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天空一片血红。
一个少年负着双手,用着男人的目光望向遥遥滚落的夕阳,“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热他娘的,这句话是在说我鸣哥吗?”
这个时候的马柳儿已经不是疯狂前的女孩子,像新娘子一样温柔地在草地上躺着,夹着腿,枕着胳膊,像鸵鸟似的,只是眼神有些兴奋,又有些忧虑。她痴痴地望向那个少年的靴子,喃喃地发出声音,“你还会嫁给我的娘亲吗?”
少年沉吟片刻,“为了生存,有这个可能。”
“要是这样,我就死,哪怕你一辈子都不再理我。”
“很有个性,我答应你,那个老太婆没有这个福气了……”少年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夕阳,“将来的某个时刻,我会因为这句话想起你。”
他不再看她,大步走开,留下一个泪流满面的正在发出哽咽声的脸颊通红的女子。
一处静静的小院,四间青色竹房,两间雪白色的偏房,院子里都是绿得冒油的葡萄藤。清晨的阳光照射下来,一切都是那样清新、简单、自然、可亲。
这就是齐鸣的家。
在这个家里,他生活了十七年,还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
本打算在这里再住上两年的,本打算在这里跟着王梅雨学会御云决的基础宝法的,然后再走出去创建自己的江湖,可是这个时间不得不要提前了。
是的,这一次不同寻常。
齐鸣在院子里走着,望望东望望西,觉得一切都看不够。
两只红尾鸟落到葡萄藤上,机灵地寻找着事食物,不时地在葡萄架上擦着尖尖的黄嘴巴。
齐鸣笑了笑,这个家以后就是你们的了,我离开了这里,或许你们更加自由。
突然,两只小鸟扑闪着翅膀钻到下面的葡萄叶中。
而天空中传来一声悠扬的鹰啼。一只黑色雄鹰正在天空翱翔,巨大的翅膀像是两朵对称的黑云。
齐鸣扒开葡萄叶,朝天上望去,久久望着,直到雄鹰变作一个遥远的黑点。
在卧房里,齐鸣收拾了一个包裹。他恨不得将院子里的一切都装进去,可是收拾来收拾去,只有几件衣衫、两双靴子和一点盘缠。他感到依依不舍,感到鼻子发酸,同时又感到愤怒的火苗在胸膛里燃烧,可是最后又化为刻骨铭心的平静。
爷爷,不是我不孝,而是我不得不离开这里。凭借我的能力,我完全可以将寨主家杀个鸡犬不留,热他娘的,我安全可以,但是我没有。因为我曾经答应过你,就算不帮助人,也不会杀死自己的乡亲。爷爷,我听了你的话,所以我没有选择。我今天就要离开这里了,我向你发誓,只要他们不再逼我,我就会风平浪静地离开这里,我要去过一种有点意味的生活……但是我发誓,将来的有一天,我还会回来的,会给你磕头,会给你上香……
齐鸣在香雾缭绕中,望着中堂上的一幅画像,絮絮叨叨着,眼里开始变得滚烫。
他将小包裹背在右肩,将砍刀背在左肩,将装满箭枝的箭囊系紧在腰上,又拿起爷爷留给他的霸云弓,最后又望了一眼上面的肖像,转过身去。在离开之前,他想去后面邻居家一躺,让他们把这里都用的东西都搬走。
这时,那个叫马大蓝的女人又在大门口出现了,身后仍是站着那四个高大魁梧的家丁。这一次,他们都带着长剑和长弓。
马大蓝又摆出那副老练的笑脸,“齐鸣,寨主仙姬叫我过来问问……你是否改变了主意。”
齐鸣很好看的笑了笑,伸出食指,冲她晃了晃。接着,他转过身关上房门,落上铁锁。望着铁锁,他苦笑起来,又轻轻地叹口气。
马大蓝又道:“寨主仙姬留的有话,说你和你爷爷曾欠下寨主仙姬很多钱,需要你还了钱再走。”
热他娘的,我爷爷向来是光明磊落,我也从未向寨主借过钱,怎么会欠下她的钱?这不是诚心要我对他们做点事吗?齐鸣从腰间的箭囊里拔出五根射程可以达到三千米的黑色箭杆来。
“齐鸣,你和你爷爷在鱼嘴湖打渔,在西山打猎,寨主仙姬从未收过你们的租金,今天一起算……要是你没钱的话,请放下你的砍刀和弓箭,脱下你的衣衫和靴子,光着身子离开三十里寨吧。”马大蓝的声音开始变成冷笑,她也彻底回到了她大管家的身份,用一种无所顾忌的眼神扫来扫去。
齐鸣咬了咬牙,此时的愤怒已经无法用污言秽语来表达了,只有付出行动才能得以发泄。玄铁打造的箭簇是那样的刺眼和锐利,黑荆木做成的箭杆是那么冰凉和坚硬,箭尾的黑色羽毛又是那么温暖和柔软,当放在弓弦上时,它们组成了最完美的统一。
他将五根箭枝对准了门口的五个人。
可是,刚举起来,他就放下了。
马大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而四个家丁已经变成了十二个家丁。他们分为三排,第一排半跪着,第二排弯下腰,第三排站直,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把弓箭,弓箭上都有一根一触即发的箭枝。
马大蓝在他们的背后出现了,“齐鸣,寨主仙姬说,你还有最后一次和她见面的机会。”
齐鸣收起弓箭,点点头,“也好……我要和她谈谈。”
门口的十二个家丁也都收起弓箭。
可是,就在这个瞬间,齐鸣的弓箭又举起来了。
嗖!
嗖!
嗖!
十二支箭枝分三次射出,但是每次相隔的时间只有眨眼的功夫。
在每位家丁的头上都有一顶黑色的园顶帽子,帽子的最上面是一个系着红缨的黑色小圆球,每根箭枝刚好击中这个圆球,再深一点就能扎进家丁的头皮。十二支箭枝,排列得整整齐齐,多少有些壮观。
十二个家丁,还有马大蓝都惊住了,都往下缩了缩脖子。家丁们的帽子发出的嗡嗡声还在继续,像是飞来了一群蜜蜂。
齐鸣望着他的箭枝,摇摇头,显然他对这一次的射箭有些不太满意。沉闷了片刻,他淡淡道:“不想再让我拔箭,就抬过来一顶轿子抬着我去吧。”
阳光升起来了,大地一片通明。八个人抬着一顶轿子,晃晃悠悠地走向寨主家的大院。
天气很热,齐鸣坐在轿子里闷出一身大汗,晃来晃去的不免有些后悔,坐一顶敞篷的轿子应该凉快些,热他娘的,想潇洒一回也潇洒得这么难受!
寨主到底想干嘛呢?为何穷穷相逼?她难道不知道老子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不会是我杠了她女儿,她知道了吧?就算如此,又能怎样?老子敢作敢当,出了事全权负责!可是……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吧?
“落轿。”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吆喝声。
到了。齐鸣等他们掀开轿帘,动作舒缓地走出去。外面可是凉快多了。
看到四周无人,没有人可以看到他坐轿风光的样子,他更是觉得这次坐轿一点都不值。
在马大蓝的带领下,齐鸣走进院中。这一次,院子里竟然空无一人。热他娘的,寨主怎么不摆谱了?家丁们都吓坏了?还是要表达一种诚意?
走进客厅,他愣住了。后面的主位上一左一右坐着两个人。左边的是寨主,右边的竟然是他的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