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当家朝前倾了倾身子,皱着眉头,想要听江菩童的解释。
江菩童跳了跳眉,想起除夕之夜那只从自己胸口探出的诡异大手来,咳嗽数声,有些喘息道:
“不知道,我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看见一只诡异的没有身子连接的巨大手掌凭空出现,对着黑熊的身子用力地拍下去。接着一股狂暴气浪将附近的我也掀飞,我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听了江菩童解释,三当家眉头皱得更紧,喃喃失声道:“没有身子连接的巨大手掌?那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凡宝的能量?”
江菩童茫然地摇了摇头,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领口,可这一摸,入手空空,除了一根完好无损系挂在脖子上的丝线外,那颗灰溜溜的珠子竟然不翼而飞!
江菩童心中一惊,想起那束从自己胸口亮起的灰蒙蒙光芒,他差点儿惊呼出声,好在最后终于忍住。咳嗽数声,面色木讷地躺在床上,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般久久不能平息。
“那颗珠子去了哪里?那灰色光芒是什么?那只长满鳞片的大手又是什么?……”一切的一切都不是现在的江菩童所能理解,此事实在太诡异了。
三当家最终没能从江菩童口中了解到更多有用的东西,带着满肚子疑惑,无奈地离去向大当家禀告去了。
三当家走后,江万达则是一脸欣喜的看着江菩童,激动地说:
“菩童,那天晚上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爹跟你说啊,其实做强盗没什么不好,做着做着胆子就大了起来。爹发现自己天生就是一个强盗胚子,经过一个月的拦路抢劫,爹如今在万尘帮博了个‘猛先锋’的外号,倍受七位当家赏识。前日除夕之夜,我向大当家提及了你的事情;当时大当家也松了强硬的口气,让你伤好后不用再去茅厕前刷马桶了,可以跟我一起去猛鬼林剪径,尽可能多的见见世面。每次剪径时,你只管在旁边看着,用不着出手;多跟着我们观摩观摩,想想自己以后究竟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别整天傻乎乎地弄个石头举来举去的。”
听了父亲的话,江菩童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是什么提议,抢劫还要在一旁观摩,有这样另类的强盗吗?
强盗终究是见不得光的黑暗营生,长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江菩童还是懂的,心里非常为父亲的将来担忧,可看到父亲现在神采飞扬、与在乡下的失魂落魄简直判若两人。
“爹,你忘记娘要我们俩堂堂正正做人了吗?”
江万达一愣,随即一脸淡然地说:
“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明白甚么!俗世凡尘是河,身才是渡河的船,到了弃船登岸时,谁能知道自己看到什么?还是身体和命重要!”
他张了张嘴,万般苦涩的说不出一句话来,觉得父亲的道理貌似也无法反驳。接下来,父子俩随意地寒暄几句,江菩童又想起了那颗无故消失的灰溜溜珠子,当下借口头痛,将父亲支出屋去,浑身上下地摸索着找了起来,可结果什么都没找到。那颗珠子,真的从那晚以后离奇地消失了。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江菩童果然不用再刷马桶了,而是由新掳来的几个下人接替。江菩童每日里在万尘山走动两圈,无聊了就举一举山上的碎石。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自从那次的事过去以后,他的身体正以令人震惊的速度越来越壮。现在的他已经能轻松地举着两百斤的石块走路了。
今天他换了件干厚棉袄,与父亲一道在那间挂满蛛网的石屋里烤火。江万达口沫横飞的吹嘘着他的几次抢劫经历,江菩童则是无精打采的听着,经过多日言语上的灌输以及花天酒地的享乐,江菩童内心的防线又松动了很多。
江万达正吹嘘到兴头上,紧闭的屋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股寒风吹进屋来,那旺盛的火焰顿时摇摆不定的伴生了几缕青烟。
“江万达,大当家让你马上到道义厅议事,说有一笔大买卖来了。”一位红布包头的喽啰出现在门口,喊完话后他又快速离去,想必是通知其他人去了。
江万达怔了怔,顿时兴冲冲地站起身,一把将靠在墙角的衮刀捞到手里,扯着江菩童衣袖道:
“儿子,快,跟我一起去道义厅。”
江菩童如头犟牛站在原地,那个名字怪异和里面进行的下流勾当让他无比纠结。江万达拉了一把没有拉动,顿时怒了起来,一巴掌扇在江菩童脑勺上,气冲冲道:
“你这个没用的牛犊子,脑子咋就不开窍呢?我们吃万尘帮的,住万尘帮的,不是强盗也成了强盗。与其受众人白眼,还不如跟众人一起抢劫、瓜分点钱财使用。”
说完,他压低声音道:“别这样傻不拉叽的!剪径时又不要你动手,你只管在旁边看着,凑个人数;到时干分银子,何乐而不为?”
听了父亲苦口婆心的说词,江菩童极不情愿的跟着他向忠义堂走去。
忠义堂,青石丹墀上摆放着七把虎皮交椅,大当家端坐上首,其他六位当家分坐两旁;丹墀下首,匪众们挤站在一起,交头接耳的谈论着这次大当家召集大家的目的,是不是又有了什么大买卖。
江万达拉着江菩童挤进人群,与匪众们称兄道弟的悄悄交流起来,江菩童一脸木讷的跟在父亲身后,静静听着,也不插口。
不一时,人员齐至,大当家霍地站起身,冲众人挥了挥手,朗声道:“众位兄弟,一个时辰前我突然收到黑石城柳飞兄的飞鸽传书,信上说有一巨富人家请了一趟镖,只有镖众六人和一顶花轿,要从猛鬼林经过、前往木延城投亲。新年刚过,今年我们万尘帮还未曾开张,想必众位兄弟的囊中也是羞涩见底了。今日召集大家,是想问一声:这趟镖我们剪还是不剪?这有可能大赚一笔的彩,我们开还是不开?”
听了大当家说话,众强盗顿时个个兴奋起来,面红耳赤的齐声吼道:“剪,剪。开,开。”
大当家“哈哈”大笑,压压手,回头招呼一声身旁侍女。那侍女顿时转过一旁屏风,从屏风后托着一个盖有红布的大木盘走了出来。
大当家上前将红布扯开,里面露出白花花一盘五两重银锭子,大当家抓了一把银锭子在手里,大喝一声:
“开彩。万尘帮的兄弟每人五两银子,换个今年的开门儿红。”
声落,他让众强盗一一上前领取银两。不久,一盘银子就发放完了,堂中众人除了江菩童外其他人都领取到了银两,顿时个个激动的无以复加,摩拳擦掌的就要立马去剪了那巨富人家的径。
大当家再次挥手,示意众人冷静,沉声道:
“彩已开过,万尘帮今年的发展就靠大家了。还是那句老话:有功者必赏,有过者必罚!今日是我们新年开张,全帮兄弟随我一道剪径去。”
堂中众人顿时分站两旁,让出一条道来。大当家拔众而出,其他六位当家跟于身后,众位强盗也紧随其后出了道义厅,带足了装备器械,一道下山而去。
猛鬼林,径道幽幽,宛如一条通往阎罗殿堂的黄泉鬼道。万尘帮人马悄然潜伏道路两旁,张开无情之网,等待那信笺上的豪门车队飞蛾扑火。
江菩童蜷伏在一处杂草丛里,眼看着十丈外充当万尘帮先锋角色的父亲,他的眸子里闪烁着痛苦与悲怆。不知不觉,自己也做起了这杀人劫路的邪恶勾当?又要何时才有出头之路?也许今天过后,自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江菩童表情有些扭曲,呼吸沉重,内心压抑的好似喘不过气来。
时间静静流淌,气氛也越来越是紧张。
江菩童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憋屈着脸色,眼中泪水娑婆。隐隐约约,远处响起了一阵马蹄声,那无知的一行人终究还是来了。
江菩童绷紧了身子,抬头望着马蹄声方向,一颗心悬到了嗓门儿上。
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如同鼓锤敲打在江菩童心扉,沉重中透着疼痛。他视线刚刚能触及的地方,一支队伍出现了,六位骑高头大马的汉子护着一辆马车小心翼翼地过来了,身后还带着一些步行的镖局伙计,推着七八辆小型货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