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咕咕……
尖锐刺耳的诡音随风交织在浓雾里,像一层层没有尽头的淤泥一样粘滞着这里的空间,越是往里深入,越是发现,那些烟雾随风成形,竟一团团凝聚成了一些形状,虽然模糊,但能看得出那是一个个人形,残手断腿,或无头无身,应有尽有,一个个诡异的嚎叫着避开栖凤簪发出的青光,面容模糊,但却狰狞毕露。
“嘻嘻…嘻嘻…”空间里忽然传出一阵声音,像一滩污水里忽地波起了一股浪潮,诡异刺耳,仿佛一把长无尽头的尖刀狠狠的捅进人的心窝里一样难受。
“师姐!看那怎么回事?”顾三思的声音虽然不小,但此刻淹没在这片时空里极其的微小。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饶是长年心如止水的云水谣,面容上也是波澜涟涟,且不说这些烟雾已具了人形,在那一阵“嘻嘻”怪声传开的那一刹,整个空间像是沸腾了一样,唧唧歪歪,呱呱咕咕声音连绵如山,顷刻间压落下来,那些奇形怪状一个个好似惊弓之鸟纷纷向烟雾的深处飘去,阴气滚滚,如潮似海,将三人压的透不过起来。
“刚刚那声音?”金世庸“砰”的一声从后背拔下一柄斧头,通体黝黑,长约一丈,斧头之上,一颗骷髅头骨,线条柔和,竟是一笔一划雕刻而上的。
此斧名为“幽屠”,原是太极门“天下兵”里众多兵器法宝里面极为不起眼的一把武器,太极门有规定,凡隶属太极门五行尊者门下的亲传弟子,在入门的那一刻,必须选定一把自己认为最为适合的武器,而“天下兵”便是这些弟子选择自己兵器的地方,传说,“天下兵”在太极门最高峰“问天”之上,问天峰高耸擎天,顶处仅有几十丈大小,而就这仅仅弹丸之地却收藏着让天下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仙兵宝器,而这天下兵里又有三重境界,每一重境界的兵器自然大相径庭,而在这第一重里,便是给太极门诸多亲传弟子提供武器的地方,天下兵相传在太极门开山的五百年后才有,到今也将近六千年的历史,而投入太极门门下的亲传弟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每人都一把,到得现在那“天之兵”上的第一重境界里还林立着无数兵器,这一点着实让人匪夷所思,虽然每人在修为达到一定程度能够进入第二重境界的情况下,可以更换武器,但这个所谓“一定程度”并非常人所能及,所以,大部分人的一辈子也是仅有一把武器,金世庸虽然艰苦勤勉,二十年中,也仅还是那一把入门的第一天所选的兵器,但即便是“天之兵”的第一重,在这天下间,也令无数人垂涎三尺,可想而知,那第二重和最后一重蕴藏着的会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神兵宝物,而云水谣的那一把“流觞”却非这“天之兵”里面的兵器,其来历恐怕也只有那木形尊者木神英略知一二。
“它们好像是受了那声音的召唤……”云水谣侧耳细听,面如寒霜。
“师妹小心!”金世庸忽然大惊失色,黝黑的斧头一个刹那砸碎空气,朝着云水谣的侧面劈去。
“砰!”一声,那一只有烟雾所凝的鬼形,眼看着张牙舞爪着便扑到了云水谣的脸上,被金世庸这一斧子砍到,竟发出了实质的声音。
“不好,这些东西听到了那声音似乎有了攻击性!”金世庸眼睛瞪的滚圆,手中斧头黑芒吞吐不定着,而四面八方的那些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一样的形状在飞速的向那深处声源飘去的同时还顺便着不住的对他们虎视眈眈着,那一双双原本只有两点漆黑的眼眶一下子像是有了眸子一样,看的顾三思心里直发毛。
“神凤浴火!”蓦地一声脆音响起,云水谣左手捏成一诀,指向漂浮在半空的那根簪子,接着一声鸣叫尖锐嘹亮,划破层层烟雾,冲天而起,栖凤簪口中的那颗青碧色的珠子竟然一冲而起,悬浮到三人的头顶,所发的光华再非青色,而是灿灿的火光,光华不弱不强,恰好将三人完全笼罩,毕竟她修为有限,想要完全驾驭这只神秘的簪子并非易事。
似乎这颗珠子的光泽起到了克制作用,那些鬼形对三人绕道而行,直直的向着深处冲去。
“师妹小心!那九尾灵鼠狡猾非常!”忽然空间里一个声音冲破浓烟,剑芒一样划过三人的耳边。
顾三思眼疾口快,但见不远处的烟雾里,依稀一条滚白胜雪一样的影子在地上窜跳,动作之敏捷令人眼花缭乱,后面隐约还有两条身形一前一后,皆是一袭白衣,追逐着向鬼山深处冲去
“师兄!是九尾灵鼠!快追!”顾三思一声大喝还没落定,也顾不得四周的烟雾鬼形,飞快的追了过去。
云水谣和金世庸对望一眼,均觉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九尾灵鼠只有在冰天雪地的环境里才能生存,其毛色跟雪一样的洁白,且有九尾,灵性非常,狡猾非常,即使在北极的冰镜海,要得一见也是可遇不可求,况且传说,这九尾灵鼠体内均孕有宝物,俗称“雪灵元丹”,一颗“雪灵元丹”能抵五年修为,这五年修为看似不多,实则非同小可,尤其是对修为已至瓶颈的人,有这东西,便相当一重境界的突破,甚至两重。但这东西实在是天生天养,难得非常,若刚才那物真是传说中的九尾灵鼠,却不知是怎么样才跨越千山万水跑到这里来的,还有那紧追而后的两道白影又不知是何等人物,竟在这茫茫百里鬼山里发现了那传说中的东西。
……
“……羲平九十九年,幽王无道,天下大乱,愚臣唐盖天组兵二十万以勤王,与叛军六十万之众战于剑山之东,终因寡不敌众,辗转退至鬼山,岂不知鬼山暗藏天机,不才幸而发现,以之而与叛军六十万同归于尽,因此迷干系天道,特书留此……”青年瞳孔紧缩,眯着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那做巨大的山丘,他已在此站立整整一夜一天,雨夜过去,东方朝霞翻涌之后,转眼又到夕阳西下的黄昏,流金一样的色彩映在他脸上,半面黄金面具熠熠生辉,不知从哪弄得的一块破布,只堪堪遮住身体的重要部分,昨夜雨水虽大,但并未洗刷尽他左肩的血迹,那一道伤口,两寸见长,斜斜划过,像一条殷红的血线一样,可见伤他的兵器定是锋利无比,却不知是被何人所伤。
而现在他所聚精会神关注着的其实并不是一座什么土堆的山丘,而是一整块巨大的石头,这鬼山方圆数百里,虽然号称是“山”,但大都是一些硬土堆积而成的,真正的石块构建成的山并没有,而这竟然是一块高达十余丈的石头,却不知是何人何时用的何手段移到此处的。
“嘻嘻……嘻嘻……”一个声音突然凌空散开,四周烟雾也随之聚散不定,少年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因为这个声音已经第三次从这块巨大的石头里发出了,“又是这个声音?这里面难道有什么东西不成?”
就在他思绪万千的时候,四面八方忽然向是一锅清水逐渐沸腾了一样,奇怪诡异的声音渐渐增大,层层烟雾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吸引着一样从远处滚滚而来,渐近,渐浓,继而竟渐渐有了奇怪的形怪。
少年眼里感觉情况不妙,眸子里一时波澜涟涟,“此迷干系天道,特留书于此……于此?既然留书于此…那秘密又在哪呢?”
忽然他眸子猛的一亮,注意到那最后的一字“此?这字?这字的最后一笔竟然而下?而且石块上面隐隐的还有一大片血迹,虽然已过多年,却依旧鲜红依旧,难道没写完?可是不对,这最后一字的笔力看似稳中有力,不像是受重伤或体力不支导致没写完……”
少年脑海里思绪一时间如群星划天而过,心中猛一阵激动,脚步竟然不由自主的向前挪了一步,“他杀?对!肯定是在最后关头有人从背后偷袭!那么这偷袭的人究竟是何人呢?他是否已经得到了这鬼山的秘密?”他虽然脑子一片空白,忆不起从前之事,但思维却灵敏得紧,片刻间,便思考了这许多。
“嘻嘻……嘻嘻……”在他思虑之际,转眼之间那巨大石块已经发出了八声奇怪的声音,就在这第九次声音再次响起的一刹,少年正想要移动而去的双脚竟然定在了那里,一动不能动,而神识也僵硬了一样不能动弹分毫,紧接着石块里传出嗡嗡轰鸣声,少年虽然睁着眼睛却忽然间好像没了眸子一样,刹那间陷入一片漆黑,而那声音听在他的耳朵里就像天塌地陷一样的恐怖。
“这石块里竟然好像有人用手不住的拉扯着自己的意识进入其中?”少年心中异常惊诧,“神识在外面就能感觉到这石块里面恐怕的力量,不知进得里面,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情形?”他用尽全力勉强转动思绪,却不想忽然被石块趁虚而入,一个瞬间,神识竟被吞进去了一半,一时间少年直觉天昏地暗,脚下大地飞快的旋转,像被一条庞大的涡流撕扯着,完全不能自已,他拼命咬牙,但却丝毫挡不住神识一滴滴的向石山里渗入,虽然他觉得整个身体里似乎有着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但因为记不起来却不能调动分毫。
“吱吱呀呀……咕咕呜呜…”声音越来越大,终于像一滩粘不透气的浆糊一样将石山的四周围得连一丝风都进不来,而发出声音的皆是烟雾所成的鬼形,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着盯着中央的石山和那少年,却不敢动弹分毫,它们似乎也惧怕着什么,而后面仍旧有无穷无边的鬼形汹涌而至,夕阳渐渐沉沦,当最后一抹像鲜血一样冒着腾腾腥味的赤霞吞没在这数百里鬼山的烟雾下,远处天空,一弯弦乐,像一把散发着丝丝寒光的锋利镰刀一样悬挂着,月色渐浓,烟雾渐浓,融为一体,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