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京都杀这两百个兵甲,对九千岁来说简直就是易如反掌。问题是杀了这两百兵甲后,又会出现什么样的问题?九千岁默默的思索着,沐王世代镇守云南,兵强马壮,加上当年黔宁王的声名,若沐王真兴师问罪,恐怕皇上也未必会站到自己这一边。九千岁能忍,不然他就不是九千岁,他有今天也可以说是忍了多少侮辱的,从杀师到除异己,哪一步不是从忍开始的。想到这,九千岁扑通一声跪下去高喊:“奴才接黔宁王印,沐王印入宫。”
看见九千岁都跪下去了,那些士兵哪还敢说什么,跟着全跪下,大喊:“接黔宁王印,沐王印入宫。”
领兵这才大呼一声:“全体入宫。”
九千岁道:“皇上的口谕是使节入宫面圣。”
领兵道:“这里两百兵甲加上几个茶农全是沐王使节,无一列外。”
九千岁道:“那就请跟随奴才入吧。”
“九千岁请起,引路吧。”领兵稍稍收敛了一点霸气。
一行人来到宫门外,信王早已经率群臣等候在此。不出信王所料,沐王的使节果然打起了黔宁王的幡旗。两百多年了,谁还念着黔宁王,怕是连他的印玺都没见过。只看幡旗上面的字书着黔宁王,众臣一一跪迎,就连信王也行了一下躬礼。
进宫后,还是只有领兵一人领着两个兵甲去面圣。其余的人交予遥成树,陪同遥成树去户部上进贡茶。遥成树本以为能见到皇上,谁料暂时还是见不了。苦竹真人说到了京都自会有办法见到皇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办法就出在自己身上?可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沐王要唱高台戏,着实把遥成树都搞得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见皇上了。
领兵来到大殿后,皇上并不在,只能和文武群臣一起候着。不一会儿皇上来了,众臣参拜后,皇上问道:“沐王的使节何在?”
领兵上前回道:“末将在。”
皇上看着这个领兵,英俊凛然,一派大将的气宇,哪像什么普通兵甲。便问道:“你在沐王府所任何职?”
“末将是沐王的贴身侍卫,因无战事,现未领一兵一卒。”
“如此说来你之前还带过兵?”
“与缅方发生过一些小战事。”领兵没有说明,但谁都知道,下半句应该就是想说与缅方的战事就是他挂的将。
“如此说来,一定是胜利了,那缅人就没有贡点什么给沐王?”
“回皇上,沐王念及两方交战,百姓受苦,所以战后并没有要缅方的任何贡品,只是收了一些上等玉。”
“哦,那沐王为什么不进献一点给朕,莫不是沐王镇守云南多年,想自立了?”
领兵慌忙一跪,说道:“沐王忠于朝廷,天地可鉴,怎敢有谋逆之心,那玉虽说没有献给皇上,但沐王自己也没留下一点。”
“那朕就不解了,那些玉都哪去了,难道沐王是宁可玉碎……?”
“回皇上,沐王念及身在远乡僻所,未能给皇上分忧,唯九千岁日夜为皇上*劳,所以沐王全都赏了九千岁。”领兵这话实属是以退为进,退的是告知了玉的去向,进的是捅破了九千岁沾染的赃物,还不说是进给九千岁,而是赏给九千岁。
九千岁在一旁听得心里发烫,也无话可说。
“朕听说你斩了朕的信使双腿,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回皇上,那信使对沐王不恭在前,对皇上不恭在后。末将便令兵甲砍了他的双腿。”
“何以个不恭,不给沐王下跪,关朕的什么事呀。”皇上傲慢的口气是想吓唬一下这个领兵。
领兵道:“首先他不给沐王下跪,尔后又自称是九千岁的执事掌监,末将虽没来过宫里,但也知道宫里的规矩,除了皇上有执事太监,无人有执事太监,这是对皇上的不恭。综以上二不恭,末将斩下了他的双腿。”
九千岁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便上前问道:“敢问使节,今日杀了跟随奴才一起去传旨的两个侍卫又是为何呢?”
皇上一怔,皱眉喝道:“什么?今日你又杀了两个侍卫?”
领兵道:“回皇上,那两个侍卫胆敢在黔宁王印前拔刀扬舞。黔宁王乃太祖皇帝的义子,末将听闻,当年黔宁王自十来岁便成了一个孤儿,是太祖皇帝收为义子抚养,马皇后更是对黔宁王疼爱有加,马皇后走后,黔宁王伤心过度而死。此种深情不是一家胜似一家,而两个无知的侍卫竟敢在黔宁王的印玺面前拔刀扬舞,末将不杀了他二人,实在是愧对太祖皇帝,愧对马皇后,愧对黔宁王。”
“皇兄,”信王走出来说道:“此使节的做法不但没错,反而护住了皇家威名,若今日不杀,往后又冒出来一个张三,再往后又冒出来一个李四,正所谓放纵而不拘。恐怕日后某些人就连太祖皇帝和马皇后都不放在眼里了。”
九千岁知道信王说这话是针对自己。便说道:“大明并无一律规定没有给王侯跪拜就要砍去双腿。皇上,沐王的使节虽然是护主心切,但也是枉法呀。”
领兵道:“九千岁此言差矣,当年太祖皇帝要黔宁王镇守云南,就交代过云南乃外族之乡,应按照当地习俗制法。”领兵说着转向皇上道:“皇上,末将行使的正是云南法则。”
皇上见扯也扯不清,就罢手道:“好啦好啦,谁对谁错,你说你有理,他说他有你,而你们二人都说是为了朕,那就是朕的错行了吧。”
九千岁行了一躬后说道:“奴才不敢。”
“末将不敢。”
皇上道:“说说正事吧,沐王多年未遣使节上京了,这次所为何事呀?”
领兵道:“回皇上,就在去年云南管辖内来了一批军,沐王甚是不解,眼下也没什么战事,虽说有一点流民反寇,但沐王府尚能应付得过来。沐王是怕朝廷有什么大的征战计划,所以派末将前来询问圣意。”
“呵呵,能有什么大征战呀,那是魏卿家奏朕说北方战事正在吃紧,眼下就南方无大战事,但一旦南方有战事,我大明便是负背受敌。所以要朕派一支军住进云南,观测着边陲变化。朕觉得也有些道理,所以就吩咐魏卿家去办理了。”
九千岁道:“正如信王所言,边陲无小事,一旦有事就是大事,所以还是多长个心眼好。”
皇上道:“不过朕好像听说那里也有一个天元法师。”
九千岁背心一凉,出了一身冷汗。但狡诈之人就是狡诈之人,只见他不慌不忙的说道:“是这样的,本来奴才要天元法师去督军,但还没起程,就听说皇上有意册天元法师为国师,这样一来国师要参与钦天监观测天象就去不了了,后来奴才与国师一合计,觉得还是另选其人,云南那边土司蛮人多,怕多有不顺,所以就以天元法师的名义去督军了。呵呵。”
“嗯,”皇上道:“还是魏卿家想得周到。”
领兵道:“可沐王府事先并未得到圣旨通传,所以沐王放心不下,这才让末将来京面见圣上。”
群臣中有人说道:“来京就来京嘛,干嘛搞什么又是沐王印又是黔宁王印的。”不用说,都知道说话的人肯定是九千岁一方的爪牙。
信王道:“本王昨日还说放纵必有不拘,昨日那个小太监对黔宁王不恭,没有受罚,看看才过一天,又有人对黔宁王不恭了。”信王说到最后一句时,已然大吼。
此人被吓抖了一下,急忙退回原位。
领兵见有信王站到自己这边,便说道:“所有都是沐王的意思。”
皇上道:“沐王为何如此?”
领兵道:“沐王交代末将,进京后凡见沐王印不尊者,王侯以下尽可斩杀。凡见黔宁王印不尊者,皇上之下,尽可斩杀。”
领兵说得如此信誓旦旦,干净利落。朝堂上无人不为之紧了一下手心。就连皇上也紧了一下,心里想到,不愧是黔宁王之后,有如此胆色,太祖皇帝真是没抚养错人。太祖高明呀高明,朕望尘莫及呀。皇上继续问道:“你还没回答朕沐王为何如此?”
领兵道:“沐王说,要让某些人知道,胆敢对大明不恭,对皇上不恭,沐王随时兴师问罪,剿逆贼于忠魂刀下。”
“好!好!好呀!”皇上足力的说道:“太祖皇帝当年赏赐给黔宁王的忠魂刀没有赏错。”
众臣见皇上另眼相看了沐王,而九千岁也没什么异议,全都一边倒的大赞沐王忠烈。朝堂之上还在议论,皇座的侧链里就来了一个太监和王公公低语几句,王公公又和皇上低语了几句。
王公公和皇上低语了后,皇上就愁眉不展的思索起来。而皇上的每一个举动群臣都看在眼里。没人敢问,只有九千岁上前问道:“皇上有何忧愁,我等做奴才的理应为皇上分忧。”
皇上没有回答九千岁,而是问领兵道:“沐王派你来就仅仅是谈论此事吗,还有没有其他事?”
领兵道:“回皇上,顺路押来了今年进贡的茶叶。”
“沐王府对进贡的茶叶,查验了吗?”
“回皇上,查验了,印鉴也盖了。”
皇上稍停片刻后说道:“今日就退朝吧。”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原来户部接到茶叶后,检验是苦丁茶,可又有县衙的检验印鉴,也有沐王府的检验印鉴。这可咋办好呢?是要拿下送茶的人还是要放过。拿下吧,可见今日信王率领群臣迎接的那种阵势,犹见来者非一般。不拿下吧,皇上若怪罪下来,户部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思前想后户部觉得先不拿,而是先去报告皇上,而且是要悄悄的报告给皇上。这有关沐王府的名节,还得皇上自己来定夺。当即不动声色的让送茶的人先自行离去,反正暂时也不会走远。
九千岁不是吃素的,在宫中没有一点势力他就不是九千岁了。退朝后就接到小太监们的报告:沐王府进贡的茶叶是苦丁茶。九千岁眼睛一亮,终于可以做一手大文章了,你沐王府再怎么身世显赫,欺君之罪,你可吃不完兜着走。直接就去找了户部,户部见了九千岁也得说实话。真的假不了了,九千岁可以放手去做了。
领兵拒绝宫里安排的吃住,而是回到了客栈,遥成树一行也回到了客栈。
遥成树道:“感谢各位大爷一路辛苦把小民送到京都。下面发生的事可就是小民的事了,各位爷还是趁早尽快离开吧。”
领兵道:“离开?怎么离开呀,还没向皇上要辞呈,不辞而别,那不是给沐王抹黑吗。再说了以我多年征战的经验,今夜我们必有一战。我会派几个兵甲护住你,你不要乱跑。”
“怎么回事?”
“今日在朝堂之上,我算是见到了九千岁那阴险狡诈的面孔,不是皇上想让他三分,而是不得不让他三分。想必今夜他知道茶叶一事,定会先斩后奏。”
“他敢。”旁边一个小兵头道。
“有何不敢?杀了我们皇上一样把他没法,理由还很顺畅,欺君之罪,先斩后奏。不过我看退朝的时候有一个公公给皇上低语了几句话,皇上就问起了我们此行是不是还有其他事。想必那个公公告诉皇上的事应该就是茶叶的事吧。不多说了,大家快做准备。所有桌子搬到门口,五十个弓弩手守房上,一旦有人想纵火立即射杀。五十个快刀手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踏进半步。其他人全部化妆出去,记住,出去后不管客栈有多紧急都不许前来助阵,一定要等到我放鸣箭为号,方才从两翼杀出。”领兵说完后就赶紧搬桌子,继而又回头道:“对了,派两个人看着他。”
遥成树道:“真要打起来,你们就尽力去保护自己吧,不用来保护我。”其实遥成树是说客套话,他巴不得有人把他保护好,然后才有命去见皇上。
至于皇上这方面,也很生气,心里想着,好你个沐王,你给其他人颜色看也就罢了,还给朕颜色看了,那朕也给你点颜色看看吧。皇上马上对身边的王公公说道:“传朕的旨意,立即命锦衣卫拿下沐王的使节一行人。”
王公公道:“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
“皇上,你想想,沐王为什么会进贡苦茶?这可是欺君诛九族的,其中必有缘由。皇上若真要拿下他们那就要做好心理准备,只要锦衣卫一出动,此事就只能到沐家家破人亡方休。若皇上只是给他点颜色看看,拿了之后又不诛杀沐王的九族,朝上某些人必会用此来大作文章。”
皇上一听,还真是如此,难道真要诛杀沐王九族吗?朕只是想给他点颜色看看,也就将那个使节关关大牢什么的。可是这样一来就等于朕已经将这件事看做欺君大罪,朝上那些人必然会*朕杀了沐王。好险呀好险,朕差点犯了大错。真不是块做皇上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