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沉弦迈着修长笔直的双腿大步走到沙发边,却是极优雅而慢条斯理地坐下去,本就瘦削的身躯陷在宽大的沙发里。
这沙发是在他住院养伤之后席裴命任安祥特意购置而来的,不仅只有沙发,包括这个大得离谱又华丽的过分的病房都是席裴特意布置的,屋内家具摆设全是高档精品,更是浴室洗手间卧室应有尽有,所以整个房间根本不像是病房,反倒有些像高级酒店里的总统套房,他虽然不喜欢奢靡,但房间低调却又极优雅高贵的布置却是他极为欣赏的。
席裴在此下了很大功夫,显然是对他上了很大心,希望通过他来弥补她曾经对路北烟的伤害,让他原谅她这个母亲。
沙发舒适柔软,他斜倚着颀长的身躯慵懒地靠在那里,全身的重量都搁置在沙发上,后背尚未拆线的两处枪伤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可心口处的那股尖锐的刺痛又是因为什么,是伤口痛吗?不,不是身体上的疼痛,他清楚的知道,那是心痛,可是他的心不是早在三年前路北烟离开时就已被他自己烧成了灰,麻木的再难以感知任何痛楚了吗?
可是为什么在路北烟并不承认儿子的存在时,分明风和日丽的午后,他却有种被黑暗包围得无法呼吸无法见到光明的绝望感。
他低头,抬起修长的右手习惯性的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泼墨一样乌黑的眼睛被璀璨的铂金戒指上折射出的光芒映得熠熠生辉,他闭了闭长眸,又睁开时头也不抬地对任安翔说,“你出去。”
闻言,整理床铺的任安翔立刻停下动作走过来,他半蹲在莫沉弦身前,等他“看”他说话,但莫沉弦只当作没看见,他依旧低着头,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遍,“你出去,不要让任何人进来烦我,还有…”他终于抬了下脸,那冷漠中却带着些许阴郁的脸让任安翔止住了所有未来得及表达的关怀,“把桌上的东西全丢到马桶去。”
任安翔看了一眼餐桌上始终未动的饭菜,这是席裴刚刚烧好送进来的,全是莫沉弦平日里最爱吃的。
可莫沉弦不仅没动过一筷子,反而看着就觉得肠胃翻涌,他想起三年前路北烟离开的那个早上煮糊的粥,后来他吃光了难以下咽的粥,甚至食物中毒,可他想如果以后还有机会,他宁愿再吃一次,他甘愿再吃一次。
他一脸冷漠的看着任安翔,以高贵不容挑战的强势感制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告诉席裴,有这个闲心做这些没用的,不如多多管理公司,我这个甩手掌柜是做定了!所以你提醒她,休想指望我接管公司,她自己打拼半辈子的公司最后不要败到了自己手里。”
任安翔皱起的眉又舒展开来,总裁这算是间接的关心席裴吗?莫沉弦知道席裴最近因为他的伤而焦虑担心万分,所以才劝她好好休息。
“我就在外面,总裁哪里有需要了再叫我。”任安翔收拾了餐桌,走出去的时候关上了门。
………
一直坐在外面长椅上的席裴见任安翔走出来,立刻站起身,但在看到他手里的保温盒时,她眼中最后的希翼破灭,虚弱地笑了笑,“他又没吃?”
任安翔一脸冷峻,“总裁不想看到你,还是请莫夫人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席裴自然相信任安翔,毕竟他和其他7人是她亲自在上百精英中为莫沉弦挑选的得力助手,另一方面也负责莫沉弦的安全,因为虽然莫沉弦已经成长为外人眼中成熟内敛的大男人,但没有她这个做母亲的最清楚了,莫沉弦本性叛逆轻狂,头脑发热起来做事从来不记后果。
她近乎粗鲁的抢过保温盒,厉声说,“我自己进去,就算逼也要让他吃。”
莫沉弦自从住院后,越发的排斥抵触她,不仅不愿见她,就连她送来的饭他也是每次原封不动的退回来,她依着他,怕她逼急了,他更加恨她。
所以她也没敢强求,因此他的身体多数时间都是在用营养针支撑维持,因此这样下去,他好好的身体迟早会垮下去。
而她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自己的儿子如今这般行尸走肉的模样,那是她唯一的儿子,唯一在这个世上的亲人,所以就算他再怎么恨她,她再怎么怕他恨她,她也不会再纵容他了。
可她拧了半天的门锁,并没有把门打开。
站在她身后的任安翔几不可闻的叹气,低声说,“没用的,总裁从里面反锁了。”
席裴手中的保温盒骤然跌落在地上,湿黏的米粒散了一地,任安翔刚弯下身,却发现席裴慢慢倒下去的身体。
“夫人!”他嚯得站起来伸手扶住席裴的肩。
席裴浑身都在颤抖,脑子里只余漫天飞雪的西藏天空下,莫沉弦躺在冰天雪地里冰冷而毫无声息的身体。
头晕目眩,她虚扶住任安翔,勉力站直身体,脸色苍白的可怕,声音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决,“找东西来把门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