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额前的墨发全部被大雨淋湿，紧紧地贴着如画般优雅的眉眼，那些雨水顺着他刀削般精致的脸滑下来，滑到他修长的脖颈上顺着单薄的肌肤滑到漂亮的琐骨上。
柔和的车灯把他深沉而料峭的身影拉长，黑色衬衣袖口翻转间一排银色的纽扣折射出冰冷而低靡的光芒。
路北烟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润泽而漂亮的眼睛，像是看一幅被烟雨笼罩的泼墨山水画，她欣喜地大喊起来，“莫沉弦，我在这里！”
可下一秒，她睁大的眸子里映出莫沉弦优雅举起枪的姿势，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那些相守的岁月，随后就变成大雨中对着她举起枪的面无表情的莫沉弦。
雨声太大了，淹没了她的悲痛，淹没了世间万物所有的声音，路北烟只是不停地往前跑，子弹与她擦脸而过，带起丝丝疼痛，她举起枪胡乱地向后打去，也不知道打中了谁只听到一句，“总裁！”
她来不及分辨，枪的余震太大了，震得她手部关节碎了一般。
她丢掉手枪，没命地往前跑去，狂风卷起她的长发，吹起她的白色风衣下摆，浓的化不开的夜色淹没了她的身影。
越来越密集的子弹从她身边滑过去，越来越响地警鸣声划破黑夜。
她跑得跌跌撞撞，最终摔倒在地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水继续往前跑，刚跑几步却像是突然响起什么似的，又返身回去，扑到地上去找通天留给她的东西，她找的急切而专注，完全没有注意到那把向自己的方向举起的枪，直到她听到熟悉的声音说，“安翔，不要开枪！是路北烟！”
只是那虚无缥缈的声音再一次的被枪声以及雨声淹没了。
她呆愣地站在原地，似乎看到子弹朝着她的脑门直直射来，她完全忘记了移动，大脑里再也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撕心裂肺地喊声在她耳边响起。
“路北烟！”
是她的吗？不，不是，是她梦中无数次出现的哭喊声，是她梦中看到莫沉弦躺在冰雪覆盖的草原上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她的名字，是她走在巴黎看不到尽头的长街上，总是会回响在耳边的哭喊声。
雨一直下，风一直刮，泪也一直流。
是幻觉吧！是死前的幻觉吧！不然她又怎么会听到莫沉弦似乎失去了全世界那般绝望而无助的哭喊，不然她又怎么会看到惊慌失措的莫沉弦飞奔而来的高大身躯，不然又怎么会落进一个冰凉的带着檀木香气却无比熟悉的怀抱。
那一瞬间，子弹与她擦身而过，飞向她的身后，她迅速地被人翻过了身子压在地面上，然后就是子弹穿破血肉割断骨头的声响。
她吓得浑身发抖，一边哭喊着莫沉弦一边颤巍巍地扒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长长刘海下覆盖的脸，不，不是他，是个女人，是个七窍流血而死的女人。
她说不出是欣喜还是难过，原来，曾经把你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的他，如今，早已不在乎她的生死，你没想过吧！当初你爱得如火如荼死去活来缠绵悱恻的时候一定没想到会有那么一天他再也不在乎你。
枪声停了，警鸣声也停了，雨声却更加大了，路北烟推开女人，抹掉脸上的血，视线的尽头，黑色的兰博车在道路上滑过一条优美的弧线。
路灯照着高高溅起的被血浸染的水花，慢慢摇上去的深褐色的玻璃窗后是莫沉弦那张苍白如纸却依然冰冷至极的脸。
………
路北烟离开莫沉弦后，经常梦到莫沉弦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山谷上，背对着她的背影挺拔而颀长，侧脸还是很美，修长骨感的手指中间夹着烟，他不经常抽烟，可是和她私奔到西藏的三个月他经常背着她抽。
她走到他身后拥住他，“沉弦我们回去吧！这里冷。”
山谷的风吹起他额前过长的墨发，他的眼睛隐在细碎而柔软的刘海下，她听见他缥缈的声音说，“你知道我的梦想吗？”
她当然知道，很小的时候他就开始崇拜自己当警察的爸爸，崇拜所有同他爸爸一样职业的男人。
可如今他们逃亡到西藏，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没有世俗的侵扰，也没有要坚守的梦想。
是她毁了他的人生，他要当警察除暴安良的宏伟抱负，可她舍不得离开他，她那时就觉得她离开了他，她会活不下去，也不想活下去，没有他的日子就像是一种煎熬，把青春熬成相思的汤，直到生命枯竭。
她每日都害怕他终究厌倦了这样平淡如死水的生活，每日提心吊胆，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发疯般地寻找他。
她拥紧他的背，怕只要一放开，他就会去追随自己的梦想。
他感知到她的害怕，反身拥抱她，“而我现在…只有你了。”
她在他怀里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流下来，“对不起，弦，对不起…”
他轻柔地吻去她所有的泪水，吻过她的眼睛，她的眉，她的睫毛，最后又去吻她的唇，他一碰到她的唇就有些失控，那种温柔立刻就会变得粗暴。
她爱极了他的吻，霸道的，失控的，眷恋的，唇齿纠缠，津液充满了两人的口腔，每每控制不住了他的手就不老实地伸进她的衣服里，抚摸着她光滑优美的背，呼吸便粗重了几分，他的眸变得深邃而炙热，舌尖在她口腔内璧横冲直撞，盯着她哑着嗓子问可以吗？
她知道他想要她，疯狂的想要她，就像她每每从他胸膛里睁开眼睛时总是能撞上他滚烫而充满情韵的眸，身子也是烫得如烙铁一般，可他隐忍着，从来没有真正碰过她。
他扣着她的十指，低声说，“永远陪在你身边就是我的梦想，你是我的归宿，你在哪里我的心便随你去哪里，天涯海角不离不弃。”
可是后来，终究是她先离开了，是她放弃了他，是她让他先放弃了他的整个世界后，又还给他一片没有她的却拥可以拥有整个世界的世界，他不放弃她，他的人生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两人各自守着彼此的天荒地老心却孤独到老，他放弃她，他的人生就有一万种可能，回忆着她一个人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