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言天博急切的样子,乐小风心中暗暗好笑,但表面上却做出个黯然的神情叹道:“或许是仙人在小弟获悉了仙谱之秘后就要收回棋谱的缘故,其后不久我家就突遭了一场大火,人和财物都没有什么大的损失,独独那本《对弈经》被烧成了灰烬,想来这就是天意吧!”
“什么?烧掉了?!这……这可真是太可惜啦!”言天博的心情像坐过山车般被从期望的颠峰猛地抛到了失望的谷底,好似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跌坐在塌上,沮丧的神情溢于言表。
“大哥不必心急,书虽然被烧去了,但是108篇仙谱小弟却早已烂熟于胸。你若是喜欢,我一一演给你看便是。不过仙人托梦时曾严嘱这108篇仙谱可以牢记在心,却绝不能抄录散之人间,否则违者必遭仙谴。不但本人惨遭横死,而且会累及儿孙万代,这一点还请大哥能够答应小弟!”乐小风倒不是担心言天博偷抄什么所谓的“仙谱”,只是说的煞有其事让他编的故事更像真的罢了。
“真的吗?贤弟不会是骗我吧?你放心,愚兄能有幸得睹仙谱已是天大的福分,又岂敢有非分他想?我愿用祖宗的名义立下毒誓,如违誓言就算死后亦无颜下九泉见先人矣!”言天博像打了兴奋剂一样从塌上一弹而起,算是真正体验了一回什么叫大悲大喜大起大落。
“呵呵,我当然信得过大哥,否则也不会将此事说出来了!闲话少说,我这就演给你看!”
乐小风前世所打过的棋谱可海了去了,虽说不可能全部都记住,但凑足108篇名局那是绰绰有余。
他略一思索,首先就摆出了聂卫平的一盘棋。聂棋圣称得上是新中国围棋史上划时代的传奇人物了,和吴清源一起俱是乐小风最崇拜的偶像,因此他一上来就选择了聂老的一盘经典名局。
这局是第一次中日围棋擂台赛时聂卫平与日方副帅加藤正夫的一盘棋,当时天杀星加藤正夫可谓是正如日中天,肩负着维护日本围棋霸主地位的使命。而聂棋圣的棋艺也正在向着颠峰渐渐接近,肩上正担负着追赶日本、重振中国围棋的历史重任。因此这盘棋二人都是不容有失,各自使出浑身的解数,合力奉献上了一盘经典名局。
加藤正夫执黑,聂卫平执白,二人从序盘就妙手迭出,形成了黑取实地白取外势的模样。弈至中盘时老聂下出了一招令棋形很“恶”的俗手,这样的招法通常职业棋手绝不会去考虑,但所有人都没想到此时这看似很恶的俗手却是妙到毫颠,与紧跟着而来的一招正手组成了有力的“组合拳”,立时占得了上风。
黑棋见形势不妙当即采取了强硬的手段,加藤正夫也的确无愧与天杀星的称号,通过角上的劫争鲸吞了白棋的五子,实地远远的领先,此刻他只要将尚未安定的两块黑棋做活就是赢定的局面。
危急关头老聂开始发力,对两块黑棋展开围歼。加藤正夫使出浑身的解数,但最终也只活出了一块棋,中腹的六枚黑子不幸被白棋包了饺子,最后以4目半告负。
这盘棋的过程跌宕起伏惊险刺激,老聂以绝不逊于天杀星的杀力最终令加藤正夫俯首称臣,可以说是取得了完胜,真正在棋艺上实现了对日本超一流选手的超越,从此在世界棋坛上刮起了一股强劲的“聂旋风”!
虽说这局棋并非用的是对角星开局,但既然是“仙谱”,那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反倒让言天博觉得“仙人”本该就如天马行空,不会拘泥于世俗的常理。
乐小风一边演棋一边摆出精彩之处的各种变化,让言天博看得如醉如痴,完全沉浸在黑白世界之中。
待得棋局终了之时,言天博忍不住拍案叹道:“直到此时天博方信仙谱确属真事无疑!此局变换精妙神鬼难测,绝非人力所能为,恐怕就算是师尊亦远有不及!贤弟如此待我,真教愚兄不知该当何以为报!”
乐小风急忙谦虚了几句,心里却在暗笑,心说怪不得穿越的主角都强大无比,看来还真是有一定的道理。自己仅拿来了老聂和加藤的剩饭炒一炒,就已经被惊为仙局。这言天博看起来身份不简单,想不到自己这么便宜就找到了一个好大哥!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当乐小风惊觉到天色已晚想要告辞时,言天博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放他走,非要让他住下来,这样二人也好来个抵足而眠彻夜论道。
乐小风不忍扫了这个新结识的大哥的兴,而且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他对围棋的痴迷程度比言天博也差不了多少,因此便欣然答允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二人除了上厕所外几乎都泡在一起,乐小风搜肠刮肚地凑足108篇“仙谱”给言天博全部演了一遍。两人在推演完棋谱后再接着在棋盘上厮杀,几乎忘记了黑天和白日。
不到10天的短短时间里,乐小风对古代的围棋已有了彻底的了解,而且经过这番魔鬼式的切磋后自觉棋力似乎颇有长进。言天博更是受益匪浅,不但棋力大长,而且尤其在大局观和对围棋的理解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期间乐小风对言天博说明了自己到京师的来意,言天博听后哈哈大笑道若想在京师内找本《棋王圣谱》只是小事一桩而已,一切就包在他的身上。
乐小风听后虽然口中称谢,但心中却没太在意。眼下他已渐渐接受了穿越后的新身份,可是内心里对前一个“我”的所有一切还缺乏认同和亲切感。
其后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乐小风可以说是过得相当滋润,每日里除了与言天博打打谱下下棋和在棋社里转悠一番之外,剩下的时间就是在京城内四处闲逛,看戏、听曲、下馆子、喝茶,还参加了几次文会,结识了一些文人士子,对古代的生活了解得更加彻底,愈发融入到这个时代之中。
他这时才知道言天博除了苏逸棋社外还拥有着京师内的20多家棋社,差不多遍布在城内各处,几乎形成了垄断。凭借师傅的名头、自己的棋艺和人脉关系打出了一片天下,是京师棋坛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除此之外,言天博在上层社会也相当吃得开,经常被达官显贵请去对弈手谈谱琴会友。因此他的身份虽只是一介布衣、区区的棋社老板,但实际上却算得上是京师里手眼通天消息灵通的人物,对乐小风的那番保证绝非是信口开河胡吹大气。
这一天一早乐小风吃罢早点后照例来到了棋社,也不用棋博士通禀径自就上了二楼。一个多月来他和言天博由棋相识到相知,彼此间惺惺相惜,已真如兄弟般亲近。
言天博正在抚琴,见乐小风进来急忙将琴搁下笑道:“哈哈,贤弟快请坐。你来的正好,我正有要事找你!”
乐小风依言坐下微笑问道:“不知大哥找我何事?莫非又想与我战上几盘?哈哈,昨天那手棋我又想出了几个新的变化,今天定要叫你知道厉害!”
言天博出人意料地笑着摇摇头说道:“下棋的事以后再说,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恭喜贤弟,你哪本《棋王圣谱》终于找到了!”
乐小风喜道:“是么?在哪里?”言天博道:“在棋王苏圣手中。”
乐小风虽然早已经知道,但还是要故作惊讶道:“是么?哪我们现在去拿。”
言天博面露难色道:“是嘛,这个,不好办啊,苏圣这个人不好说话啊。”
乐小风道:“有何难的啊?”言天博道:“恐怕他不会给你书的,这老头子脾气很怪的。”
乐小风道:“咱们用钱买,还不行?”言天博道:“哪不成的,他不缺钱。”
乐小风道:“难不成就拿不到,要不,咱们找人去偷来?”言天博道:“苏圣是个修士,还有些道行,只怕没偷到,人却给他弄死了。”
乐小风道:“如此说来,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言天博道:“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得慢慢想。”
乐小风道:“有了,我认识朝廷的朋友,要不请朝廷出兵来拿下这个老头子。”言天博道:“没用的,他是个修士,朝廷的兵都是凡夫俗子,只怕拿不到,反而会害死很多人。”
乐小风一下子歇了一口气,叹道:“不知道,他的道行是在哪个层次,若是太高的话,只怕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
言天博道:“办法不是没有,苏圣又个女儿,美貌绝色,你把他弄到手,要个棋谱又有何难?”
乐小风苦笑道:“我又不是盗帅楚留香,想弄谁就弄谁,这肯定有难度啊。”言天博道:“这样吧,我来安排,其中的造化,只能看乐兄弟的了。”
乐小风拱手笑道:“多谢了,言兄弟。”
这天言天博说是约了苏大小姐在听月阁见面,乐小风大喜,言天博说跟苏小姐说了,约到了少年棋圣,下棋好,人品好,希望她能见识一下,没想到这丫头居然也肯来了。
那听月阁在邀月楼的三层,是最尊贵的客人才能进的地方。一般不对外营业,有点类似于今天的私人会所的性质。
到得听月阁的门前,言天博示意二人稍等片刻,随后先行进去禀报。不一会儿的功夫,只听见从门内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说道:“常言道佳人爱才子,古人诚不欺我也!想不到一向眼高于顶的苏姑娘竟也会急着想见一见我们的这位乐公子!本爷又怎能不成人之美乎?天博,还不快快请王公子进来!”
片刻间大门开处,言天博将二人引入了阁中。
这听月阁中的布置比之其他的房间少了几分富丽堂皇,却多了几许精致典雅,独具匠心中显示出了不凡的品位,令人心胸忍不住为之一阔。
乐小风无暇细赏,凝目望去时只见主位上端坐一人,约有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脸如冠玉、面目清俊,身着绛色长袍。虽说只是坐在那里面带微笑并无任何动作,但浑身自有一股不凡的气势直透出来,想必定是这家会所的老板刘纯臣无疑了。
乐小风不敢多看,急忙低头向前疾趋几步深施一礼恭敬说道:“乐某见过刘员外了!”
他身后的言天博自是亦跟着施礼参见,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刘纯臣微笑着示意二人免礼,特意上下仔细打量了乐小风一番。少倾,他目中露出嘉许之色点头笑道:“呵呵,果然是青年才俊一表人才!来来来,本爷已答应了苏佳人要为她引见你这个大才子,又怎么能食言?天博不必拘于世俗常礼,还不快快上前来?”
乐小风见这个老员外刘纯臣说话随和,毫无贵族的架子,心中不由得放松不少,依言走上前去。这才注意到刘纯臣身边有两个身形婀娜的女子,见他走近同时站起身来盈盈福了福,用银铃般悦耳的声音说道:“小女子苏苑雪见过乐公子!适才刘员外的一番说笑之言还请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乐小风已从言天博那里听说了苏小姐的大名,心中对这个女子也生出了一些好奇之意。只是出于礼貌,他不便直视着对方,低头还礼口中连称了几声不敢后方才抬起头来。
可当他终于看清了两人的模样后,忍不住浑身剧震,竟抬手一指失声说道:“啊!你……你们是……”。原来在茶馆下棋的一个小姐一个丫鬟的,就是站在眼前的两位大美女。
乐小风如此吃惊非为别的,只因这双艳他竟然见过,正是当日在棋社给他看过的哪位绝世美女!,只是没想到她身边的丫鬟,卸下男装,也如此的光彩照人,美丽绝俗。没错,那如空谷幽兰的女子就是苏苑雪,而仿佛牡丹般艳丽不可方物。
一瞬间,乐小风的心彻底乱了,这么多天来一直压抑在心底的对苏小姐的思念、担心等情绪一下被释放出来。
这些念头不受控制地自乐小风的脑海中接二连三地冒出来,令他不由得地愣在那里想出了神,一时间浑然忘记了身在何方……
乐小风的表现让在场的其他所有人也都傻了眼,万想不到他看见了苏小姐后竟会有如此大的反应,自不免有人暗笑这乐公子看上去虽一表人才,可实际上亦只是个登徒浪子而已。还以为他是被这两个绝代佳人的容光所慑因此才看呆了眼,以至于连当着刘员外的面都忍不住当场失态。
苏苑雪和她的丫鬟赵菲嫣却清楚眼前的这位王公子绝非是什么好色之徒,因为她们从乐小风眼中看到的不是平常见惯了的欣赏、深情、迷恋甚至贪婪等这些熟悉的目光,而是一种惊骇交集的眼神,倒好象她们是什么可怕的怪物一样。这令二女感到颇为新鲜,不由得对乐小风更增好奇之心。
赵菲嫣浅浅一笑说道:“乐公子……乐公子!怎么,你以前难道见过我们姐妹吗?”
她连唤了两遍,乐小风才猛然回过神来,立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脸色不由顿时胀得通红,急忙抱拳一揖说道:“啊,不,不!适才是在下一时认错了人,失礼之处还请二位姑娘见谅!”
赵菲嫣抿嘴咯咯一笑道:“乐公子原来是认错了人,我还以为是我和小姐二人生得太过怪异吓人,吓到了公子呢!”
柔和的灯光下只见她明眸皓齿,容颜明丽无铸,俏笑顾盼间足以令百花都尽失颜色。若说勾魂慑魄迷死人还差不多,和吓死人恐怕就沾不上半点边了。
乐小风已迅速恢复过来,听到她意含调笑,当下也报以淡然一笑叹道:“姑娘说笑了,二位是天仙一般的人物,在下欣赏恐怕还来不及,若说被吓到的话,那也未免太煞风景了吧!”
赵菲嫣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扑哧一笑接着他的话追问道:“公子难道见过天仙么?但不知仙子真的是非常美吗?比我姐妹又如何?”
乐小风闻言暗暗一笑,心说这个赵菲嫣看来性子倒是娇憨难缠。只可惜她不知道自己乃是个强大无比的穿越者,若不给这小妮子点厉害瞧瞧,又怎能令后世的读者们满意?不是说佳人爱才么?好,就让俺这前世的少林武生来显一显文坛大盗的手段!
他沉默了几秒钟,当所有人都以为已被赵菲嫣难住了时才微微一笑曼声吟道:“一寸横波惹春留,何止最宜秋。妆残粉薄,矜严消尽,只有温柔。不许露珠轻滴沾,别是娇酣色。浓淡相宜,娥眉烟愁,冰骨玉肌。”
吟罢,他也不理在那里默默念颂似乎痴了的赵菲嫣,转向刘纯臣施了一礼说道:“适才乐某实是事出有因,失礼之处还望国公爷莫怪!”
刘纯臣也看出了乐小风的失态并非是登徒浪子的表现,多半是另有原因,见他没有说明,自也不便多问,当下哈哈一笑道:“乐兄果然大才,只一个回合就让这两个眼高于顶的小丫头甘拜下风了!哈哈,适才我听到你在外面的一番奇谈异论,亦感到大开眼界,这才命天博去请你来共同一叙,乐兄该不会怪本爷唐突了吧?”
刚才乐小风在外面用一个“惊世骇俗”的物理小实验再加上巧舌如簧的一番言辞震慑了全场,刘纯臣自然得到了下人的禀报,再联想起今日刚刚收到的消息,意动之下这才命言天博去看个究竟便宜行事,无论如何也要请那乐公子前来一叙,恰巧解了他的危难。
乐小风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经过,但听到刘纯臣如此说,他急忙应道:“刘爷说的哪里话?乐某受宠若惊感激不尽!”
刘纯臣点头笑道:“本爷今日还听说了一件事,说是已经归隐多年的大国手苏圣苏老,竟为了一个名叫乐氏的后生晚辈重新出山。两人准备在苏逸棋社弈出了一盘千古名局,而且那准备叫乐小风的后生还当场演示了一番从仙谱《对弈经》中学得的棋卦之术,令人拍案叫绝!唉,这场棋局要是错过了,思之实是会让人扼腕!”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抬起头来直视着乐小风的眼睛,目中射出精芒笑道:“呵呵,想来此乐公子即是乐兄弟,乐公子该不会告诉我竟有同名同字这样的巧事吧?另外本爷若没有看错的话,那位言兄可是林老的得意弟子?言老板在京师也算是一号赫赫有名的人物了,虽说本爷以前铿缘一面,但料来还不至于走了眼!不知纯臣说得可都对否?”
乐小风与言天博哪日的对弈也算是颇为轰动,以刘纯臣这样的勋贵来说,在京师内自然是消息灵通手眼通天,知道了丝毫不为奇怪,因此他二人俱各承认下来。
刘纯臣双手一拍笑道:“我先前对仙谱、棋卦之事还有些不太相信,认为那只是虚言妄传而已。但说的人多了,我已是不由得不信。俗话说择日不如撞时,今日你我相识也是莫大的缘分,乐兄弟就为我也卜上一卦如何?”
乐小风闻言微微一愣,心说看来自己回去真的要好好恶补一下关于星相占卜的知识了,否则说不定哪天就要被他自个儿闯下的“名声”所累,一不小心弄巧成拙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