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没有想到居然连特司大人也知道自己的名字，面上顿时觉得有些光彩，呵呵应道：？正是，难为特司大人知道小的名字。？
？陛下近侍，乃是要害处。？杨玄说道：？本官即是督政院特司，当然要小心防范？？更何况前些日子太极殿的小太监里面，才出了名刺客？？？
李可一惊，不敢接话。杨玄温和说道：？陛下既然信你，本官自然也是信你？？对了，听说老戴如今在做苦役？？
李可看了他一眼，试探着说道：？是啊，挺惨的。？
？嗯。？杨玄点了点头，？我也不怕什么忌讳，老戴这人我打过交道，人是不错的，小公公在宫中还请帮忙照顾一二。？
李可心头大喜，月前他就指望着能够通过戴公公攀上面前这位年轻官员的门路，对方既然这么说，那就是有戏了，赶紧恭敬应道：？您吩咐，哪里敢不照办。？
杨玄微笑说道：？劳烦小公公了，日后家中有什么为难事，和我说一声。？他不用说的太明白，对方也应该知道通过柳贵妃联络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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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柳贵妃居住的芳宫时，真是大凑巧，自九月后便一直没有机会朝面的北韩大公主也从太后那宫里回来了，大公主在成婚之前，便是安排在这宫中居住。她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杨玄，略吃一惊，只是二人也不方便说些什么，稍一行礼。便退到了后面。
柳贵妃瞅了杨玄两眼：？一路从北边回来的，怎么挺陌生？？
杨玄时刻不忘广拉盟友，安插钉子，像大公主这种要紧的角色哪里肯放过。只是在众人面前当然要装地陌生一些，应道：？身份不一样，再说？？男女有别。？
柳贵妃取笑道：？你这孩子，比大美女都要生的俊？？不怕你去祸害别人，就怕别人来招惹你。？
杨玄唬了一跳，说道：？姨可别瞎说。？转头看见三皇子还在那里平心静心抄书装乖巧，不知为何，气不打一处来，摇摇头问道：？这事儿太后真允了？？
话语里确实含着不敢相信的腔调。柳贵妃看着他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也是今日才听陛下实允了。不过？？这是好事情，老祖宗怎么会反对？？
杨玄自嘲一笑，心想事情才没这么简单。想了会儿后认真说道：？我去江南，小三儿跟着我？？您也舍得？？
？江南水好人好风物好，有什么舍不得？？
柳贵妃忽然招招手，让他靠近些。杨玄依言靠了过去，离她只有一尺的距离。似要嗅着这位贵妇人喷出来地如兰气息，才听着她压低声音，咬牙说道：？你带着他离宫里越远越好。最好能拖几年就拖几年。？
杨玄微怔，才知道柳贵妃做的是这等消极打算，摇摇头说道：？一昧退让总不是个事？？再说了，江南国商也不需要花什么功夫，我只是过去看一眼，总不能老拖着。？
柳贵妃想了想，发现确实是这个道理，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这话确实，陛下也不会允你总不在京都。？
杨玄想了想。安慰道：？三儿毕竟年纪还小，不值当这么早就开始*心？？再说了，太后在宫里看着这几个孙子，太出格的事情，那几位也不敢做？？？他顿了顿后又说道：？毕竟咱们和其它那几座宫里不一样，尚书巷说话还有几分力气，父亲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退？？至不济，还有我不是？？
得了这句话，柳贵妃终于放下心来，以目前的发展趋势，杨玄在朝中的影响力只会越来越大，朝中宫中往往是两相影响的两个独立？？？，只要朝中有人，她与赵成母子二人在宫中也会过的轻松许多。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大家就已经点的极为透彻？？在保留了那么几分可喜憨直的柳贵妃看来，自己为孩子着想，和杨家绑的越紧，自然就越好。
？让三儿跟我下江南？？就有一件事情您得允我。？杨玄瞥了一眼正在偷听，却什么也听不到地三皇子。
？什么事？？见他说的严肃，柳贵妃也紧张起来。
？我不怎么会当先生，像外放在州郡里的那几位门生，您也知道，那是他们自个十年寒窗地造化。？杨玄认真说道：？我只能将殿下当弟弟一样教？？难免会有些不恭敬的时候。？
听着？当弟弟一样？教这句话，柳贵妃眉开眼笑起来，根本想不到杨鹏如今在北边的惨状，连连点头。
杨玄像看神仙一样看着她，心想这位怎么像中了六合彩似的高兴？试探着说道：？？自可能？？有时候？？会？？动手。？
？动脚都由你！？柳贵妃说的很直接，笑吟吟道：？只要别打出个三长两短来，由着你怎么揉捏。？
她接着叹了口气，说道：？你是不知道，前些日子那个楼子地事情，让我吓了一大跳，平日里只知道他和老二关系好，谁知道老二这个？？杀千刀的，竟然撺掇着成儿去做那件事，成儿这么小的年纪，知道个什么东西？还不是被人拿来当刀子使？？幸亏你把这事儿压下去地快，不然不知道陛下会气成什么模样。？
杨玄暗笑，心想您这位儿子可不是一个善主儿，虽只八岁，但脑子里的东西不知道有多复杂，又听着柳贵妃低声说道：？把他管教老实些？？哪怕将来变成如今没用的福王爷？？至少也谋个一世安康啊。？
杨玄听着这些话，不免有些感慨，世上只有妈妈好，这句歌词果然没有唱错。没妈的孩子像根草，自己的身世也证明了这句歌词地正确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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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用晚膳的时间还早，太后宫里也一直没有什么消息，杨玄乐得清静。就呆在芳宫里与柳贵妃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二人是亲戚身份，避讳也可以少些。而且整座凉沁沁的皇宫里，似乎也只有柳贵妃这宫中还有些？？人味儿。
？奴婢参见心郡主。？
随着外厢宫女们嫩脆地行礼声，郑心儿搓着两只小手就走了进来，今日她下身穿着一件翡翡色的叠层襦裙，上身是件大红绫袄子，袖口上严丝合缝的缀着两道狐狸毛，毛茸茸的煞是可爱。
杨玄坐在轮椅上平伸出双手。
心儿向前，将手放入他温暖的手掌之中。动作是这样的自然。
杨玄轻轻揉着姑娘有些凉的小手，好奇问道：？就这么着便来了？？这一身颜色有些近似于红配绿，只是红色深的生动。翡翠透着清贵，穿着婉儿的身上便顺眼许多，不过入宫用膳，总应该穿的华丽些才是。
郑心儿嘟嘴说道：？在家里等了你老久，也不见人来？？后来吴达叫人过来说了声。才知道你被宣进了宫，我带着大宝回府，结果刚到门口。就被太监拦着？？拉到宫里来，先去见过太后皇后，幸亏几位娘娘都在太后宫里侍候，不用各个宫去拜，略说了几句话就来见你。一路上匆忙着，哪里有时间换衣服。？
？对了，大宝呢？？杨玄最关心地，就是自己那个傻乎乎的大舅子。
？放心吧，杨思在家呢。？郑心儿接过宫女递过来的热毛巾胡乱擦了两把。一屁股坐到柳贵妃身边，侧头笑*说道：？在聊什么呢？？
柳贵妃没急着回话，先把宫女训了几句，这大冷地天用热毛巾让郡主擦脸，也不怕呆会儿出去被冷风激起，这才回头笑着将陛下的安排说了一遍。
郑心儿诧异地看了杨玄一眼：？这就定了？？
杨玄点点头，耸耸肩，无可奈何，拖家带口的，看来日后的江南之游一定会精彩万分。
有太监过来传话，请芳宫里的五位贵人去慈宁殿用膳。柳贵妃赶紧拉着三皇子地手去后厢梳洗，也要好生打扮一下自己。
觑着这个空儿，杨玄压低声音问道：？让你和太后娘娘说的那事儿？？怎么样？？
郑心儿看了一下四周，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想退婚，这事儿又不早些和我商量？？突然弄这么一出，太后怎么可能允。再说了，我毕竟是晚辈，说这事儿本就有些不合礼。？
杨玄叹道：？杨思不喜，我这做哥哥的有什么办法。不过这事儿确实告诉你晚了些，也是想着趁着天一楼这事儿，赵阔正惹宫里不高兴，趁机将这事儿办了，哪里想到会这么麻烦。？
？陛下指婚，岂能说退就退。？心儿蹙着眉头，？你呀，也太宠杨思了。？
杨思呵呵笑道：？就这么一个妹妹，我不宠她谁宠？？
？我看还得公公进宫来。？心儿盯着后厢，确认没有人偷听，这才轻声说道：？让老爷直接和陛下说，我们两个份量不够。？
杨玄苦恼道：？虽说两家闹了这么一出，可父亲还真是喜欢赵阔。就连赵阔天天逛青楼，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总说是自幼看着长大，两家关系亲密，总不能因为二殿下地原因，让两家就此割裂。？
郑心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公公当年可是胭脂河最出名的人物，当然不以为这算什么大事。？话语出口，才觉着儿媳妇儿取笑公公有些不合适，嘿嘿一笑掩了过去。
杨玄在着急妹妹的事情，也没揪着这话开顽笑，眉宇间一片无奈。杨思这些天在太医院里很挣了些名声，希望春秋那边能处理好，至少将婚事拖一段时间再说吧。
？舅舅宣你进宫为什么？？郑心儿问了真正关心的问题，？我想恐怕不仅是老三的事儿。，
杨玄静静望着妻子，忽然伸出手轻轻抚了一下她光润的下颌，笑了笑。没有说什么。难道自己要对她说？？你最亲地舅舅让你最亲的相公，施展浑身解数，只是为了让你的亲生母亲？？沦为赤贫？
好在此时，柳贵妃等人已经打扮妥当出来了。棉帘一掀。殿内顿时觉得明亮了起来，杨玄转过身子一看，只见柳贵妃与北韩大公主携手袅袅而出，两位女子在饰物衣着妆容地巧描侍应下，容颜大放光彩，眉目如画，端庄贵研，他在心底忍不住赞了一声，所谓珠光宝气，不过如是，
大公主望着他微微一笑。却是上前与早已认识地心儿并肩，往殿外走了出去。
冬至大如年，这一日赵国上下都在休息。朝堂停，军队歇，边关闭，商旅休，不止京都。实际上包括远在北方的北韩，这一天都在安心静体地过着幸福的小日子。
赵国习俗，冬至之日要吃羊肉。京都的民宅街巷中，无数络热雾从那些或宽敞或*仄的厨房里飘了起来，绕着各色瓮锅的上方绕了三转，再觅着唯一的一条生路，钻出了窗楼间的细缝。这些热雾中透着一股干辣椒的辛味，鲜羊肉的膻味，药材地异味，萝卜的甜香味，四味交杂。美妙无比，弥漫在无数院落外的大街小巷中，令闻者无不动容垂涎。
慈宁殿内，最尾地那张案几之后，杨玄瞪着一双迷惑的眼睛，看着自己筷尖被切成耳朵模样的羊肉，看着碗内白汤里飘浮着的菌花与名贵蔬菜，心里不禁叹了口气？？这宫里的羊肉，果然与民间不同，做工是精致了许多，却也少了那分香火温暖意。
没有豆腐与萝卜这羊肉还怎么吃？最大地问题是？？羊肉已经是温的了，不能烫的自己嘴唇儿发麻，这喝着有什么劲儿？
所以他只是勉强喝完了碗中地汤，又挑了筷酱拌着饭，很缓慢而细致地咀嚼着，拖延着这顿无趣？家宴？的时间。他眼观鼻，鼻观唇，唇含筷尖，专心无比，余光却没有流出席外，静静听着殿中这些皇族人员们的谈话，并没有插上一句，孤单的就像他身后不远处那辆孤伶伶的轮椅。
慈宁殿是太后宫宇，是后宫之中最为宏广的一座建筑，虽然和北韩上京那败家子皇宫比起来要显得简朴太多，但依然是富丽堂皇，映烛如日，耀得冬日殿内的陈设与物具闪闪发亮。
殿内诸位皇族子弟默然进食，不敢直视最上方的那位老妇，以及老妇身旁的皇帝与皇后。今日冬至，人到地齐整，包括福王一家三口，还有被软禁的二皇子都入了宫，只是二皇子与赵阔看见杨玄进来时，也只是微微诧异，并没有像泼妇一般冲上来要生要死。
杨玄用余光瞥了一眼正席之上的那位老妇人，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皇太后，从对方眉眼皱纹里，似乎还能嗅到当年这老妇的手段与坚硬的心，虎虽老病威犹在，她在最上方坐着，就连一惯放肆无比的福王爷，都显得老实了许多。
人不熟，但这宫殿他熟悉，当初玩盗帅夜留香的时候，在这宫里走了两道，在老妇人床下的暗格里摸出钥匙。想到这件事情，他悄悄地收回了目光，无声地吃了拌着酱汁儿的饭。
上方传来几声老年人无力的咳嗽声，杨玄低头不语，先前那一瞥里瞧见的太后面色，发现她的唇角已经开始耷拉下来，就知道这位老人家活不了几年了。
？心丫头，坐哀家身边来。？皇太后看着远处最尾那席上的外孙女，又看了一眼面容隐在暗影中的杨玄，唤道：？给我捶捶。？
心儿温婉无比地起身离座，笑兮兮地走到那处，凑到太后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又用目光瞥了一眼正苦脸吃酱饭的杨玄，估摸着是在逗老人家开心，讲笑话。果不其然，皇太后笑了起来，笑骂道：？看来你在杨府将他喂的倒是饱，连宫里的饭也吃不下去了。？
话音虽低，却清清楚楚传到了众人耳里，都知道说的是杨玄。
杨玄心头一动。唇角绽出一丝微笑，心想心儿在宫中最为受宠，看来不是假话，只要太后和皇帝喜欢她。宫里地地位自然突显。
但他的心里依然有些微微紧张，今天是第一次看见太后，这位老人家偶尔瞥向自己的目光，竟让自己有些不寒而栗。按理讲，奶奶看野孙子？？也不应该是这种眼神儿啊？？那眼神十分复杂，有一丝欣慰，二分骄傲，三分疑惑，剩下四分却是警惕与冷厉！
太后发话的时候，众人已经停止进食。听着老人家在冬至地家宴上说些什么。
？今儿，人到的算齐整？？去年哀家身子不适，所以没有聚。今日看见驸马的模样，哀家心里也高兴。？皇太后嘴里说着高兴，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转向皇帝说道：？只是你那妹妹一个人在凤阳呆着，总不是个事儿。这女儿女婿都在京都，她一个妇道人家老住在离宫里，我是不喜欢的。？
杨玄心中冷笑。知道终于说到正题了，意思很清楚，连自己这个驸马都能参加皇族的家宴，为什么长公主却不能？
皇帝幽深的眼神一闪，应道：？天气冷了，路上也不好走，开春的时候，就让铁兰回来。？
听着这话，皇太后满意地点点头。杨玄注意到对面二皇子的左袖有些不自然地抖了抖，想来这位被自己整治的万分可怜的仁兄，知道大援即将抵京，心中激动难忍。
只是？？为什么太子地神情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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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又说了些什么，杨玄并不怎么在意，皇族家宴实在无趣，只是听着太后偶尔提到自己的时候，刻意流露出来的那一丝冷淡，让他地唇角不自禁地流露出一丝自嘲来。
他曾经听说自己受伤的时候，太后曾经为自己祈福，又得了太后赐的那粒珠子，本以为老人家的心软了，自己那颗坚硬的心也有些松动。不料看情形，只是自己瞎猜而已。也罢，大家就比比谁地心硬吧，你们这些帝王家的人天生心凉，咱家这二世为人的怪物，心也不会软和到哪里去，至少要比这冷汤里地羊肉要硬上三分。
既然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祖不祖孙不孙，自己还用得着忌讳那丝莫须有的血缘关系？
虽是抄袭文章的？骚客？出身，但杨玄终究是个好文之人，骨子里摆不脱那几络酸气傲骨，在这冷落的含光殿上，竟是直起了身子，挺直了腰板，面虽微笑，回话却是并不刻意讨好太后，更不会腆着脸去冒充晚辈让老太婆贻孙为乐，一时间，竟让慈宁殿内的对话显得有些尴尬和冷淡。
除了太后之外，殿内这些娘娘皇子们对杨玄都极为熟悉，知道这位驸马爷可不是个简单角色，要说哄人为乐，那更是他最擅长的小手段，所以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杨玄不趁着今日家宴的机会，好好地巴结一下皇太后。
皇帝不以为然，以为杨玄恼怒于丈母娘要回京的事实，有些失态。太后却以为这个年轻人，天生便是如此傲突无状，心中更是不喜。看着这一幕，皇后不明白杨玄想做些什么，眼角露出一丝疑虑，吴常在在皇太后微怒的眼光注视下，豪迈至极地饮着酒，贤贵妃小口抿着，柳贵妃呵呵傻笑着逗太后开心，替杨玄分去几道注视。
其余诸人中，大殿下糊涂着，二殿下偷乐着，三殿下佩服着。太子殿下走神着。只有福王猜地离事实近了些，暗中摇头，心想读书人，果然往往会冒出些迂气。
伏在皇太后身边的心儿，有些担忧地看了杨玄一眼。
寒夜之中，雪花再起，纷纷扬扬洒着，皇宫角门处，杨玄坐在轮椅上，微微低着头，面色宁静似无所思。郑心儿有些担心说道：？相公，没事吧？？
？没事。？杨玄依然死死低着头，？我只是在冒充狄飞惊而已。？
长刀与九日小组来了，夫妻二人上了马车，马车往杨府驶去。马车中，郑心儿好奇问道：？狄飞惊是谁？？
？一个一辈子都低着头的人。？杨玄笑了起来：？不说他了，赶紧回家吃羊肉吧，父亲他们应该还等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