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虽然没有上过学堂,但他好像听说过一个孟母三迁的典故,说的是一个姓孟的母亲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够得到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而两度举家搬迁。
父亲也姓孟,为了生存在各大城市间迁徙,远不止两迁三迁了,只可惜此孟非彼孟,父亲千里奔波只是为了苟延残喘地维持生计,而他也在复杂的社会环境影响下,由留守少年蜕变成了一个街头小混混。
他心里在胡思乱想,脚步不觉放慢了,谷静在身后不耐烦地喝道:“快走呀,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凌大爷是何等身份,岂能在这种地方多待!”
谷静这种颐指气使的嚣张态度实在令人难以忍受,但他不敢争辩,加快了脚步,领着两人穿过狭长的小巷,来到一条更深更幽静的街上,带头走进了一个烟馆的大门。
两人跟着走进烟馆,光线骤然变得昏暗,里面烟雾缭绕,似真似幻,大厅、包房、雅间,甚至过道上到处都是吞云吐雾的烟民,他们沉浸在自我迷醉的世界里,早已解脱了自己,超越了现实。
凌霄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但既是谷静带来,他也不好说什么,跟着脚步匆匆地穿过烟雾迷离的烟馆,从后院的一道小门走出,突然眼前一亮,一股清香随风迎面吹来,顿时令他神清气爽,刚才心里头所有的不快和郁闷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前面是一个繁花似锦的百花园,叮叮咚咚的流水声及唧唧喳喳的鸟叫声令人如同置身于一个幽静美丽的山谷,与乌烟瘴气的烟馆相比,是一个截然不同的美妙世界。
繁花之中的石亭里坐着一个白衣如雪的青年男子,就是名震岭城的黑道老大“轰天雷”车辉,他长相英俊,而且温文尔雅,面带着微笑,与传说中的凶神恶煞判若两人。
凌霄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臭名昭著的黑道老大居然会在这样一个如此幽静别致的地方与自己相见。
车辉站了起来,老远就迎出了石亭,对着凌霄深深一揖,谦逊地道:“将军纡尊降贵,大驾光临寒舍,车某是受宠若惊呀。”
两人初次见面,凌霄对此时的环境还是相当满意的,因而对车辉此人也不由有了几分好感,点头笑道:“车老弟不必多礼,我也是久闻轰天雷之名了。”
凌霄直起身子,喜道:“将军太过抬爱了,将军请,我已备好了将军最爱的上等毛尖了。”
说着他侧过身子,又躬身一礼,请凌霄和谷静两人先进亭,谷静笑道:“表弟,你我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如此客气,你也进来吧。”
凌霄扭头看了他一眼,讶然道:“表弟?”
谷静笑道:“其实车辉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弟,因为我们身份特殊,黑道与军官不能过多往来,所以直到现在才告诉将军,将军请恕罪。”
凌霄淡然一笑,道:“这也没什么,你的顾虑我能理解。”
三人进亭里坐下,品了一会茶,闲聊了几句后,车辉首先切入正题:“既是自家兄弟,那我就直截了当地说了,有什么唐突之处,请将军别见怪。”
凌霄点了点头,道:“车老弟但说无妨。”
车辉微微一笑,道:“我在岭城的名声虽然不低,其实人人都心知肚明,我就是一个靠贩卖兵器、烟土和逍遥丸发家的下三滥!将军要做夺回全城兵马大权,找到我帮忙,那是抬举我,也是我的荣幸,可是,惭愧得很,此等军国大事,我的能力有限,恐怕真正帮不上什么大忙,最多就是仗着耳目众多,帮助将军刺探一下消息和跑跑腿而已。”
凌霄不由呵呵笑道:“车老弟太谦虚了,能够做到这两点,已是帮我甚多了!”
车辉道:“不过将军既然有心篡权,那就一定要成功,这次请将军过来,主要就是为了向将军引荐一个人,有了他的帮助,将军必可大功告成。”
凌霄不无疑惑地道:“竟有这样的人?我怎么没听说过。”
车辉点了点头,笑道:“这人虽然神通广大,但身份特殊,暂时不宜在城里露面,所以我才特意引将军来此地与他相见,否则若是我本人要见将军,随便乔装一下,直接去府上拜谒就行了,又何必搞得如此麻烦?”
凌霄笑道:“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车老弟将他渲染得如此神秘,那就快请他出来吧,我都迫不及待地想见一见了。”
“凌将军,在下对你是仰慕已久了!”
随着一阵洪亮的说话声,一人从花丛深处大步走了出来,虽然他只是一身寻常的商贩装扮,但浓眉大眼,虎背熊腰,一股威武剽悍之气老远就散发出来,让人感到他绝非一个寻常小贩。
这人大步踏进石亭,对着凌霄拱手一礼,笑道:“凌将军,在下化飞英,向来敬仰将军为人,可惜多年来缘悭一面,今日在车老弟的引荐下,总算得偿所愿了。”
“化飞英,化飞英,原来是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到这里来!”
凌霄喃喃念了两声这人的名字后,突然想起蒙军重甲铁骑的三大先锋主将里有一个不就是叫化飞英吗?难怪看他走路就觉得非同寻常,这名字听起来又是那么耳熟!
他悚然一惊后,霍然站起,下意识地伸手向这人的肩头抓去。
别看化飞英身材高大,反应却十分灵敏,肩头微缩就闪开了凌霄的五指,并且一抬手就顺势握住了他的手,微笑道:“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凌将军先别激动,我就是来交朋友的,绝对没有恶意。”
被人轻易抓住,凌霄一惊,却感到对方的手掌十分轻柔温暖,半分力道也没用上,这才想到此人既是由车辉引荐,那他与车谷两人的交情肯定不浅,此地也非战场,自己的反应确是太敏感了点,不由轻轻哼了一声,甩开了他的手。
化飞英微笑道:“这就对了,凌将军请坐。”
凌霄重新坐下,仍沉着脸,冷冷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全城搜捕细作,化将军冒险到此,有何贵干?”
化飞英摇了摇头,道:“我刚说了,我不是凌将军的敌人,我冒险进城,是来帮助凌将军的。”
凌霄脸上忽青忽白,沉默了半晌,才涩声道:“我若是接受了你的帮助,那我岂不是成了一个里通敌国的叛徒?”
谷静突然插了一句话:“像冯耀祖那样乳臭未干的小子都能骑在我们头上摆威风,以后还会有我们的出头之日吗?将军请三思。”
化飞英郑重地道:“我向凌将军保证,他日我大蒙铁骑入主岭城,一定将岭城原封不动地交还给将军,我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凌霄不禁冷笑了一声,道:“入主岭城?恐怕没那么容易!”
化飞英笑道:“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帮助,凌将军。”
凌霄又用鼻子哼了一声,道:“到底是我帮你,还是你帮我?”
化飞英哈哈笑道:“凌将军,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们现在是同一条阵线的了,帮我就是等于帮你自己,只有我完全掌控了岭城的局势,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凌霄沉默了一会,淡淡道:“既然你们将我引到这里来,想必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吧?”
化飞英微微点头,道:“不错,现在唯一能阻挠我重甲铁骑进城的就是那上百门号称天外流星的新型火炮,只要凌将军把它们的藏身之处找出来,再派出亲信将它们的发射权牢牢控制住在手里,那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拦住我重甲铁骑的步伐了。”
凌霄缓缓摇头,道:“这一百多门火炮分散布置在好几个地方,地点相当隐秘,要将它们的位置准确地找出来,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再说了,那个女人的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我能找到它们的准确位置,我也绝不敢去动它们,因为我若死在了立足剑下,什么都是空谈。”
化飞英道:“凌将军的担忧是对的,不过届时我们会将那个女人引出城去,由我来对付她,而你们则负责拿下那个姓冯的小子,只要这两人一除,岭城守军必然会军心大乱,就算他们拥有再多的新型火炮,也必败无疑。”
凌霄不屑地撇了撇嘴,道:“说得倒是轻巧,我们怎么样才能将她引出城?”
化飞英笑了笑,道:“凌将军你忘了,你虽然失去了兵权,但军中的那几个大粮仓不还是仍在将军的管辖之下吗?”
凌霄双眼一亮,道:“你是想让我在军粮上做文章?”
化飞英道:“不错,只要凌将军想办法将一部分军粮偷偷藏起来,然后去向她禀报军粮告急,而我们这时正在城外大举抢收稻谷,她一旦得知这两个消息,必定会出城夺粮。”
凌霄拊掌大笑:“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只要这只母老虎一离开,那岭城就是我的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