开了她的手臂,站直身子,她的这一句醉话如利剑般猛刺他的心,令他浑身直冒冷汗,即刻率队返回上阯关,派出探子进城多方打听,后来才探知阮七七突然发动政变,囚禁了李震南,若自己那天贸然前往安南王府,只怕现在已落入了阮家兄弟的手里。
当然,卢婉容那天喝醉酒是因为她知道了阮七七有与弟弟共享女人的癖好,她骂阮七七卑鄙无耻指的只是这件令她难以忍受的事,并不是有心要告诉赵传南,李震南已经被阮七七囚禁,况且她也不知道,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一语惊醒了梦中人,从而使得赵传南躲过一劫。
李能文和赵心武听了觉得匪夷所思,那也太巧合了,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难道这个卢婉容真的是上阯关的一个大救星?
卫兵转身离去,引着一个女人走上城楼,于是,在事隔两年之后,赵传南再一次见到了卢婉容,这个被称为贡河两岸最美的女人。
赵传南微笑道:“卢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但愿这次你是清醒的。”
卢婉容伸手拉住被强烈山风吹得不停飞起的裙角,尴尬一笑,道:“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喝过酒。”
赵传南点点头,道:“酒多伤身,戒了最好,信呢?交给我吧。”
卢婉容呆了呆,嗫嚅了好一会,才道:“可是信在来的路上被我弄丢了。”
信在树林里被小九揉碎了,不过她不敢说出来,以免增加赵传南的疑惑,只好说是丢失了,李能文和卫心武一听,神色微愠,立刻沉下了脸。
赵传南却不以为意,问道:“你真的见到了老王爷?”
卢婉容不假思索地道:“不错,他被关在地牢里,神智已经错乱了。”
李震南精神失常,丧失了记忆,成了半个废人,赵传南早就听过传闻了,但是他心底又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李震南是在装疯,所以一听卫兵说卢婉容带来了李震南的信,就想通过这封信的文字是否能看出李震南是否另藏有深意,没想到卢婉容竟然把信弄丢了。
因为阮七七的关系,他对卢婉容并没什么好感,但也看得出她只是个心思单纯的女人,所以相信她的话,信是弄丢了,让她将信的内容大概说了一遍后,便淡淡道:“卢姑娘,信已带到,我深感盛情,但是我这里军务繁忙,就不多留你了,我让人送你出关去吧。”
卢婉容焦急地道:“赵将军,你就这样让我走了,可是龙岛上都快打起来了!”
赵传南微笑道:“卢姑娘不必着急,一切我自有安排,放心回去吧。”
卢婉容只好无可奈何地随着卫兵走下了城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赵传南道:“能文,你马上调集四千精兵,令其中一千乔装成赵王村的百姓,一明一暗,天黑下山,分两批赶到龙岛,务必要驱散两村百姓,以安军中将士之心。”
“好的,大将军。”
李能文应了一声,刚要转身离去,赵传南又叫住他再次嘱咐:“一定要先派出侦察兵,预防敌军设伏,此时大战将至,务必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一旦驱散了百姓,立即返回。”
目送着李能文离去,赵传南压低了嗓音道:“心武,我要亲自去一趟赵王村。”
卫心武吃了一惊,道:“大将军,你为何要亲身涉险?”
赵传南苦笑道:“心武,我不去不行啊,因为我的父母就在赵王村。”
卫心武满脸愕然:“大将军,我们为何没听你说过。”
赵传南缓缓道:“此事只有老王爷知道,之前我也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知道自己身世这三年来,只因军务繁忙,我只偷偷回去看过父母一次,更别说尽什么孝心了!现在两村械斗,人人参与,场面混乱,若我的父母有什么闪失,那我就要终生抱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