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发现的时候她已经被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气了,越来越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他绝望而痛苦的脸,那样喜怒不露于色的男人也会有害怕的吗?她不再相信,再一次次的心伤悲痛后,她晕死过去之前抓住他的手说,“分手吧!放过我,让我有个活下去的期盼。”
期盼什么?他不知道,其实就是期盼时光可以倒流,回到两人最初相遇的时光,于是后来漫长而冰冷的时光里,她一个人的回忆里全是他们甜蜜的过去。
“妈没有等到吧?”听到这里的路北烟拼命忍住的泪水再次决堤而下,她已经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了,此时跪在床边的地毯上,哭得全身颤抖抽筋,几乎支撑不住要晕过去,她紧紧地握住梁知画毫无温度的双手,眼泪大滴大滴的浸入白色的床单上,她把脸埋进梁知画的手掌里,泣不成声的说,“妈如果等到了,也不会落得如今这种境地。”
我们都知道,过去的感情怎么可以再回来,就如我和莫沉弦,要该怎样绝望才一直逃避现实,日日妄想回到最初的美好。
这种心情她又怎么会不了解,这世间太多悲欢离合爱恨情仇,每日上演无数狗血的八点档剧情,可现实生活中永远不会有电视里童话般的结局。
这样黑暗的过往听起来便让人绝望,饶是林北城这样淡漠的男子也忍不住动容,他想起易君碧倔强偏激的性子,是不是就遗传了心理扭曲的易行天,会不会有一天,他和易君碧也会走到这种绝境,除却用伤害彼此的方式来证明对方还在乎外,再没有其他可以维系的支点。
他修身玉立玉于窗前,精致的五官在窗外月光下摇摇晃晃的树叶里明灭不定,一贯温润如玉的表情,可那语气却明显的带着苦涩与疲倦,“后来伯母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吧?”
梁知画擦着路北烟的眼泪,这个孩子竟然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难过,而她觉得这些从来未曾对别人提及过的感情,如今说出来却像是讲故事一样,那时她是当局者迷把爱情看的太过重要,如今她是旁观者清,再以他人的角度回首过去,她只觉得曾经那个为爱情奋不顾身的女子离她好远,有时候午夜梦回时,她看着窗外皎洁而美好的月光,甚至以为那就是一场梦,梦里哭泣,现实中忘却。
路北烟看着梁知画眼中依旧流淌着温柔的光芒,胸口像是被堵住了一样难受,梁知画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害怕,害怕这种平静之下是不是绝望而麻木的心,她不由得握紧梁知画的手,掌心里的温度传递过去,梁知画干裂的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我和他的第一个孩子就那样没了,醒来时我躺在医院,身边没有他。出院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他,而事实上,他也没再找过我。”
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他浑身上下总是充满了神秘,就如她在花店初见他,他从素雅的兰花丛里抬起脸,俊美硬朗的五官带着淡淡的笑,凤眸微眯,神情温柔,“也不是有多喜欢花,而是喜欢这里花一样的人。”
一个月后他又来她打工的花店里,也是凭空出现,毫无预兆的让她乱了阵脚。
他拉起她就跑,跑到江边,按住她的肩膀,“跟我走。”
她不愿意,挣扎挣脱,两人又是一番纠缠厮打,他突然吻住她,江边的风吹起她的头发,吹乱她的眼。
她甩了他一巴掌,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有些害怕,她一直都有些怕他,可正因为愧疚,那天他没有与她计较,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他没有追过去,径直坐在江边,拉开买来的啤酒,一个人从夕阳夕下喝到朝阳升起,他看着东边艳红的太阳,突然想起她一直央着他陪她看日出,也突然发现他们从来没有一起迎接过新升的太阳,他与她一直都是偷偷摸摸,在夜晚里放纵自己的热情,他那一次下定决心带她看一场日出,可还是晚了。
她在电视里看到市政府被袭击事件,仅仅只是感慨几句,国家大事跟她这样平凡的人没有关系,她是这样认为的,直到满身鲜血的他站在她面前,她才知道从遇到他的那一刻开始,她的人生就注定了艰难痛苦。
他强行把她带走,在全国警察追捕他的时候,他带着她逃亡过无数地方。
怀上易君碧的时候他们暂居在市里最荒芜偏僻的土房子里,她开始很乖,再没有逃跑过,而他对她越来越好,什么事都顺着她,无故发脾气无理取闹时他甚至会跑到山上摘她喜欢的野兰花送给她,只要她展颜一笑,他就会欣喜的像个孩子,会抱起怀孕的她在空中打转。
“要是女儿就叫君碧,淡如碧水。男孩就叫君墨,如墨君子,深沉淡漠。”他曾经从背后抱着她,大手温柔地抚着他隆起小肮,说过之后又缠着她亲吻,每每气息紊乱,喘着气在她耳边说,“不如我再努力些,多生几个孩子。这样既有男也有女,刚好圆了我的心愿。”
她在他的挑逗之下浑身颤抖,不是情动,而是害怕,她装作漫不经心的,笑着问,“是儿子就跟着你强抢民女坏事做尽祸害人间是不是?”
他当她玩笑话,俯身额角相抵,咬着她的唇说,“世界之大,我想抢的只有你而已啊!”
她那时已经打算生下孩子后逃跑了,后来费劲心机,把仅仅两岁大的君碧寄养在闺蜜席裴家后,她带着腹中胎儿逃到巴黎。
她知道他会找她,却没想到他坚持找了10年都没有放弃。
君墨10岁的时候,他走遍世界历经艰辛,最后终于在冰天雪地的巴黎找到她,她已经30岁了,没有力气跟他闹了,所有的感情全部沉淀,剩下的也只有不冷不热的敷衍。
他恨极了她的冷漠敷衍,但又怕把她逼急了她又要从他身边逃离,于是只好死皮赖脸地呆在她身边,以为漫长时光总会让她伤心全愈,他总会磨平她锋利的棱角,总会让她再次爱上他,他们的角色开始对调,10年前她追着他,10年后他用尽心思留在她身边。
她开始收起心中的抵触,也试着对他笑,他一时忘形,抱着10岁的君墨问他,“儿子长大了想做什么,我教你玩枪好不好?”拿出来的是真枪,她满心的绝望,抢过君墨就往天台上跑。
………
路北烟浑身发凉,她从来没想过易君墨10岁的时候会亲眼看到最爱的母亲从楼上跳下去,她以为易君墨自小就是不懂得人间疾苦一日三餐的艰难,比莫沉弦还要养尊处优的富家大少爷,她始终还是错了,可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她所看到的易君墨从来都是温柔优雅的王子,偶尔吊儿郎当玩世不恭,总是扮演着一副死皮赖脸的幼稚角色,可总是能给她比莫沉弦还要可靠的安全感。
她至始至终都没有想过他也曾经历过那样一段艰苦黑暗的岁月,巴黎漫天飞雪的寒冬里,他抱着母亲挺直脊梁站在高楼上的背影,身后是冰雪覆盖的高楼大厦,那样背景下的他是不是也像那天走上警车时一样笔直而高大,修修长长的背影一样让人心动,她从来都不知道他藏着那么多的伤,她从来都没去了解过他温柔的笑容后是怎样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原来,三年朝夕相处的时光里,她对他竟然一点也不了解,竟然从来不认识真正的他。
路北烟整个人都跪在了地毯上,她把脸深深地埋在手里,眼泪如河水一般从指缝里流出来,梁知画没有再说下去,她把路北烟交给她的戒指重新戴到路北烟左手无名指上,看着窗外的圆月,声音有些飘渺,“这枚戒指他既然给了你,你就暂且收下吧!”
林北城猛的转身,正看到路北烟抬起左手,那枚精致而小巧的钻戒在她细长的手指上熠熠生辉,月光照在淡蓝色的戒面上,戒指在灯火惨白的病房里发出淡蓝色的光芒,光却是有些诡异,仔细看过去又不像蓝色,倒是有些红。
他听莫沉弦提及过,若是在路北烟身上看到什么特别的饰品,大概就是他们想要的东西了,他的眼睛眯起来,“伯母。”
梁知画没有看他,她的眼睛似有若无若无的从戒指上滑过,眸底黑暗一片,乌黑的瞳孔没有焦距,“人人做梦都想得到的画戒。”
………
梁知画始终没有告诉路北烟易行天留下的那封信里的内容,从那天晚上以后她每日半靠在床上看着窗外,手中一直紧紧地攥着那封信,原本并不整洁的白纸此刻已经被揉得不成样子了,很多时候,她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信看,面无表情,目光遥遥地落在远处,似乎也只是看着虚无的空气,瞳孔涣散而没有任何焦距,有时候路北烟和她说话,她也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要么不应要么很久才把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路北烟看着她日渐消瘦下去,却一点办法没有,林北城已经尽最大的力改变这种状态,到最后也只能日夜输营养针维持她的形容枯稿生命。
易君碧依旧没有出现,外界关于戒指的下落仍然传的沸沸扬扬,威远金融集团最终还是宣布破产,盛景集团莫沉弦并购威远后力挽狂澜,短短几日已步入正轨,各大新闻媒体多次邀莫沉弦做电视访谈,但都被他的第一助理任安翔婉拒,所以整整10天过去,媒体记者不仅没有见过莫沉弦的真实面目,甚至有关莫沉弦这个在整个A市一夕成名的男子的一切依旧充满了神秘。
外界传闻画素集团被一个海归的神秘男人买下,并同时抵了欠下莫氏的部分巨款,然而这仅是九牛一毛,加上希廷和威远已经属于莫氏旗下外,易氏仍然欠下莫氏巨额资金。
所以路北烟目前的状况不仅债务累累,就连梁知画每日高昂的医药费她都承担不起了,所幸以易君碧未婚夫自居的林北城揽下了所有费用,但即便如此,路北烟仍然觉得愧疚万分,她亏欠林北城的已经太多了,另一方面,她也打心眼里感激莫沉弦这个债主,毕竟在这个时候他并没有落井下石,不要说是找她还钱,自从那日竹林断情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莫沉弦,两人不再有交集,虽说这正是她所希望的,但每每夜深人静,寂寞蔓延之时,思念便越加强烈,想起过去两人相爱的10年岁月,她的心总是会痛得抽搐。
易君墨的案子一直拖着,警方和法院皆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这种情况下,即使她想救易君墨,但唯一能做的只有在漫长的时光里等待,要等多久呢?不知道,反正她会一直等下去。
生活表面平静如死水,她重又开始画画,有时候会把稿子投到画社,有时候也会如在巴黎的那些年一样,实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她一个人背着沉重的画板街头卖画。
A市的夜晚凉风习习,城市的璀璨灯火笼罩着高楼大厦,街上行人从面前打马而过,路北烟支着画板在光线迷离的路灯作画,她抬眸看了一眼长长的街道,因了昏黄的路灯,看起来总是没有尽头似的,扬了扬眉,一丝淡淡的笑容从嘴角逸出,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感觉心境安静而祥和。
“烟烟。”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路北烟猝然间抬眸。
木质画板前是着墨黑色衬衣的男子俊美无双的脸,墨色琉璃般的夜色里,长身玉立于路灯下的男子单手抄在口袋里,长而入鬓的眉微扬,细长的眼睛里如碎钻闪耀般熠熠生辉璀璨迷人,“大晚上的抛头露面,还真的让人浮想联翩。”
“莫沉弦!”路北烟屈辱地喊出声,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是巧合还是他故意跟踪。
初见他时的惊喜消散之后只余满腔的愤怒,见那男子挑眉,她冷笑着反唇相讥,“大总裁晚上出来瞎游荡,该不会是空虚寂寞想找人抚慰吧?”
“呐?”莫沉弦大步上前,隔着画板突然出手擒住她的下巴,倾身过去,漂亮的脸凑近她的唇,低笑出声,“眼下不就有个?并且还是免费睡不用付钱的贞洁烈女。”
路北烟瞪大了眸子盯着近在咫尺那张英俊绝美的面孔,咬了咬牙,“你不要太过分了。”这男人的性子怎么变的这么恶劣!
“自找!”莫沉弦偏过脸,凉薄的唇滑过她的侧脸,落在了她玲珑的耳珠上,看着耳垂上闪闪发光的耳坠,他眸子一暗,随即张口含住了她的耳垂,一面吮吻一面低哑开口,“打着卖画的幌子卖身,不如我做你的第一个顾客?嗯?”
路北烟浑身颤抖,一只手被莫沉弦紧紧扣在掌心丝毫无法移动,他的手臂缠上她曼妙的腰肢将她禁锢在胸前,一只手拽着她的手腕拉近她的身体,隔着厚重的画板,他灼热而霸道的吻落在她的颈边。
她仰起长颈躲避他的触碰,在他进一步攻城掠地时,她另一只自由的手推开面前的画板想将他推开,他却早有预料般,在她动手之前一脚踹开画板,没给她逃跑的机会,扯着她的身子便拉入了怀里。
“你混蛋!放开我!”路北烟的脸撞上莫沉弦坚硬如石的胸膛,顾不得疼痛,如被困的小兽般在他怀里挣扎反抗。
莫沉弦皱起长眉,突然低头噙住她的唇瓣,没给她反抗的机会,撬开她的牙关,长舌轻而易举的滑到她的口腔里。
有路人和车子从他们面前经过,凉风吹起两人的衣角,街角还放着悠扬的音乐,繁华的城市夜景如画气氛祥和,可这些都可以忽略不顾,他全都感受不到,他此刻仅有的感官里全是她充满了诱惑力的双唇,越发的觉得不满足,每一次吻她心底的空虚感便要强烈许多,下意识的想得到更多的肌肤相亲,她不在身边的那三年,晚晚辗转反侧时,他总是会想起她离开前的那晚躺在他身下的那副漂亮清白的身体,可他睁开双眼,看到的全是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黑暗,他起身立于窗前,点起烟一抽就是一夜。
而此刻他就像是久未遇甘霖的藤蔓,依着她这颗娇艳欲滴的花树,他紧密地缠着她,一丝的缝隙与呼吸都吝啬给她,每一次舌根交缠的深入撞击都让他的呼吸沉重了几分。
路北烟根本招架不了莫沉弦如此强悍的索吻,憋得脸色通红,口腔内的津液全部顺着嘴角流出来,他偏偏邪恶地舔着唇角又渡回她的嘴里,顶弄着她的舌尖让她全部咽到肚子里,她嘤嘤地低泣出声,在他霸道而狂热的激吻下,她的大脑神经逐渐恍惚,眼睛也越发迷离起来,推拒他胸膛的纤手无意识地垂下,在他的进犯里,她被他半抱起搂住的身体毫无依托,几番挣扎无果之下,意识朦胧的她抬起纤细的手臂搂住了他的脖颈。
莫沉弦进攻的动作微滞,半眯起细长的眼睛深邃柔和,眸底潋滟生辉,再次搂紧她,托着她的后脑勺加深这个无休止的吻。
直到两人都难耐地喘着粗气,莫沉弦方才放开路北烟,他墨汁浸染的眼睛盯着她艳红如桃花瓣的双颊,“怎么样?舒服吗?我的技术你还满意吗?”他贴在她的耳边,低声问,“那么你,卖还是不卖?”
“你是有妻有子之人,自然精通床第之欢。”路北烟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贱。人,为什么直到这个时候她与他接吻时,还是会想到他和苏珊鱼水之欢时邪魅无双的模样,所以,他的吻技才会越发的高超,这些都是他在苏珊身上学来的吧。
她垂下眼睛,眼泪从眼角流出来砸到莫沉弦苍白冰冷的手背上,“可是你这样戏弄我,算什么呢?很好玩是不是?”总是这样让她焦躁不安。
莫沉弦原本柔和的双眸里突然卷进海水般阴凉的光,他出其不意地抬手捏住路北烟的下巴,勾起唇角,笑得眉眼生花,“做我的情人怎么样?一晚一百万,直到你用你的身体还清欠莫氏的钱。”
“是为你暖床供你泄欲的工具吧?用情人称呼我,你真是抬举我了。”路北烟迎上莫沉弦冷冰冰的面孔。
莫沉弦手下的力道又重了几分,“你还是只长头发不长脑子!最好去酒店打听打听,哪一个供男人泄欲的妓。女值那么高的价,我给你一晚一百万不过就是念在我们相识25年相恋10年的情份上,你当什么,找泄欲的不会找你这种连接吻都跟狗咬人似的笨女人,拿了这些钱不至于让你沦落到街头求包养的地步。”
呵,情份?你我之间走到这种地步,不消说情份,就连陌生人都比我们关系融洽,用仇人形容更贴切吧!路北烟逼回眼中的泪水,美眸间全是讥讽,“我街头求包养?恐怕只有你这种欲求不满的禽兽会这样认为!我做的是正当买卖,何种行为让你有这样的误解!”
莫沉弦不怒反笑,想着若不是在大街上,他早就用更禽兽的方式惩罚她了,见她白皙的下巴上已布满青紫错乱的指印,他微松了手指,扫了一眼地摊,漂亮的眼睛微眯,璀璨光芒乍现,“卖掉一幅没有?”
路北烟瞪他一眼,声音低下去,“没有。”
“所以说…”莫沉弦大理石雕刻般完美精致的脸在光线柔和的路灯下看起来生动极了,他挑着唇角笑着说,“任谁都会对一个勉强有那么几分姿色的女人孤身在街头卖画误会吧!你说你还是那副深闺怨妇好像死了丈夫没了爹娘的半死不活的德行,卖到现在也没把自己卖出去!若不是我念在我们相识25年相恋10年的情份上,凭你这副让人提不起任何性趣的长相我看都不会看一眼!如今我勉强包了你,你还装什么矜持装什么清高!”
“你!”路北烟的心情已经不能用屈辱来形容了,她扬起手正要一巴掌甩到莫沉弦的脸上,一声低柔的轻唤突然从身后传来,“沉弦,原来你在这里。”
路北烟的手臂横在半空中,僵硬地回过身,苏珊漂亮到勾魂摄魄的碧绿色眼睛一下子转了过来,她故作惊讶道,“烟烟,你也在啊!真巧!”
路北烟慌忙蹲下身以此遮住被莫沉弦吻得红肿的唇瓣,装作若无其事地收着地上的画,“晚上好。”
苏珊笑着走了过来,自然而然地挽上站在一侧面不改色的莫沉弦,“妈妈正找你。”
莫沉弦扬眼。
苏珊嗔他一眼,漂亮的脸容在夜色里熠熠生辉,“今早你不是想了宝宝的名字吗?刚刚我与妈妈商量,她好像有点不高兴,说是这么大的事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随便决定,让我找你回去。”
莫沉弦缓慢地拧起长眉,“又要按着什么辈份啊天时地利人和啊!怎么上一辈人顾及那么多!”
“唉?”苏珊抬手抚平莫沉弦袖间的褶皱,那动作亲昵而带着纵容溺爱,“你啊!都是大男人了还像青春期少年一样叛逆。宝宝的名字怎么可以随便一个怪兽怪物就可以敷衍了事了?”说到这里,她的目光转向一直低着头整理画册的路北烟,拖长了尾音说,“烟烟,你说是不是啊!宝宝的名字怎么可以叫怪兽。”
莫沉弦揽着苏珊的肩膀笑出声,“她没怀过孕的女人懂什么!问也是白问!完全体会不到我这个准爸爸的心情。”他微眯起的眸一刻也不放过路北烟脸上的表情。
路北烟笑不出来,心像是被尖锐的玻璃渣割着一样,随着缓慢的呼吸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着血,怪兽,是莫沉弦曾经为他们以后的孩子起的名字。
那时候的他温柔的把她抱在腿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一边贪恋着她颈间的馨香,一边憧憬着两人的未来,“以后我们就住在木质的小房子里,里面挂满你喜欢的风铃,再生几个孩子。嗯,名字我想好了,就叫大怪兽小敝兽。”
她本来舒服地靠着他温热结实的胸膛,一听这话立刻横起了眉,“出息的!只知道打游戏!三句话离不开老本行。”
他搂紧她,低声说,“这世间最幸福的事就是陪你慢慢变老…”
她静静地等着向来不会说情话的他说出更煽情感人的告白来,他却拧起了英挺的长眉,想了好久,才慢条斯理万分纠结地说,“幸福就是…奥特曼打怪兽。所以我们的孩子叫大怪兽小敝兽再恰当不过了。”
“我先打你这个成精的怪兽!”她转过身去气得捏拳捶他,他却突然趁势擒住她的唇吻了上来,她笑着反抗,他不满,扣着她的手轻而易举地压在他健硕的身下,“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积极制造怪兽!”
可是孩子怎么可以叫怪兽。
路北烟心痛不已地收好了画,打声招呼准备走人,苏珊却惊讶地掩住嘴指着她抱在怀里的画板,“烟烟,你怎么卖起了画?是不是没钱用了?”她走过来心疼地拉起路北烟的手,晶莹的泪水在眼里打转,“这么可怜的孩子怎么可以受这种罪,你若是没钱就跟我们开口,我和沉弦都会不遗余立就算砸锅卖铁也会帮助你的。”
路北烟想甩开她的手,可看着她碧绿色的眼睛里积起的泪水一点也不像作戏,她有些于心不忍,或许苏珊是真心实意想帮她。
她用眼角的余光觑了一眼莫沉弦,发现那男人正斜着嘴角,眯着细长的眼睛不怀好意的在她身上来来回回的转,眸底竟还闪烁着邪气而璀璨的光芒,她气得吐血,心里诽谤这流氓脑子里正勾画着不健康的画面,若是苏珊知道自己的老公竟然背着自己找情人,不知道此刻还会不会帮他牵线。
她再不犹豫,一把甩开苏珊,顾不得礼貌修养,抱着画册背着画板落荒而逃,她在心里发誓,就算是街头乞讨,她也不会再卖画了。
回医院的路上,她接到了从巴黎打来的电话。
她靠着路灯柱子,那边小男孩童稚而甜美的声音隔着冰冷的电话暖入她的心房,“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看小敝兽啊!小敝兽好想妈妈啊!”
“小敝兽…妈妈…”她抱紧画册,眼泪涌出来,却还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妈妈很快就回去了,小敝兽要听阿姨的话…”
依旧繁华的城市下看不到尽头的长街上,昏暗路灯下的女子捂着脸蹲在地上失声痛哭,“可是妈妈现在好累…妈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
面容俊美的男子站在哭泣的女子身后,他颀长挺拔的身影陷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额前的墨发被风吹起,露出他的眼睛,那双平日里漂亮而乌黑的眼睛里此时却充满了悲痛与心疼。
深沉如他,他又怎么会让路北烟知道其实他是心疼她,所以才说出那番羞辱她的话让她知难而退,以后再也不会半夜三更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卖画,她不该沦落到如此地步的,从小就被他宠着,受的苦并不算多,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虽然无力扭转局面,却可以在身后默默看着她。
可是如今的你如此抗拒我,我要拿你怎么办?
“沉弦。”苏珊站在莫沉弦身侧,“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莫沉弦抬起骨节分明的长指揉着眉心,“她会撑下去的。”他侧眸,“珊,刚刚谢谢你。”
苏珊大方一笑说,“谢我什么,我也不希望看到她在街上卖画啊!毕竟记者和媒体都在盯着她,若是有人知道戒指就在她那里的话,一时鬼迷心窍,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不过…”她顿了顿,看着拧起眉的莫沉弦,她也不自觉地蹙起好看的细眉,“不过,我们这样一直暗中保护她也不是办法,毕竟你的伤还没有痊愈,再加上妈妈那边,她若是知道你不仅对烟烟余情未了,还在处处护她周全,估计又会逼迫烟烟离开。”
“所以…”莫沉弦眸光阴凉,冰冷的声音带着让人恐惧的狠戾,“无论用何种办法,也不能让席裴知道小敝兽的存在,即使我们知道了,也要当作不知道,否则我们所做的都将化为泡影,一步踏错步步错。”
苏珊惊了惊,“中国有句古话,没有不漏风的墙,以妈妈的敏锐,我们瞒不了多久。”
莫沉弦走到光亮处,冰冷的脸被灯光照着安静而温柔,地上拉出一道长而寂寥的影子,他低声说,“明天你回趟巴黎,找到小敝兽,照我说的做。”
他的儿子和女人,他拼死也要护得周全,既然那犟女人不承认孩子的存在,他只好用些手段了。
苏珊走过去,习惯性地站在他身侧。
其实是任安翔告诉她莫沉弦来了路北烟卖画的地方,她才跟过来的,刚刚路北烟的那一巴掌,若是她不及时出声的话,怕是已经甩了下来,而莫沉弦不会躲。
这个傻瓜,为她做了那么多却从来不让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