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的车帘忽然被人掀起,探出一个扎着羊角小辫的小女孩儿头来。那小女孩儿肌肤雪白,明眸皓齿。手腕上带着一只玉石镯子,隐约看到她怀中还抱着一只全身雪白、形状好似狐狸的小兽,她扑闪着大眸子打量四周,悦耳的声音从口中传来:
“柳镖头,这儿离木延城还有多远?你们能不能再快点儿,我愿意多给你们三百两银子。”
一位骑马护于车厢旁的锦衣汉子闻言,脸色有些发苦道:
“姑娘,我们实在不能再快了。此路积雪刚融,低洼甚多,泥泞难行。并且这条路上有一伙剪径强盗出没,如不是你给了天价,我们‘福禄镖局’是不会冒这个险接这趟镖的。”
声落,那汉子又有些好奇的问道:
“姑娘,你为何要这般急匆匆地赶去木延城?难道你有什么亲人在木延城等你吗?”
小女孩儿听了锦衣汉子回话,失望的叹息一声。“我的亲人都死光了。”说完将车帘放下,缩进车厢不再出声。
江菩童远远看着,心脏被紧紧地揪在了一起,想着车厢内小女孩儿天真无邪的容颜,他的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起柳韶月的眼眸。只觉自己胸口堵得慌,不知想到了哪里,他霍地站了起来,冲远处马车大声喊:
“小妹妹!你快跑,千万不要过来,这里埋伏了很多强盗!”
猛鬼林很静,他的声音很响,不但埋伏的万尘帮人马听见了,连对面的镖师也听得清清楚楚。
林子中立刻静了片刻,不知是谁喊了声:
“还愣着干什么?兄弟们快上,不要放走一个。”
刹时,埋伏于道路两旁的万尘帮人马窜了出来,密密麻麻地阻拦在路上。
六位护着马车的镖师停住脚步,看到前方钻出来的匪徒,知道如不是那道示警的喊声,他们准被包了饺子馅。眼前还有一条生路,那就是——跑!
镖师们立即掉转马头,丢下那辆载有小女孩儿的马车孤零零地停留原地,向着来路狼狈逃窜而回。
四当家从背后取下一张人高的牛角硬弓,挽弓如满月,对着逃跑的六位镖师“嗖嗖嗖”,一连射出三支箭矢。
三箭三中,箭不虚发。可当四当家将第四只箭搭上弦后,又无耐地放了下来,剩下的三位镖师已经驱马逃出了他的射程,他只能望尘兴叹,剩余的那些镖局伙计看强盗实在太猛,也没有卖命的必要,立刻作鸟兽散。
强盗们将马车围住,大当家赵无忧铁青着脸色立于马车前,冷声道:
“姥姥的!等下再清点货物,先将江菩童那个小王八蛋给我押过来!”
顿时有几位汉子上前将四处打量意欲逃走的江菩童抓住,江菩童挣红了脸色,怒声道:“放开我,你们这些可恶的强盗。爹,你快跑!”
可不管他怎样挣扎,还是被众位汉子架到了大当家身前。江万达一脸万分懊恼地看着他:
“菩童,你,你为何要这般做?我们父子怎么收场?”
江菩童看着父亲,看着围聚过来脸色不善的匪众们,沙哑着声音道:“爹,不要做强盗了!回头吧!做强盗注定了要灭亡,久走夜路必撞鬼!……”
“够了!姥姥的!”
大当家暴喝一声,打断了江菩童说话。他神色漠然的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江万达,沉声道:
“家有家规!出来之前我就说过,咱万尘帮有功者必赏,有过者必罚。今日江菩童临阵时私通外敌,罪不可赦,杀!讲情者,同罪!”说完话,犀利地瞪了江万达一眼。
闻言,江万达一脸骇然。
“扑通!”一声跪倒在大当家身前,泣声道:“大当家,开恩啊!我江万达就只有这样一个儿子。只要你不杀他,我江万达愿做牛做马,任凭使唤。下辈子还当强盗服侍您啊!”
江菩童听了父亲的话,用力挣扎一阵,怒声道:
“爹,不要求这种没有人性的家伙。我江菩童生不是万尘帮的人,死也不是万尘帮的鬼。我死后,你也快些回头吧!我们要活得清清白白,否则又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下的列祖列宗?”
赵无忧气得浑身发抖,暴喝一声:
“杀,满嘴跑火车,还一套一套的!傍我杀了他。”
江万达身子一颤,紧紧抱住赵无忧的小腿,痛哭流涕道:
“大当家,饶了我的儿子吧!他年幼无知,蒙蔽了心智,丢失了灵气,缺少了慧根……”
几位架着江菩童的汉子愣了愣,险些被江万达的表情逗笑。
看着赵无忧不为所动的神情,最终还是有一人走上前去,对着江菩童举起了手中的大马刀,江普通用力挣扎,可惜怎么也逃脱不了两个大汉的双手。
眼看马刀落下,江菩童就要身首异处,江万达一瞬间眼珠变得通红,松开抱着赵无忧小腿的手,抓起地上的长刀,疯了似的冲过去,一刀捅进那扬刀汉子的胸膛,又顺手将另外两位架着江菩童还未反应过来的汉子一刀封喉。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熟练之极,看样子像是早有准备。
完事后,江万达一手把刀柄拄在地上,另一只手扶起江菩童,回过头杀气腾腾的冲众人吼道:
“谁敢杀我的儿子?我就立刻拿他试我的刀!”
这一刻,江万达犹如立马横刀的英雄,威慑得众人不由一愣。
江菩童仰望着父亲,心头一热,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滚落,感动道:
“爹,我们江家没有孬种,我们江家都是顶天立地的热血汉子。”
赵无忧从愣愕中回过神来,脸色阴沉的滴水,只见他大步上前,怒声道:
“姥姥的!竟然敢造反!老夫偏要试试你的刀快不快。”
声落,他扬起手中独脚铜人,泰山压顶一般,强势无匹地对着江菩童当头打下。
那一刻,江菩童完全失去了思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些逃!可是那独脚铜人下落的速度实在太快,不知道为什么,铜人的形体在下落时竟然诡异的变大了,牢牢地笼罩住案子二人站立的区域。
江普通的思绪只跳转了两下,铜人已经接近头顶。“当!”
一声巨响,江万达双手擎起刀身,竟然架起了急速下落的铜人,但是膝头一弯,单腿跪在地上,一张脸庞涨得发紫,好像承受的重量超过千斤。
“菩童!快闪开!”
巨大的冲击让江菩童头皮发麻,不由地起身站立在圈外。但是周围的匪众竟然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却让江菩童百思不得其解。
紧接着,有人小声议论了一句:
“终于又看到大家当出手了,好戏啊!”
“哈哈哈!”赵无忧一声长笑,老态竟然消失大半,撤回铜人以后盯着江万达说:
“好!你在修真的门槛上混过!不错!竟然隐藏这么久!”
江万达放下长刀,有些遗憾地说:
“从第一天看到赤头虎脖子上的颈圈,我就知道不是你的对手。本来想一直隐藏下去混到一点什么的,可是为了我的儿子,什么也顾不得了!”
大当家用手一指江万达:“没见过世面的凡俗莽汉!空有一身力气,还没入门都敢在老夫面前猖狂!”
江万达在刀身上爱惜地抹了一下,冷笑着说:
“你最多也就是刚刚踏入‘冲体’境界,我不一定怕了你!”
大当家不再说话,像是要行动证明一般,面容扭曲间催动体内功力,手中铜人变成两米长短,向江万达横扫过来。
江万达纵起数尺,躲过了这一下,然后利用身形的迅捷和大当家战到一起。
七八招过去,赵无忧觉得当着一众手下和江万达缠斗下去实在是大失面子,嘴角浮起一抹阴笑,打斗的间歇里,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犹如符咒的薄纸,在上面吐出一口真气,符咒发出一阵黄色的光芒。
随后,赵无忧竟然不再理睬江万达砍来的长刀,而是举着铜人直接向江菩童砸去。
江万达本想抢先一步砍毙赵无忧,这一刀用上了全部的力气。可是在长刀接近赵无忧身体时,一层土黄色的光罩瞬间把长刀弹飞。这一下,只把江万达惊得魂飞天外,看着赵无忧砸向儿子的铜人,江万达把牙一摇,一把推开江普通,生生用后背承受了这一记重击。五脏间觉得猛烈一震后,一口鲜血吐在江菩童的前胸。
赵无忧看阴谋得逞,后退几步,一脸得意地看着狼狈的父子。
“哈哈,和老夫斗,你们配吗?老夫这件宝贝叫黄天厚土防护符!别说是你这种败类,就是大罗金仙到了,也奈何不了老夫!”
底下的帮众从来没有见过赵无忧使用过这件宝贝,敬服地五体投地。
江普通顾不得抹去脸上的血迹,扶住慢慢跌倒的父亲,放在地上。“爹!你怎么了?你受伤都是为了救我!”
江万达口吐着血沫,冲江菩童惨然笑道:
“菩童,你这个扫帚星,爹再也不能照顾你了,拿着这个,记住,你是七杰门的弟子,不是世俗莽夫!”说着话把一枚不知道什么时候攥到手心的玉牌按到了江菩童手心。
声落,他轰然倒下,如同一尊擎高天的巨人将地面都砸得抖了三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