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问,那样太卑微了,因为她知道答案,或许就连莫沉弦本人都不知道,其实他不爱她了。
路北烟闭上眼睛,两行清泪从眼角里滑落,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了,莫沉弦我们互不相欠了。
莫沉弦感觉到胸口好像被滚烫的液体灼伤,他一愣,低头就看见路北烟颤抖的肩膀,应该是哭了。
他的眸光里闪过一抹苦涩的光芒,握紧拳头,又搂紧她,终是放柔了声音说,“我们回去了。”
路北烟把脸转到一边,本来波澜不惊到麻木的脸却在看到莫沉弦身后走过来的女人时,突然变了脸色。
她表情复杂,抬起头看着莫沉弦,眸光里竟有一种难言的悲伤,“席裴来了。”
莫沉弦眉眼不抬,“这种幼稚的游戏还用来骗我。路北烟你死心吧!就算她来了我也照样带你回去。”
“是吗?”路北烟唇边扯出一抹冰冷的笑容,话音刚落,席裴震怒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路北烟你怎么在这里?”
席裴直呼其名,可见对路北烟的到来有多震惊以及愤怒。
路北烟看着席裴走到莫沉弦前面,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面不改色地说,“无意中来到这荒山野岭的地方,不小心摔断了腿,恰好碰到了席大总裁的儿子。”
“摔断了腿?严重吗?看过医生了没有?”席裴一听就慌了,接连着三个问题,完全忘记了路北烟和莫沉弦亲昵的举止。
莫沉弦长眉一皱,“你来这里干什么?”说话间,手臂自然而然地松开了路北烟。
席裴没回答他,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儿子到现在还再怨恨她,而路北烟对她的态度更是恶劣。
路北烟摇晃了几下后,在面无表情的莫沉弦眼前挺直身子后,方才看着一脸担忧的席裴,“当然严重,席大总裁没有看到我疼得都哭了吗?”
席裴伸手过来要扶她,却被她一把甩开,“不要碰我!”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阿烟,我送你去医院。”席裴追上一瘸一拐的路北烟。
路北烟的唇角浮起一抹胜利的笑容,回眸果然看到莫沉弦一动不动地站在花影稀疏阳光却灿烂的石子长路上,额前墨发盖住他眼底的所有情绪,路北烟心内悲凉一片。
早在三年前席裴求着她离开莫沉弦时,她就面无表情地告诉席裴,“求我不如去求你的儿子,他那样孝顺的孩子绝对不会忤逆亲生母亲。”
席裴摇着头说阿烟你不懂。
不懂什么,其实她只是装作不知道,三年前她不说三年后她依旧压在心底的伤痕,那就是在莫沉弦心里,席裴比她重要,所以即使三年前她走了,莫沉弦因为母亲的缘故没有去挽留她,他分明知道是席裴逼迫她离开,可是他没阻止也没挽留,他就那样站在不远处,像三年前那个漫天飞雪的西藏冬天一样,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被席裴逼迫看着她绝望痛哭看着她转身走在凛冽的冰雪天地里,直到席裴晕倒在地上时,他终于跑过来抱起他的母亲,走向相反的地方,任他们的背影被冰雪越拉越远,任他们从此背道而驰,任他们的爱从此散落天涯。
其实很多时候她都在想,如果当初他跑过来紧紧抱住的人是她,她一定不会离开了。
可是他还是选择了他的母亲,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他依然没有再追上来,她料定他不会当着席裴的面把她带回去,所以才在绝望之下转身走的那样潇洒利落那样一干二净,一干二净吧!让我们的爱我们的回忆我们的誓言全部都一干二净吧!
“总裁为什么不追上她?”不知何时,任安翔站在了莫沉弦身侧,早有所察觉的莫沉弦转脸看他一眼,“追上她又能怎么样?追上了这次,下次她还是一样会逃离,与其让她费尽心机地逃离我,倒不如放手让她走。”
任安翔也看着莫沉弦,嘴边的笑容有些无奈,“总裁没想过解释清楚吗?”
莫沉弦本就深沉的眸色转深,眸底一片无尽的黑暗,看着任安翔,像是能把他吞噬一样,“那么你想过跟苏珊解释吗?”
任安翔一愣,全然不知道莫沉弦为何突然这样问的意图,他有些尴尬,神色却不见慌张与愧疚,“解释什么?”
他不会告诉苏珊,其实他之所以不会莫沉弦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敬重莫沉弦,不带苏珊远走高飞的原因,其实只有他和莫沉弦知道。
莫沉弦的唇角浮起一抹冰冷的笑容,“你不解释的原因是因为不想让苏珊知道我的计划,而我不解释的原因也是不想让路北烟有所察觉。”
从路北烟从巴黎回来直到刚刚,他在席裴面前一直装作自己早就放下路北烟了,他三年前没有挽留路北烟的原因,他刚刚没有追上去的原因,其实是因为他害怕,怕席裴伤害路北烟。
这世间能让他莫沉弦害怕的人或物不多,但只要有一点关系到路北烟,他都不敢拿路北烟的安全开玩笑。
因为他见识过席裴的手段,看似有爱无害,但是没有人比他这个做儿子的更了解自己母亲的了,席裴实则城府极深,手段极其残忍狠辣,不然他这个做儿子的怎么会遗传了她的所有脾性。
三年前24岁的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席裴眼里不过是一个羽翼尚未丰满的黄毛小子,他若是与席裴反目最后的结果伤害了自己不说,更是会牵连到路北烟,而三年后他一再的隐藏自己的感情,在席裴面前表现出的完全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心态和处事方式,所以席裴对他的管教与限制才有所松懈。
他一直在等待时机,除去易行天吞并易氏得到易氏所有财产,他终于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反抗席裴,足够强大的力量保护路北烟不让她受到丝毫伤害,足够强大的力量让他们从此可以在一起了,可是,路北烟却正试图逃离。
这是他没有料想到的,他可以未雨绸缪操纵一切,却操纵不了一颗善变的心。
这两天来,他真正意识到,她变了,变得不再爱他变得可以冷漠对他,这都是他未曾料想到的。
那么也好,他的计划里本来就打算与路北烟再无交集的,可却再那晚再一次品尝到她的味道以后,再也戒不了了,他一面提醒着自己路北烟是会让人上瘾的毒,一面又深陷在毒品带来的销魂快感里无法自拔,那是他的梦啊!路北烟离开后的那天晚上,他躺在黑暗里以为路北烟或许是他今生再也触摸的梦,所以又得到她的时候,他无法从梦境里走出来,他也不想走出来。
他想着就算这次遍体鳞伤体无完肤,他也要好好爱一场,可她却在他勇敢地迈出第一步时,后退了万里,她的闪躲逃离都让他感到力不从心,所以既然他放不开,那么她如果还能像三年前一样背叛他,那么他还是不会挽留,他放手让她走,他闭上眼睛忍痛让她走,再也看不见再也不会见。
莫沉弦转身走向不远处的黑色兰博基尼车里,打开车门坐进去对任安翔说,“走吧!”
任安翔从后视镜里看着莫沉弦冷冰冰的脸,“总裁爱她吗?”指的自然是苏珊。
莫沉弦眸光犀利地看着表面平静,实则已经抓紧方向盘的任安翔,他看了一会,忽又转过脸去,单手撑着车窗,姿态慵懒地支起下巴,他看着车窗外急速闪过的风景,“我的心太小,只装的下不识好歹的路北烟一个女人。”
“可是…苏珊她爱…”任安翔抓紧方向盘,后面的话怎么也无法启齿,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承认自己深爱的女人爱另外一个男人是件很艰难的事。
“闷骚!平日里说你一根筋你还不承认。”莫沉弦低骂一声,“有哪个女人会因为不爱而心甘情愿的把第一次给男人?有哪个女人因为不爱而甘受男人给的屈辱?有哪个女人因为不爱而一再低下卑微的去做男人的地下情人?任安翔你是猪八戒投胎到人类身上去了吗?光有一张人类的脸却是猪八戒的思维!亏得她苏珊是瞎了眼瞧上你这样二的男人!”
任安翔抽了抽唇角,被莫沉弦劈头盖脸的骂了一番他仍旧迷惘,“她说过她爱总裁。”
莫沉弦懒得跟他浪费口舌,直接了当地说,“女人永远都是口是心非的感性动物。你就不要怀疑她对你的坚贞程度了,听我的,想爱就不顾一切的去爱吧!不然等到哪天你突然死了,后悔都来不及。”
说到这里的时候,莫沉弦的眸光黯淡下来,声音也低了下去,“所以趁现在年少,趁现在还有可以去爱的能力勇敢的爱一场,以后也不会有遗憾。”
“总裁!”任安翔一惊,竟莫名的察觉莫沉弦说的话好像在针对着什么似的,在他心里,莫沉弦除了听不到声音,受了几次枪伤,并没有其他的病症,但莫沉弦的这番话听起来却好像是他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一样,语气里的沉重与悲伤让他感到不安。
“总裁!”他又叫了一声,莫沉弦依旧没有应他,他猛然转过脸,却发现莫沉弦正盯着手机出神。
知道莫沉弦听不到声音,他也没再打扰他,把繁琐杂事全部抛到一边去了,他专心开车。
“阿烟!你不要走那么快啊!小心腿上的伤!”席裴追着前面箭步如飞的路北烟。
路北烟心想不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又拔腿跑出好远,确定莫沉弦真的没追上来时她才停下脚步,往后看去,席裴还在后面追她,她眯着眸子,看着站在她面前气喘吁吁的席裴,她佩服席裴穷追不舍的毅力。
席裴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担忧的眼神看向路北烟的腿,“伤到哪里了?给我看一下。”
路北烟推开席裴,扬唇冷笑,“其实你跟来是想看看我究竟在玩什么花样吧?”
“我…”席裴不知道怎么说,因为她也确实是因为早上的时候莫沉弦又没去公司上班,这成何体统?所以才又开着车来到了莫沉弦的公寓,却没料到碰到了路北烟。
虽然她确实担心莫沉弦会和路北烟旧情复燃,但是也确实是发自内心的关心路北烟,只是这种关心在她曾经逼迫过路北烟的情况下被路北烟屈解成了别有用心,对此,她满腹的伤心无法言说,像是一个做
错事的孩子有些局促地站在路北烟面前。
有那么一瞬间,路北烟看着她依旧风华的脸,头发上却有几丝白发,她的内心有些酸涩,毕竟是曾经疼了她20多年照顾了她20多年,曾经她心里当作亲生母亲,曾经她以为会一辈子依靠的人,她终究是缓和了脸色,淡然一笑,“我和沉弦已经没有关系了,还请你不要整天像个私家侦探似派人的跟踪沉弦,监视沉弦的一举一动,这样的做法,换作任何人都不能接受,何况是沉弦至今还在怨恨着你。”
“阿烟。”席裴突然冷着声音叫了她一声,眼睛里的光芒锋利如刀,“你为什么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