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步往前走去的席裴猛地转身看着任安翔。
“怎么?我说错了?总裁这三年被你逼他做不喜欢做的事,你觉得他活得还不够痛苦还想眼睁睁地看着他再死一次?”任安翔挺拔的身躯靠着身后的白色墙壁,冷漠的抱起手臂居高临下地睨着席裴。
席裴瘦弱的身子蓦地一晃,她扶住椅子,颓然地坐下去,身上高贵淡雅的气质像是突然破开了一条缝,在刺眼的灯光下,她就像是突然之间老去了10岁。
任安翔见她此时这番伤悲的模样,终究放柔了声音,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留情面,“你知道他三年前放弃路北烟时有多痛苦吗?那是他用尽整个青春用尽10年的时光去爱的女人,可你却逼得她远走巴黎背井离乡,让两个相爱的人从此隔岸隔海从此只能在残存的记忆里寻找彼此的身影,他不仅不能追过去什么都做不了,反而要听从你所有的安排。若换作是我,我根本不会认你这个母亲。”
“我知道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席裴捂住脸,眼泪从掌心里哗啦啦地流淌出来,她小声哭起来,“可就是因为知道,我才这样做啊!因为他不能和阿烟在一起啊!我这一生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让他认识了阿烟,后来…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席裴的肩膀剧烈颤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且慢慢语无伦次,一直重复着他们不能在一起。
没有比她这个做母亲的更心痛的了。
三年前路北烟离开后,莫沉弦蹲在桌边抱头痛哭了整天,直到晚上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爱到深处是疯狂,他那时神智不清,唯一想的就是如何结束这种失去她后全世界都失去了一样的痛苦,他打开煤气,躺在黑暗里闭上眼睛。
被她发现送到医院时,他只剩下半条命了,可呢喃而出的依旧是路北烟的名字,好不容易抢救过来,听力却从此有了障碍,很多时候他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席裴的小声哭泣已经变成了痛哭,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的哭声回荡在空旷寂静的医院长廊里显得更加凄厉,她也不擦一直不断涌出来的眼泪,而是继续悲痛欲绝地说,“他是我唯一的儿子,若不是走到了绝路,我怎么会忍心看他这样痛苦,我时刻跟着他守着他,就是怕他想不开会像那年一样。你要我这个白发人怎么去送黑发人啊!”
医院长廊里只剩下席裴痛哭的声音,这里属于高级病房,并且已经在莫沉弦住进来的那天,席裴动用了各种关系把这里的一切都隔离了,所以她这样狼狈不堪的哭声更加显得哀伤愁怨,饶是任安翔这样铁石心肠的男人也忍不住动容,只是他性子冷漠孤傲,安慰人的话说不来,皱着眉想了半天,他的脸上有一丝无奈还有旁人看不懂的难过,“总裁已经不爱她了不是吗?”
“不爱了吗?他真的不爱她了吗?”席裴渐渐止住哭声,不断地喃喃自语。
任安翔垂下晦暗的眸子,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席裴,他的声音低沉柔和,“不爱了就会圆满了。”
………
席裴哭过之后,力气都被抽干了却仍然坚持破门而入,可高大强壮的任安翔依旧不尽人情地拦在面前。
席裴软硬兼施之下仍然无果后,她突然侧身大力拍门,“阿弦!开门!你不要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房间里没有丝毫动静,回答她的只有悲伤的回声。
两人争执不下时,金发碧眼的苏珊已经从长廊里疾跑过来了,她跑到席裴面前,断断续续地说,“妈,让林医生进去劝沉弦。”
席裴眼底滑过惊喜的光芒,她抬眼往后看去,着灰色修身衬衣的林北城正优雅地走过来,他的脸部轮廓清俊如刀刻,风姿更人常人无法企及的绰约高雅,修修长长的身影投射到明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随着他的走动,与灯光相互辉映而摇摇晃晃。
她眼前一亮,林北城自大学起就与莫沉弦要好,并且曾经或许直到现在都一直守护着路北烟和她与莫沉弦的爱情,而其中原因对于席裴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唯一一个让莫沉弦佩服的人。
所以她让开了一直拦在面前的门,林北城来了,就不会有事了。
而任安翔低头看着苏珊因奔跑而红晕如桃花瓣的双颊,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依旧一派冷漠景象,可黑沉的眼底却有柔和明亮的光芒一点点地逸出来,他伸手不缓不慢却极用力地拉了她一下。
苏珊猝不及防之下撞上任安翔如铁一般坚硬的胸膛,本想尖叫,但碍着席裴在场,戏还是要演的,她只能红着脸瞪他一眼。
他松开她的腰,挑眉,眼中全是玩味的光芒。
林北城已经用备份钥匙打开了门,回过头刚好看到眉来眼去的两人,他的眸子阴暗下来,却是不动声色地对席裴说,“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自己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
满脸焦急的席裴本想说什么,但林北城已经进去,并且又从里面关上了门,她只能在外面继续等下去,所幸苏珊这个儿媳妇讨她喜欢,虽说是法国人,但跟莫沉弦在一起久了,她也能学着说几句生涩的中文,声音却是极温软悦耳,席裴被她偶尔的惊人言语逗笑。
而任安翔盯着苏珊的笑脸,深邃的眸子慢慢的阴冷起来。
越看下去,他眸底燃起的火就越旺,还真是装的有模有样!苏珊,你不要忘了昨晚在你身上的男人究竟是他莫沉弦还是我任安翔是谁。
………
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刺鼻的烟熏味,房间里到处弥漫着烟雾气息,林北城皱起眉,“你这是闭门造信号弹呢!”
莫沉弦低柔喑哑的声音沉沉传来,“造核弹,首先炸了你这个没节操的医生所在的医院。”
林北城寻着声音看过去。
烟雾朦胧中,莫沉弦就坐在正对着窗户的床边,烟灰色的窗帘全部被拉上,屋内又没有开灯,因此一切都处在黑暗里,而莫沉弦苍白修长的手指上夹着的烟正兀自燃着,他那双俊美无双的脸就处在黑暗与明亮的交替中,不仅看起来迷离而深邃,略带轻狂与线条硬朗的脸非但没有了平日里的冷漠,反而有一种迷人的柔和气息。
林北城打开灯,一眼就看到莫沉弦手边丢了无数烟头的烟灰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