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写在暮春初
杀猪狂客2015-10-27 13:373,174

  从来是剑气磨人,将夜雨青丝,消成故事;自古多残花佐酒,更西风白发,久拄夕阳。

  当80岁的柳寻鹤停笔写下这样的句子的时候,吴岩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沧桑扑面而来,近七十年的生死相随,而现在他们都老了,唯有西风白发久拄夕阳。看着夕阳下那种已经提壶饮酒的身影,吴岩不由得陷入了回忆。

  虽然时间过了接近七十年,但是吴岩的回忆一直都是如此的清晰,因为眼前这个人,也因为曾经那些事。

  吴岩不由得回忆的痴了,从自己最初全村被屠之际的初遇便开始的七十年的追随,一点一滴都清晰如昨日,只有眼前的华发会告诉他,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

  只是眼前这个人除了头发似乎从来就未曾改变,那好似亘古未变那一袭白衫曾经给了一个国家力量,那象征智慧计谋的冷玉扇也未曾离手,吴岩也许除了时间他真的没有改变什么。

  其实柳寻鹤还是有改变的,只是吴岩和柳寻鹤在一起久了,反而觉察不到,因为柳寻鹤改变的是气质,最开始的干将出匣、以后的渊渟岳峙、然后的龙归大海、到最后的返璞归真,柳寻鹤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那个人,整个人陪了自己的年头太久了,久到自己都快认为那就是自己的影子。

  引子其一暮春的庭院,只有一树零星浅色桃花仍在坚持,墙外草木的杂乱浓荫,正象碧水一样倾泻过墙头。

  柳寻鹤是第一次住玄都观,因为赶春闱的举子已经把金陵驿旅挤满了,到处都能看到三五成群,摇头晃脑的考生,玄都观因为败落,游人似也散的早,时至三月便再无来者。

  考生时下最流行的去处是平康巷的妓馆。每次赶考,考生中都会流传不同版本的通关秘笈,比如投谁的门下几率最大;今年主考大人喜欢的文风;而今年说是与大人们与偶染韵事的娼优,吹气如兰之间一句话顶老师几万字推荐信,唯一的麻烦是名妓如云的时代,谁又知道哪块云彩有雨。

  还有一些没门路又缺钱的,去走“终南捷径”,就是去金陵边上找个山头归隐,带足了笔墨纸砚,专攻田园派,然后把诗集撕成一页一页的,让小童带出山见人就散,最好是市井街坊村妪田翁都会唱,流行起来,引朝廷招他出山。这种孤注一掷的投资最首要的是找一个好书童小厮,善走,了解金陵茶寮酒肆分布和客户层次,皮厚,酒量好,看人下菜,逢人敢喷,精通饥饿营销和时间统筹学,在主人被山贼发现劫财劫色前,引出朝廷下旨。善此道的小厮团队往往在半年内就能批量生产李白。所以金陵本地小厮的佣金近年水涨船高,bi得穷举子们自带干粮,从小就买几个机伶的孩子天天教金陵地理和公关MBA,小童好了,自己课业却也耽误了。再加上隐于山野林泉风险太大,有的考生到最后干脆就开起了小厮出租服务。

  柳寻鹤雇不起小厮,也进不起平康巷,只有凭脑子,可能是大部分营养都入了心力,人生的消瘦,唯双目大而焕采,眼珠一轮精光暴射如白面土匪,一袭白衣穿在身上还有那么点才子派头。

  “相比之下,这些乌雀才是自己和这院子的主人吧”柳寻鹤看着在院里草丛间寻觅的乌雀暗自叹了一声。

  玄都观里的大殿已经坍塌过半,几处神像面上的锡箔也被刮去,额上的明珠不知所踪,只剩下一个黑黑的窟窿,在暮色中显得面目可疑。庭院里的蓬蒿已近齐腰,在晚风中摇曳起来,似有物潜行。

  有顶棚的厢房还有几间,柳寻鹤挑了窗前有池塘和那株桃树的,稻草铺好,抬头忽间壁间似有墨迹,淡淡的。掸去浮尘,有两句“觉来萧瑟难堪雨,树已伶仃恨有风”。料也是投宿的举子信手。

  晚饭是干粮何腌萝卜。远处谯楼更鼓三落。败落的玄都观在夜色中隐去了轮廓,三进的大院中,只有柳寻鹤的灯光摇曳如豆,穿窗而过的风里偶尔有花气。柳寻鹤忽然放下书,因为,他听见一声叹息。

  引子其二平康巷的石板路已经被行色匆匆的过客磨砺的凹凸不平,微雨过后显出湿润的青灰色。参差的粉墙青瓦,把头顶的晴空分隔成一条犬牙交错的湛蓝。

  在金陵磨镜的数十年间,花五最爱在这条街上找活儿。从少年花五到如今的五爷,他看惯了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珠黄人老,见过车帘被风吹起时谢才女的左脸,嗅过长公主经过后空气里的脂香,也听过隔窗的细腰儿嘤咛一笑。

  总的来说,磨镜是件苦活儿,从师傅手里接过那块八十斤的玄铁磨镜石时他就明白了,好在手还稳,眼神还济。每天只磨三面铜镜的规矩不能破,之后便是酒肆高卧,不知来日无多老之将至。

  桂枝小院是平康生意最好的,为沾“折桂”的喜气,春秋两闱这个十五两的场子天天爆满。所以,桂枝小院也是五爷最大的客户,而今儿要磨的恰是花名最艳的蓝眼胡姬细腰儿的镜。花五不明白作为当红的姐儿,为什么要用这么一块黑黢黢的铁镜,不时髦的椭圆型,背后没有菱叶和鸳鸯,却镌着行“此去惊云乱”。花五抬头看了看西南渐起的乌云,盘算着两个时辰也够了,便拣了一株桂花树荫里,磨将起来。

  风稍紧,沙沙声细密了起来,直到第一滴雨珠从桂叶滴落,打在花五纹着螭龙的右臂上,五爷再次把铁镜放在水里洗,再拿起照了照镜子里自己苍白的短髭,“真好啊,十年后,这手艺还有谁能有呢?”一丝惆怅浮在花五的嘴角,他又举高些想看看阳光照进镜子,忽然注意到云脚几乎低垂到了桂枝院的廊檐,“雨不大,云何重如此”花五疑惑了一下,然后就看见眼前一束紫光夺目。

  引子其三玄都观已经近在眼前,唐鹏已经忘记了这是第几次来玄都观,每三年一次的春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缺席过,算来算去已经过了二十个年头,当年一起考试的会元后来的状元公,现在已经是今年的考官,而他还在考。

  玄都观那摇曳着随时都会熄灭的灯火引起了唐鹏的注意,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玄都观的灯火,以前虽然白天也会看见有人在这里,但是晚上绝对是没有人的。据说曾经莫名其妙的死了几个道士,人们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变成了这里有厉鬼索命,剩下的道士也是不敢继续留下来都跑了,村民们看见平时专门司职抓鬼捉妖的道爷都降服不了这厉鬼,也跟着跑得一干二净,越来越清幽荒凉,到最后成了第四次来参加春闱的自己的住处。想来也是自己念旧每过三年都会来看上一看,顺便住上一个月,等会试成绩出来,然后自己乖乖的滚回老家,三年后再来。

  想到这里,唐鹏不由得一声长叹,心中更是对今晚在这里住的人有了兴趣,毕竟同时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对于他来说或许都是一种奢望,这时候灯前人影突然转过身来,唐鹏细眼看去灯光太过黑暗只能看见大概,那人普通身高,头发束着,一袭白衣穿在身上却是亮眼了几分,灯光下那人的五官不甚清楚,只是一双明亮的眼睛还折射着微弱的灯光,甚是明亮。那人对唐鹏微微一笑,行了一平礼,以示见过。

  唐鹏心中很是疑惑却也顾不得多想,几步从窗外绕到门口,说了门口其实就是一个口子,门不知道被谁家搬走了,剩下空洞洞的门框,不过在这暮春的时候倒也不是特别吓人,这房间前几次都是他的,所以也是轻车熟路。那株桃花就是最好的证明,每年桃花落尽的时候也该他回家了,刚才他甚至在想今年的桃花这么快就落了,是不是又预示着什么呢?

  现在的门口已经被现在的主人用了一个残破香案给暂时封着了,唐鹏不禁莞尔,这香案自己当初也见过,看是残破的还腹诽是不是大家争夺的时候给弄烂了,最后就被众人舍弃了呢。只是这人把门给封了,那他怎么进去呢?

  突然屋内传来一句“兄台要进来的话,还是走窗户吧。”唐鹏恍然原来这样,不过封了门也少了点寒冷,只是这本事无主的道观,这房间自然也是先到先得,只是自己平常每年都到这里习惯了,不知道今晚又该怎么安排,只能希望那位兄弟能够通融通融。

  转身来到窗前,正好又看见了那树桃花,唐鹏隐隐叹了口气,翻身从窗户进了去,借着灯光唐鹏终于看清楚了屋里的人,他看起来二十三四岁的模样,脸上没有多少血色病怏怏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明亮,刚才看着白衣太过白,现在走进一看才发现白衣已经洗了很多次,稍微有点犯灰,头发没有束冠,只是用一个麻绳随意束着。唐鹏一惊这看着二十三四岁的人莫非还没二十岁吗?要知道没有二十岁不进行加冠礼是不能束冠的。

继续阅读:第1章 茶楼论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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