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飞速转着念头,脸上却不动声色地恭敬说道:“仙谱、棋卦俱雕虫小技耳,蒙刘爷不弃,乐某感激不尽,原该献丑才是。但此刻却实难从命,还望刘爷恕罪!”
“哦,那是为何?”刘纯臣闻言并未动怒,反而饶有兴趣的追问道。
乐小风舔了舔嘴唇,一本正经地肃然说道:“常言道大道不同万法归一!但凡占卦卜算之术,不论是何家何派,俱难逃泄露天机逆天行事之嫌,因此凡用者无不心怀畏惧慎之又慎!那棋卦源自仙家秘籍,乐小风虽只学得了一点皮毛,但已属逆天之举。是以仙人曾托梦严嘱三不卜外,还定下了月不逾一的规矩,命我一月之中最多只能使用一次,否则必遭天谴!今日乐小风已然刚刚施术,所以此刻已无法再用,此其一也!”
他顿了一下,见众人都听得聚精会神,暗暗一笑继续说道:“棋卦之术非有灵棋不可,哪日我与言兄激斗了数百手,几近一整日,棋已通灵,因此才能施术。眼下没有灵棋,乐某即便是想施术也绝无可能,此其二也!正是因为这两个原因,乐某才万难从命,还望刘爷莫怪!”
刘纯臣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这怪不得乐兄弟,是本爷性急了!你我今日既已相识,以后还不有的是机会?实不相瞒,本爷对棋道亦是颇为喜好,正想见识一番仙谱之妙有何厉害!等下次有空时你我二人也弈上数百回合,然后乐兄弟再顺道演示一下棋卦之术如何?”
乐小风淡然一笑道:“蒙国刘爷不弃,乐某敢不从命?”
刘纯臣点头笑道:“好,此事就这么说定了!来来来,二位请入席。今日本爷高兴的很,让我们把酒言欢不醉无归!”。二人急忙逊谢坐下,刚刚饮了一杯酒,就见苏苑雪忽然盈盈起身端了杯酒走到乐小风的席前,朝他福了一礼微笑道:“小女子早就听人言道京师内出了位传自仙谱弈道的青年俊才,想不到今日竟能亲见,苑雪当真是高兴的紧呢!不瞒公子说,苑雪对棋道亦颇痴迷,今后有机会还望能时常向公子讨教一番。若是公子不嫌弃的话,就请满饮了此杯如何?”
如果说赵菲嫣是火的话,那苏苑雪就好比是水。但是水也不是只有阴柔的一面,其波澜壮阔处更是令人血脉贲张。此刻她浅笑直视着王锐,目光中竟似含着款款深情,本是客套的一番话里也好象暗含深意,着实是令人难当。
乐小风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自己凭仙谱、棋卦的名声和刚才的那首词就已经赢得了佳人的芳心,心中清楚这只是对方的“职业”作风而已。不过说面对着如许佳人半点也不动心那恐怕是假的,乐小风的心神微一荡漾,急忙强自收敛站起身来笑道:“苏姑娘客气了,在下只是棋道后学而已,哪里敢当讨教二字?若姑娘不嫌乐某的艺浅想要切磋一二的话,在下随时奉陪便是!”
刘纯臣在一旁哈哈大笑道:“人都说苏家双艳万金也难求得一见,想不到今日遇上乐某竟会反了过来!如果传将出去,乐兄弟的艳福不知会羡煞多少人,就连本爷亦觉得眼热得紧呐!”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乐小风举杯一饮而尽。苏苑雪也喝干了杯中的酒,双颊顿时涌起一片朝霞,令她望去更显娇艳动人。她的年纪比赵菲嫣要大上一些,因此看上去更有成熟和稳重的风韵。
她如秋水般的双瞳在乐小风的身上一翦,眼中带着无比的媚意说道:“多谢公子的成全,奴家无以为报,惟有抚上一曲寥表谢意,还望公子莫弃!”
苏家双艳万金难求,只因为二人不但有倾国倾城之貌,而且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通无一不晓,另外苏苑雪的琴和赵菲嫣的箫更被称为双绝,等闲人便出万金亦难得一闻。因此此刻听到苏苑雪要一展琴技,众人无不拍手叫好。
在众人屏息的等待中,苏苑雪盈盈走至一具样式古拙的古琴后坐下。只见她微闭双目冥思了片刻,随即星眸轻启抚上了琴弦。刹那间,美妙的音符自她的手指尖流淌而出,弥漫了整个空间……
乐小风曾领略过言天博的琴技,如果说言天博的琴音尽得空、灵的话,苏苑雪的琴音则可以用雅、正来形容。在优美、平和的旋律下,每个人都仿佛被带进了音乐的殿堂。周围的万物好象都已化作了音符在空中飞舞,令人的五感好似俱被统一融化在音乐之中,当真是奇妙异常。
不知过了多久,琴音终于袅袅而散,但所有的人却仍久久沉醉其中没有回过神来。
良久,只听苏天博长叹一声说道:“得闻苏姑娘的琴技,在下今日终于得觅知音矣!当浮一大白!”
他举杯一饮而尽,面上满是欣喜痴狂之色。苏苑雪浅浅一笑谦逊道:“苑雪也早听人言道言老板的琴技冠盖京华,只可惜一直无缘得闻而已。今日苑雪权当是献丑抛砖,他日有机会愿闻言老板的琴音妙律!”
乐小风仍然沉浸在余味之中无法自拔,如泣如诉的琴音不知不觉中拨开了他的心扉,令他想起了前世的家人、朋友,想起了自己前途未卜,和杳无音信的父母。
禁闭了许多日子的感情闸门一旦被打开,失去控制的情绪顿时泛滥如狂潮般涌遍了全身。
一时间乐小风只觉得热血上涌,想也没想就猛然站起身来大喊了一声:“取纸笔来!”
众人被吓了一跳,目光顿时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刘纯臣的眼睛却是一亮,他微微一摆手,不多时已有下人将纸笔取来。两名侍卫持住足有一丈见方的宣纸两端当中站定,另有一个婢女则将饱蘸了浓墨的笔递到王锐手中。
乐小风接笔在手凝然默立片刻,突然踏步歌道:
云涛聚散,烽烟落起。
望千古的苍海,你说谁是侠义儿女。
情怀永在,爱恨不移,
铁骨钢刀舞正气。
有道是满腔热血酬知己,千杯酒向天祭,
人间是是非非,善善恶恶终有报,
沉沉浮浮,悲悲欢欢无穷期。
惟有忠肝和义胆,感天动地。
阴阳乾坤,正邪风雨。
看万代的江山,谁在谱写英雄事迹。
江湖信步,生死来去,
刻骨柔情不言弃。
有道是守承诺,重情义,薄功名,轻禄利,
你我执手相看茫茫人间,红尘泪,
天马行空扬鞭绝尘,走千里。
惟留丹心和侠骨,侠骨和丹心,感天动地!
他边歌边写,随着一曲歌毕,一首绝妙好词已龙飞凤舞般跃然纸上。场中沉寂了好一会儿,才猛然爆发出一阵震天价的喝彩之声……
这首《天地武魂》乐小风前世时就十分喜欢,此刻有感而发,他毫不犹豫地就盗取了版权。他开始清唱时就已颇雄浑有力,及至中段重复之时,精通音律的苏苑雪与赵菲嫣就忍不住用琴箫为他合音起来,自是更加回肠荡气令人绝倒!一曲终了,还未完全从苏苑雪琴音中平复过来的众人又陷入了更大的震撼之中。
王锐将笔随手一掷,忽然转向刘纯臣深施一礼肃然道:“在下实是有感而发,这首侠骨丹心就赠与刘员外,还望员外莫要嫌弃才是!”
刘纯臣微微一愣,急忙抱拳还礼道:“公子言重了,刘某只是区区一介草夫而已,这几个字是绝不敢当!”
乐小风正色说道:“刘员外的事迹我也听说了,员外不畏权贵急危救难,谈笑间斩恶贼之首于敌丛之中,此等武功胆略实令乐某钦服无已,想来古时朱家郭解之流亦不外如是矣!又怎当不得这几个字?”
言天博拍案笑道:“好词,好词,好一个忠肝义胆侠骨丹心!乐兄弟此词当真是振聋发聩,想不到除大才外竟还有如此一副济世的胸怀!侠骨丹心,这四个字刘员外也的确当得!呵呵,我大明若是多些二位这样的人才,又何愁内患不宁外患不除?”
刘纯臣眉头微微一皱,淡淡说道:“言兄弟,您喝醉了!”
言天博哈哈笑道:“胡说,言某没醉!来,让我们再喝一杯……不,再喝三大杯!”
他越说语声越是含糊,到最后身子一歪竟倒在桌上,一旁的侍女急忙上前扶住。
乐小风暗暗一笑,知趣地说道:“言兄既已喝醉,我等就不便再叨扰!今日能结识刘员外,小风实感三生有幸,我们后会有期!”
刘纯臣微笑道:“多谢公子赠词,后会有期!”
二人相视一笑,瞬间已起了惺惺相惜之意。这恐怕就是男人和男人,英雄和英雄之间的默契,彼此相知并不需要多言。
离开邀月楼时乐小风的心情大畅,深感今晚实是不虚此行。但他同时心中也存下了很大的疑团,刘纯臣为何会屈尊降贵来结识自己,难道真的只是对仙谱和棋卦感兴趣那么简单吗?。过了几天,一大早,乐小风刚刚起床洗漱吃过了早点,言天博就拿了张请柬进来扔在他的面前笑道:“苏小姐派人来请我们的苏府到府中一叙,轿子现在就在外面等候。呵呵,我看贤弟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京师的第一红人,恐怕连那苏家双艳就到兄弟手中了!”
乐小风早料到苏小姐必会来请自己,因此也不以为异。听了言天博的话,他哈哈一笑道:“大哥说笑了,若不是您,乐某焉有今天?”
言天博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咱们兄弟以后别再说这些客套话,贤弟你万事小心,说话注意别开罪了苏府的人,一切还要小心才是!”
乐小风点头说道:“大哥放心,小弟知道了!”
他出得门去,见一个小黄门和一顶青色小轿早已等候在了门外。乐小风也不多言,朝小黄门拱手为礼,随即钻入了轿中。
到了苏府,上了一座凉亭,不远处有个阁楼,又到了阁楼的房间候着,而这房间很明显是一间女子的闺房。对面坐着的当然是两位倾国倾城的大美女、名噪京师的苏府双艳——苏苑雪与赵菲嫣!二女此刻正满面微笑地望着乐小风,那明艳无铸的笑容足以令百花都羞惭!
与想象中巨大的反差让乐小风一时间转不过弯来,张口结舌了良久才回过神来喟然叹道:“请问两位美女,不知小生有何福气,竟然会惊动到两位小姐大早出轿请来?”
他现代式的调侃逗得二女忍不住扑哧一笑,只见苏苑雪站起身来盈盈一福笑道:“上次一别,我们姐妹早就想请王公子来一叙,可是这许多天来竟是连消息也无半点,哪知道昨天见到公子,原来才知道说乐公子的就是你,今天一早,想来想去,无奈之下才出此法子叫人抬轿过来,亦是和公子开个小小的玩笑,还望公子莫怪,苑雪这厢给你赔罪了!”
赵菲嫣却是一撇小嘴说道:“哼,京师内人们都说苏府双艳万金也难得一见,可想不到欲见王公子一面比我们姐妹还难!小女子没有那么多的银子,所以只好请家人帮忙了,倒看你是来也不来!”
那个奴仆也上前抱拳施礼笑道:“在下一路怠慢,菲嫣表妹有命实是不敢不从,因此和乐公子开了个小小玩笑,还望公子见谅!”
原来这家奴和赵菲嫣乃是远房表亲,身居苏家管家之职。那日邀月楼一会后,二女被乐小风的文采与棋卦之术所吸引,今天天就派小厮到轩逸棋社,以切磋棋艺的名义想请他来一叙。
但其时乐小风在苏逸棋社正百般无聊,言天博对真实的情况自然了解,故意含混推脱。赵菲嫣的性子比较急,见几次三番请不到人不由得动了气,心说等闲人即便一掷万金亦难她姐妹二人一面,如今她们主动去请一个区区书生,却数次都请不到。这事若是传扬出去,苏府双艳的脸又该往哪搁?
于是一气之下她不顾苏苑雪的劝阻,找来了管家帮忙,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将乐小风请到苏府来。管家为了讨好这个远房表妹,率领了几个手下每日都在言府外守侯。他可不敢去招惹言天博,因此只有采取这种守株待兔的笨办法。
今天乐小风出了府上,管家像是立了一大功。 待苏苑雪说明了情况后,乐小风苦笑一声摇头叹道:“在下若是知道二位美人相邀,就算插上翅膀也要飞过来不可!只可惜那时言兄没跟我说,因此对两位的美意一无所知,是以二位美女才会有此误会,这可真称得上是天意弄人人所难测呀!”
他没有对二女完全说出实情,只说言天博因沉迷棋道,所以硬将其留在府中研讨“仙谱”。二女毫无怀疑,对误会了乐小风更加心生歉意。
赵菲嫣是直性子,当下站起身来朝乐小风做了个鬼脸笑道:“是我误会了公子,那就让小女子吹奏一曲来当作赔罪吧!”
说罢,她也不待乐小风同意,径自取出碧玉箫放到唇边。也没见她怎样作势和酝酿情绪,清越的箫音已破孔而出,弥散了整个房间……
上一次乐小风在演绎《侠骨丹心》之时,白菲嫣就曾以箫和奏。但按只是和音伴奏,还体现不出她高超的箫技。此刻她为了显示出赔罪的诚意全力施为,这才显出了被人称做是雪白琴箫双绝之一的精妙来。
只听箫音忽而清越激扬,发出裂石般的金戈之声。忽而又委婉低泣,声音低至几不可闻,称得上是神乎其技。
乐小风闭上双眼,心神沉浸在箫音所拟化出的意境之中。或如高山流水,或如梅花弄寒,无不真实得如同身临其境一般。
当缕缕箫音终于散去,乐小风缓缓睁开双眼时,只感到双目清亮浑身通泰,就好象刚刚畅饮了甘醇无比的美酒一样。
他默然半晌,长叹一声说道:“赵姑娘真乃神技!若是每次都能以此赔罪的话,那在下情愿天天都被姑娘误会!”
赵菲嫣嫣然一笑,朝乐小风做了个算你识货的俏皮娇憨的表情。其勾魂慑魄处令王锐也忍不住心头一荡,急忙暗自收敛心神,暗暗提醒自己可千万别在这两位大美人面前有丝毫的失态,以免她们小瞧了自己。
苏苑雪也浅浅一笑说道:“菲嫣妹妹的箫技真是日渐精进,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姐姐就再也无颜与你并称琴箫双绝了呢!”
乐小风可不是古代的谦谦君子,听到苏苑雪这么一个大美人的嘴里说出了箫技一词,忍不住想到了歪处,脸上不要由露出古怪的神情。
赵菲嫣哪里知道他的龌龊想法,不由得又生误会,美目一瞪娇嗔道:“怎么,难道我吹得不好么?莫非你刚才说的都是敷衍骗人的谎话不成?”
乐小风急忙一抱双拳道:“吹得好,吹得好!在下怎敢谎言欺骗?赵姑娘的箫技出神入化,乐某已有亲身的体验……呵呵,真是恨不能时时都能体验才好!”
他顺口敷衍着白菲嫣,心里却忍不住又跑到了歪路之上……
苏苑雪轻笑一声打圆场道:“久闻公子的棋道乃是得自仙传,如今菲嫣妹妹已经赔过了罪,不知能否容苑雪讨教一盘?”
乐小风此刻虽然对这两位大美人还没有什么非分的想法,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此两位美女自然容易令人生出亲近和好感之意。再加上他还有事要求到她们,因此王锐痛快地答应下来。
管家乃是一介武夫,对于琴棋书画几乎一窍不通。他见两位美女的心思似乎都已经转移到自己带来的“客人”身上,而且所谈论的事情自己根本插不上话。于是只好讪讪提出了告辞,带着手下离开了邀月楼。
眼下正是白天,苏府却未开门,所以清静得很。苏苑雪命侍女摆好棋具奉上香茗,朝乐小风做了个请的手势。乐小风鼻中闻到二女身上处子的幽香,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心说自己眼下的情形不知会羡煞多少人,恐怕连过百龄、林符卿这样的大国手也从未有过如此香艳的对局吧?
他略略收敛了一下心神,对苏苑雪示意她执白棋先行。苏苑雪也不虚意推让,思考了片刻拈起一粒白子落在棋盘之上……
乐小风原本并未将这位美女放在心上,哪日在棋社见过她们的本事,心想她的棋力再强恐怕也是有限。可没想到苏苑雪的棋风根本不似柔弱的女子,大开大阖极具攻击性,倒颇有几分苏圣的风范。乐小风一个疏忽在右下角吃了个大亏,形势顿时落在了下风。
不过自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乐小风的棋力较以前已经有了一个飞跃,尤其是与苏逸棋社的那盘棋更是让他获益良多,近几个月来与言天博闭门研讨“仙谱”的过程中,他将那些感受进一步融会贯通,棋力又有了精进。
面对不利局面乐小风并未慌张,开始使出了全力。他利用自己优越的大局观,借右下角的余味接连在外围抢占了几处大场。待苏苑雪反应过来之时,黑棋已几乎完全抛弃了右下的角地,转而在外面构筑起了宏大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