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原野,远近景色一片迷茫,天地间一片宁静,只有晨风轻轻吹拂,突然“哞哞哞”数声牛叫,打破了清晨的寂静,十数个村民出现了山脚下的小路上,赶着十几头驮着各种农具的大水牛,既悠闲又欢快地向田间走去。
山脚下有一片平缓的开阔地带,本来是荒野,现在是聚城大军的驻扎之地,沿山、沿江一带数十里连营,密密匝匝,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在来回巡逻,透出阵阵森严杀气。
在军营和连绵的丘陵之间,有一块约数十亩的平地,现在用木栅、铁丝网层层围起,几个交通路口都设置了关卡,士兵重重把守,戒备比军营更森严,因为里面就是大军的辎重部队,关系到数十万大军的生死存亡,自然壁垒森严,飞鸟难越。
村民赶着牛群到了丘陵边缘,前面是一个岔路口,左边一条小路正是通向辎重部队的营地,关卡前的士兵老远就示意村民绕道,村民赶着牛群上了右侧的岔路。
但没走出多远,这十几头大水牛在村民的驱使下,突然越过两条岔路间的荒地,一齐昂首嘶叫,全都发了疯似的向关卡冲去!
守关的士兵大惊,刚扬起手中兵器,牛群已冲到跟前,凶狠地将这十几名士兵撞得飞上了半空!
那十几个村民跟在狂奔的牛群后,个个都变成了武林高手,身手敏捷,双手齐扬,丢出数十团拳头般大的球体物,砸落在牛背上,牛背上的农具突然着火,同时蹿起了十数股火焰!
牛群受惊,变得更加疯狂,嘶叫着直闯进了关卡里,继续向前冲,急促的奔跑声令大地颤抖,守关士兵被撞得东倒西歪,牛群转眼间已撞破了两道关卡,冲进了营地里!
营地的守兵拥出来纷纷向牛群发箭,但中了箭的奔牛更加暴怒,如同十几头火牛般闯进营地里四处乱蹿,所到之处,星火四溅,沾到什么就烧什么,营地顿时变得一片混乱。
突然丘陵后出现了一大群黑压压的人,至少有上千人,他们挥舞着刀枪棍棒、有的手持铁铲锄头,气势汹汹地向营地扑来。
这群人当中居然还有妇女和儿童,士兵均愣住了,收箭不发,跟在牛群后面那十几个村民却亮出了弩具,向营地士兵发射,以确保这伙人能够顺利进入营地。
莫永泰是营地的最高将领,闻讯率兵赶到,营地里已乱套了,火牛狂奔,部分物资着火,士兵束手无策,他临危不惧,一边挥士兵灭火,一边迅速挑选了十几名身强力壮的士兵,令他们抬起一段巨大圆木,向浑身已经被射成刺猬的奔牛撞去。
士兵们齐声呐喊发力,连续撞毙了这十几条狂奔的火牛,局面总算得到了控制,但这伙村民在那十几个人的掩护下,涌进了营地里,儿童妇女冲在前面,挥舞着武器,向士兵扑击。
士兵们只好散开避让,莫永泰大吼道:“乡亲们!你们想干什么!快快后退!”
这伙人却充耳不闻,纷纷疯狂叫嚣:“冲啊!”“杀啊!”“抢光他们的银饷!”“烧光他们的粮食!”
以女人叫得最为凶狠,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睁着血红的双眼,不顾一切地飞身扑来!
莫永泰再次吼道:“乡亲们!冲撞军营是死罪,别再前进了!”
这个妇女皮肤白净,相貌不错,但此时却是满脸狰狞,变得异常凶狠,纵身扑来的同时,双手扯开了上衣,腰间竟然捆满了火药和燃油瓶!她双手拿着火石一擦,喀嚓地溅出了火花!
莫永泰身边的一名士兵眼疾手快,一箭射出,正中这个妇女的喉咙,她惨叫半声,仰天倒下,火花点燃了火药和燃油瓶,砰然一声巨响,将她炸得粉身碎骨,一股火焰猛然蹿起,身边的有几人受到波及,接二连三地炸响,声势惊人至极!
原来这些村民身上都捆满了火药和燃油瓶,他们都是抱着必死之心而来的!莫永泰不禁惊得连连后退。
一条人影自火焰后蹿出,手中高举一柄雪亮长刀,寒光一闪,朝莫永泰当头劈下。
莫永泰虽然惊慌失措,但他的武功极高,反应也相当敏捷,下意识地抽出了腰刀,斜向上一撩,挡开这一刀,身不由己地再退数步,一跤跌坐上!
这人现出身形,身材瘦削颀长,脸色冷酷,正是阮七六本人,他随手劈出几刀,将莫永泰身边的几个士兵劈倒,再横扫一刀,朝莫永泰的脖子抹去!
莫永泰单手一撑,身子骤然往后滑出,避开了这一刀后,挺身跃起,但阮七六的长刀如影随形跟至,刀势连绵,片刻间就将他笼罩在一片刀影里!
只要杀了莫永泰,营地群龙无首,士兵必定溃散,在对方的援军到达之前,自己带来的数百颗人肉炸弹冲进营地核心引爆,将这支辎重部队炸个灰飞烟灭,李盛唐的大军则不攻自溃。
莫永泰竭尽了全力,仍无法挡住阮七六的快刀,只能一退再退,脚后跟碰到一具尸体,被绊了一下,身子顿时站立不稳,阮七六一声长笑,长刀抡起,一刀再朝他的天灵盖劈下!
眼看着莫永泰就要丧命刀下,突然一支铁箭呼啸着横空掠过,直奔向阮七六的背心而来!
阮七六只好弃了莫永泰,回刀一挡,“当”地一声,手臂剧震,长刀脱手飞出,铁箭擦着肩头掠过,险些就将他一箭穿心!
这是破城箭!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但以他的推断,李盛唐此时应该在小九的听雨楼里,是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接着一阵如雷般的马蹄声响起,一大队骑兵疾驰而入,当先的一个英俊的青年军官手持一把漆黑大铁弓,并不是李盛唐,而是排在聚城三大名箭之末的刘洁羽将军。
刘羽洁知道这伙人都是越人当中的反汉狂热分子,受到阮七六的挑拨蛊惑,加上亲人死在了战场上,早已失去了理智,语言难以说通,只有当机立断,否则遭殃的是自己。
他一箭射飞了阮七六的长刀,再发一箭,铁箭自人群中掠过,连续穿透了数人的身体,四周的士兵齐声呐喊,箭如飞蝗般射出,这伙人还未来得及引爆火药,就被射成了刺猬。
但还是有几人还是点燃了身上的火药,隆隆数声巨响,大地一阵剧震,一股数丈宽的火柱冲天飞起,士兵骇然退开,刘羽洁也暗暗心惊,若让他们冲了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阮七六不停翻滚,直滚出了数丈外才扑灭了身上的火苗,狼狈地爬起,众士兵层层围上,刘洁羽举箭对准了他,道:“阮七六,知道我是谁吗?”
阮七六冷冷道:“我听说过,聚城三大名箭之一,没想到我阮七六今日竟死在你手里。”
刘洁羽笑道:“莫非你是想死在四公子手里?杀鸡焉用牛刀,你是没这份荣耀了。”
阮七六抬头往贡河方向张望,心有不甘地道:“这也是天意!”
刘羽洁猜到了他心里所想,哈哈笑道:“死到临头,你在心存幻想!我知道大蒙有一支水师在贡河出海口数十里外游弋,可是四公子早有防备,令我在贡河数十里沿岸布下了千余门重炮,它们来了也是送死,就像你在黑木林、虎来峡的伏兵,顷刻间就灰飞烟灭。”
阮七六不由面如死灰,一时感到心灰意冷,黯然叹息,明知南战此人言而无信,最善于利用别人,自己还一再听从他的唆使,重蹈覆辙,真是天亡我也!
刘洁羽拉开了弓,冷冷道:“四公子曾给过你活路,你却一意孤行,挑起全城暴乱,害死了这么多无辜百姓,真是死有余辜!”
“住手!”
一声吼随风传来,刘羽洁霍然转身,只见数十丈外的丘陵上,站着两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男人手执一把利刀,抵住女人的喉咙,再次大吼道:“放他出来!否则我杀了她!”
远远望去,刘羽洁认得这个男人就是阮七八,却从未见过这个女人,只见她脸色苍白,秀眉紧锁,显然已经受了伤。
阮七八举起手,只见刀光一闪,女人的脸颊上立刻多了道口子,鲜血顺着光滑的脖子流下,她却强忍住不作声,刘羽洁不由皱起了眉头。
阮七八哈哈狂笑道:“不信你问问,她可是李盛唐的女人,你不放人,我将她千刀万剐。”
刘羽洁以询问的目光环顾左右,众将士鸦雀无声,片刻后,一个士兵举起了手,怯生生地道:“我认得她叫卢婉容,是卢新村人,至于她和四公子是什么关系,我就不敢说了。”
刘羽洁思索了片刻,垂下弓箭,摆了摆手,士兵缓缓让开了一条通道,阮七六一言不发,大步走了出去。
莫永泰不无担忧地道:“将军,你就这样放了他,万一四公子根本不认识这个女人呢?”
刘羽洁道:“至少我已知道她是卢新村的人,不能看着她死,今天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阮七六快步奔上了丘陵,阮七八却没有放人的意思,两人躲在卢婉容身后,缓缓退下山丘。
刘羽洁大怒,又举起了箭,喝道:“阮七八,你胆敢戏弄我,还不赶紧放人!”
阮七八狂笑道:“李盛唐的女人,你做不了主,想要回去,叫他亲自来,我们在白沙滩等候,否则,我兄弟俩就和她一同死在你的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