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倒流,一年前的暑假,卫一嘉大三结束回到j市。
七月流火,明晃晃的太阳炙烤着偌大的城市,卫一嘉却觉得浑身冰冷忍不住战栗,伸手到包里掏钥匙的
动作瞬间凝固,森森的寒气像是自地狱袭来缠绕盘桓,面前薄薄的房门挡不住屋内人的莺声浪语,隔不断空气中旖旎淫靡的气息。
一声声女人的软侬娇吟,一阵阵男人的猥琐喘息,让卫一嘉头脑中像扔进一架直升飞机不住的隆隆咆哮
轰鸣,身体停止运转,想尖叫嗓子发不出声音,想拍门抬不起手臂,甚至想痛哭都流不出眼泪。
浑浑噩噩中,像是被外力牵引着,拉着行李,茫然、机械地离开那扇熟悉又陌生的房门,离开男友租住的老小区,来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阳光太刺眼了,晃得周遭的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又怪异,似乎所有来往的人都在擦身而过以后转过头偷偷地嘲笑,嘲笑卫一嘉是个大傻瓜。
没有目的的走着,突然一记尖利的刹车声在卫一嘉耳边狠狠划开,下意识地停下来茫然转过头,一个高个的男人打开车门走了下来,微微蹙眉,认真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挂到你没有?”,眼睛张大看了看这个男人,男人英俊的面庞却没有映进空洞的眼底,摇摇头,卫一嘉垂下眼睛转身继续朝前走。
一道黯然伤怀的眸光在男人面前闪过,在卫一嘉身转身的瞬间男人脱口而出“你不要紧吧?需要送你去医院吗?”,随即男人不可置信地皱起了眉并迅速收声,似乎惊讶于自己会这样“穷追不舍”,所幸卫一嘉已经渐渐走远,男人对自己摇摇头,重新上车疾驰而去,锃亮的车身在阳光下留下一道炫目的影像。
顶着正午毒辣的太阳,不知道走了多久,又有什么很吵闹又有点熟悉的声音响起,卫一嘉没有理睬继续机械移动着,熟悉的声音一直响个不停,下意识地伸手进口袋,摸到手机,原来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接起电话,妈妈柔和的声音带着点焦急传过来,“一嘉啊,到了吗,热着了没,要不要妈妈去接你?”,卫一嘉猛然间从混沌中抽离,落到实地清醒过来,“妈,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火车晚点了一会,没事的,待会见,妈拜拜”,停了一下,卫一嘉又小声说了句“妈我想你”,不等妈妈回应便挂了电话。
深呼吸几次,定定神,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了,这里离家颇有些距离,卫一嘉狠心拦了辆出租车,在车上才觉得人有点发软,疲倦地闭上眼睛,靠在后背上,活生生遇到这样狗血的事,着实刺激了一点,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痛哭一场。
这是卫一嘉的第一个男朋友,也是她同系的学长,同样从j市考到z市的z大,今年已经毕业,办完手续先于她1个多月回到j市,这次暑假回家,为了给他一个惊喜,故意说第二天才到,谁知倒是他给了自己如此大的一个“惊喜”,而妈妈,则被排到了不重要的位置,为了能先见到他,对妈妈谎称自己的车次是下午才到j市,而妈妈却是如此全心地牵挂着关心着自己,想到这里,卫一嘉觉得自己对妈妈太不公平,以后一定要对妈妈更好一点,至于上午那不堪的一幕,虽然如同冰锥一样扎在心里又冷又痛,但终究是能过去的吧?
人的成长往往需要挫折和打击,当突然间破碎消失的心挣扎着重新活过来之后,卫一嘉突然醒悟了自己的自私,爸爸多年前就去了天堂,妈妈一个人照顾自己还要支撑这个家,而自己只一味享受妈妈的关爱却从未想过要关注妈妈,自己已经大三马上大四了,不再是小孩子了,以后自己一定要更多地对妈妈好,照顾妈妈,哪怕不能回报以妈妈对自己那么浓重的爱,也要尽自己的全力去爱妈妈。
回到简单但温馨的家,主动和妈妈来了个大大的拥抱,片刻后妈妈笑着嗔怪,“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还不快去洗把脸”。
“嗯,这就去”,回应着妈妈,卫一嘉放好行李,洗完脸,走出卫生间,跟正切西瓜的妈妈打声招呼说坐火车累了想去睡会儿,西瓜让妈妈先吃给自己留点儿放冰箱,“哦,是吗,那你赶紧去睡,西瓜给你冰着,起来再吃,去吧去吧”,对妈妈点点头,卫一嘉进了房间,关上门扑到床上。
睡觉只是幌子,其实是不想也不敢长时间面对妈妈,怕被妈妈看出什么而担心自己,在妈妈面前强自镇定,但遭遇那样突如其来的刺激,谁又能真正若无其事呢。
有些疲软的太阳斜着照进小小的房间,已经没了正午高温的肆虐,浅绿的窗帘有气无力地翻动着,把头埋在枕头中,那些不堪的声音总是支离破碎地在脑海中不断撞击回荡,似乎都在嘲笑着卫一嘉自以为纯真坚固的爱情,那些曾经美好的回忆,不能相信都是假的啊,只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事情在突然间衍变成了这样不堪的境况?又或者,是早有什么改变了而自己太愚钝从来未留意?
拧着眉头使劲用枕头捂住耳朵,想阻止那些让人痛苦的声音侵袭,脑海中时而又闪过曾经的美丽画面,就在这样的天人交战中,疼痛从脑海传到心口,再蔓延到四肢百骸,翻过身卫一嘉直挺挺躺着,瞪着墙上的缕缕夕阳,眼睛却干涩的快要不能转动,竟是痛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吗?
有人说,治疗失恋最好的方法是投入下一场恋爱,卫一嘉不赞同,她更愿意让自己忙碌,忙到没有时间去伤春悲秋,忙到没有空隙去安放疼痛,看来,这个暑假是不能过的太轻松,明天,就从明天开始,去找份暑期工吧。
看着墙上的阳光越来越偏直至不见,门外传来妈妈喊吃饭的声音,答应了一声,卫一嘉起床,进了卫生间,在洗脸池中放满冷水把脸埋在水中,憋不住气了才猛然抬头起来,镜中的女孩,面目依旧秀丽,眼神依旧明亮清澈,因着颗颗水珠皮肤看起来更加晶莹,嘴唇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失了血色。
“嗨,美少女,一定会过去的,加油!我看好你哦……!”卫一嘉在心里给自己鼓劲,那彻骨的疼痛,一定要好好的藏着,不让妈妈担心,然后再努力的赶走这段失败的感情带给自己的伤痛。
吃过晚饭,卫一嘉准备收拾碗筷去洗碗,被妈妈拦下,“你刚回家去休息一下吧,暑假还长,不差这一次”,“嘻嘻,好啊,妈最好了”,卫一嘉看了几分钟电视,觉得实在不堪忍受那样的脑残,对着厨房里妈妈的背影说要出去逛逛,然后换鞋出门,关门的时候飘来妈妈的叮嘱“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在家附近漫无目的地逛着,傍晚的空气不再炙热,不远处零星有灯光开始亮起,仔细回想,男友先自己一个月回到j市后,好像就已经很少主动和自己联系,最多有几条短信或qq留言,自己忙着期末复习、考试、收拾行李什么的,竟然一点都没有觉察到不对劲。
而他,又何苦这么欺瞒,难道他觉得自己是那种苦苦纠缠的人?还是说,他觉得自己根本已经无关紧要,所以直接无视自己?连分手都不用提?越想越沮丧,卫一嘉都快要觉得自己已经失败到底了,就算是分开,起码得明白地断了吧,这样脚踏两船地欺瞒着算什么呢。
信步走着,直到传来阵阵喧哗,此起彼伏好不热闹,还不时有阵阵香气飘散开来,眼前是j市最出名的几家烧烤之一,离卫一嘉家不远,这么早就已经人满为患,店铺里,人行道上都搭满了小方桌,几个半大小子充作服务员动作麻利地穿梭于食客和烧烤架之间,不时还招呼着新来的客人,这里处在背街的位置,店面也不大,刷白墙壁就算是装修,桌椅板凳都很简陋,炎热的天气也只有几只巨大的风扇对着食客疯狂摇头,但j市人喜欢吃,是一种纯粹的食欲追求,因此在很多这样的鸡毛小店门口,常常可以看到自行车、奥拓、奥迪等等挤在一起,如同他们的主人没有分别地挤在小店里面只为大快朵颐。
以前每次两人相携从学校返家,必定会来吃这家烧烤,然后乘着夜晚的凉风他送她回家,两人牵手静静地走着,那时卫一嘉觉得很幸福,现在想来只觉得心里缠绕上细细密密的哀伤。
不自觉驻足,恍然间已经被小伙子安排到了仅剩的一张桌子前坐下,对着青春洋溢热情单纯的小伙子,卫一嘉轻轻笑了一下没有拒绝,叫了几样简单的素菜,这时有一把男声从头顶传来“小姐,请问这里有人吗?”,卫一嘉没有抬头随意地说道“没有,你坐吧”。
“是你啊,这么巧?”
“嗯????”
“中午在街上,不知道是你走路太专心还是我开车太不小心,差点挂到你,怎么,不记得了?”
“呃……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好像’?看来我不应该提起,小姐你不会现在找我赔偿吧?”
看着对面俊朗的男人故意做出的计较模样,卫一嘉有点想笑,但这样一个陌生的成年男子,从心底里仍然让人有些警惕,在这当口她点的菜上来了及时化解了略显尴尬的场面,“没事的,不会找你”对着男子举了举手中的菜,不再理会他,自顾自慢慢吃了起来。男子不以为意,在自己的菜和啤酒上来之后,也开始做饕餮状。
快要吃完的时候,卫一嘉的手机来了短信,是“男友”发的,说是最近自己太忙,就不去接火车了要她注意安全云云,卫一嘉顿时没了胃口,只觉得心口一阵发紧呼吸也变的急促,放下筷子愣愣盯着手机,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复。
在卫一嘉犹自呆愣间,短信又响起来,看完短短一行字,卫一嘉彻底呆住,刚刚吃下去的一点东西,宛如化作了寒石,重重地压在了胃里,不断搓揉挤压,在不算明亮的灯光下脸色开始发青,捂住胃部蜷起身子,卫一嘉知道老毛病又要发作了,强撑着想叫结账,声音却小的没有超过一张桌子的范围。
对面坐的男子这时也吃完了,看到她的样子,对着店铺喊了一声,立即有小伙子跑过来,男子递过去一张百元钞,“展堂,这位小姐的一起算,不用找了”,卫一嘉已经不像白天那样混沌,两个人点的东西最多五六十块,这么铺张浪费又显摆的人……
不等她皱眉,那男子又接着对叫做展堂的小伙子说“叫你们佟掌柜记着帐,可别想多算,下次我来继续吃”,“放心吧言哥,我们御水华门都信不过就没人信的过了”,展堂笑嘻嘻地接过钱,又继续招呼其他客人了。
“谢谢,我拿钱给你”,边说卫一嘉边掏钱包
“不用了,你也没吃多少。那个,你脸色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麻烦了,我自己去就好了”
“这里附近可没有像样的医院,不要强撑,来吧,我送你去,放心,我不是坏人,我还怕你赖着问我要赔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