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盛唐悲痛万分地道:“不,我有恨!天大的恨!若从此不能和你一起在雨夜听雨声,那将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恨!”
小九费力地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欣慰地道:“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竟能成为你的妻子,这是上天赐给我的缘分,我想好好珍惜,只可惜,这缘分来得快去得更快。”
李盛唐愈发悲恸,颤抖的双手轻轻拉开了她伤口四周的衣服,这两支箭一支自她的左胸透入,另一支射中了她的腹部,幸亏他及时控制了箭势,不然她早已粉身碎骨,但他也不敢拔箭,一拔出来必定血如泉涌,使她死得更快。
卢婉容勉强站起来,跑出几步,却一跤摔倒,她连爬带滚地来到两人身边,抓起小九的手,失声痛哭:“对不起,小九,是我连累了你……”
小九微微摆了摆头,笑道:“我不怪你,不过倒是便宜你了,以后你要替我好好照顾他。”
这时两艘载满士兵的战船顺流而下,停靠在岸边,士兵纷纷跳下船,冲了上沙滩,为首的一人正是刘羽洁。
李盛唐孤身一人赴这白沙滩之约,他终究放心不下,就带了千余士兵,乘船追来。
他看到了小九的伤势,也不禁眉头紧锁,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两颗放进了她嘴里,这是他的独门秘制“续命强心丸”,有起死回生之功效。
李盛唐低下头,对着她的嘴巴呵出一口真气,助她将丸药咽下,抬起头道:“大哥,麻烦你将派人将她们送回雷鸣山庄,交给我大姐,我一定要保住她们的命。”
刘羽洁虽然是排在聚城三大神箭之末,但他年纪较长,李盛唐对他一直以大哥相称,他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一定将她们送到家。”
李盛唐伸手抹去小九脸上的泪痕,将她轻轻放在沙滩上,霍然站起,向贡河下游望去,眼里蓦地射出了火焰!
小九轻叹道:“你是盖世英雄,跟你相比,我的两个大哥只是跳梁小丑而已,你不用如此生气,若能放过,就放了他们吧。”
李盛唐摇摇头,道:“杀与不杀,我都要抓他们回来,给越城百姓一个交待。”
小九又黯然一叹,疲惫地闭起双眼,不愿再说话。
李盛唐低头凝视了她一眼,大步走向岸边,跳上了战船,回头望去,只见卢婉容挣扎着站起来,冲自己挥手叫道:“阿唐大哥,等战争结束,你就回来,我们在家等着你。”
战船驶离了沙滩,顺流东去,李盛唐站在船头,迎着呼呼的江风,暗叹一声,越城虽平,但大蒙虎视眈眈,这场战争,恐怕是不会那么容易结束的!
他带了八百士兵,乘了一艘战船去追击阮家兄弟,刘羽洁则乘另一艘战船护送小九和卢婉容回去,本来刘羽洁也想跟着去,但三十万大军的主副帅不能同时离开,他只好作罢。
战船顺风而下,出了河口,就到达了茫茫大海。此时夜幕即将降临,暮色苍茫,笼罩着广袤无边的海面,只见到处都是波涛翻滚,白浪如山,一片凄迷。
李盛唐放眼四望,见到数里外有一点黑影在缓缓移动,应该就是阮七六所乘坐的小船了,他指明了方位,令士兵们全速追了上去。
数里外的这只小黑点正是阮七六乘坐的船,这艘船二丈余长,船头尖翘,船底装有蹼轮,是艘轻盈快艇,船上有数名船夫,船舱准备了足够的清水和食物,早已做好了远航的打算。
从贡河到大海,阮七八目光呆滞,一直端坐不动,直到此时才喃喃道:“大哥,你居然杀了小九,她是我们唯一的亲妹妹……”
阮七六皱起了眉头,冷冷道:“你傻了吗?亲妹妹又怎么样,她背叛了我们,处处向着外人,早就不和我们一条心了!”
阮七八道:“她只不过是找了个男人而已,我们实在不应该这样对待她!”
阮七六不由冷笑了一声,提高了声调,道:“那你的意思是怪我害死她了?你别忘了,若不是我拉她挡了那两箭,我们早已死在沙滩上了!”
阮七八叹道:“不死又能怎么样呢?大海茫茫,我们都不知道要驶向何处!”
阮七六道:“去找大蒙水师,我们在巴泥国还有点势力,只要大蒙水师肯相助,我们定能够东山再起,重新夺回越城!”
阮七八哀叹一声,道:“大哥啊!你怎么还不死心,大蒙水师是不肯真心相助的,我们十几万大军都败了,你那一点点人马又济什么事!”
阮七六冷笑道:“那你想怎么样?难道你想回去向李盛唐摇尾乞怜,求他将你发配到那个南荒小岛上虚度一生?别忘了!你杀了他老婆!你若回去,他一定会杀了你!”
小九那张清秀的脸庞蓦地闪现在脑海,脸上带着淡淡的忧郁,正朝自己微微地笑着,阮七八不由心灰意冷,仰天长叹道:“那让他杀了我好了!反正二哥死了,现在小九也死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阮七六勃然大怒,飞起一脚将他踹倒,恶狠狠地道:“从小到大我处处宠着你,老二死后,连安南王之位我也让给你!现在到了该和我患难与共的时候你却来说这样的丧气话,你还算个男人吗?要死你回去死好了,别拉着我!”
“那你就让我去死好了!什么安南王,我现在只是一条丧家之犬!”
阮七八只觉得悲愤填膺,伤心失落等情绪如一块大石般紧紧压在心窝,无法宣泄,忍不住一跃而起,冲到船尾上,对着茫茫大海放声嘶喊:“李盛唐!你在哪里,我杀了我的亲妹妹、你的老婆!你为什么还不来杀了我!为什么还不来杀我!……”
阮七六吃了一惊,上前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喝道:“你疯了!没看到那点船影吗?他追上来了,难道你想引他过来呀!”
阮七八反手一推,将他推倒在甲板上,哈哈狂笑道:“那就让他追上来好了!我们都是他的大舅子,看他会不会杀了我们,李盛唐!我们在等着你……”
阮七八挺身跳起,扑到他背上,手臂箍住他的脖子猛地一勒,喝道:“你真的疯了!”
情急之下,他用力过猛,一下子就将阮七八勒得喘不过气来,阮七八抬手去掰的他手腕,却纹丝不动,而且没有半点松手的意思,继续勒得他额上青筋暴凸,脸渐变成了紫酱色,嘴巴张得极大,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在即将停止呼吸之际,他拼尽全身力气,反手狠狠一肘,顶在阮七六的小腹上!
阮七六不由惨叫一声,却仍不肯松手,阮七八的肘尖再次撞击,连撞了数次后,阮七六忍受不住阵阵剧痛,只好松开了手,随手一掌打在他的背心上!
阮七八被打得一个跟斗翻出了船舷外,他伸手抓住舷栏,挂在了船身外!这时船正在高速行驶,船身不停颠簸,他的身体也跟着摇摇晃晃,波浪已将他的双脚全打湿了。
阮七六担心李盛唐循声追至,顾不上小腹的疼痛,跃到船头亲自掌舵,令船夫全速前行。
船的速度骤然加快,使挂在船尾的阮七八差点被甩入海里!他又伸出另一只手,双手紧紧抓住舷栏,但由于船的速度太快了,拖得他的身体与船身几乎成了一条直线,用尽全力才能使双手没有被甩开,根本就无法翻上船去,以他的水性,一旦摔入海里,就只有死路一条。
由于相隔尚远,天色阴暗,李盛唐看不清前方的情形,但阮七八的叫喊声随风隐约传来,令他怒气勃发,心想好啊,你既然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反手取下破城弓,一箭射出!
箭夹着呼啸掠过茫茫海面,但相距太远,已超出了他意念的控制范围,射的方向偏高了,本来是从船的上方飞过,一个人也射不中的,可是此时刚好有一道波浪迎面涌来,令船身猛然间一起一伏,船尾高高翘起,将挂在船尾的阮七八甩至半空,正好挡住了来箭!
这也是天意,箭从他的下腹穿入,贯穿了上半身后从左肩上透出,他一声惨叫,松开了双手,摔入了海里,转眼间就没了半点声息!
阮七六回头望去,顿时痛心疾首,但也吓得魂飞魄散,更不敢有半分停滞,小船一头冲进了昏暗夜色里,越去越远。
战船的速度虽然稍慢,但李盛唐紧追不舍,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追逐了数日后,到了数千里外的巴泥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