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终然是梦,它还是会有梦碎醒来的那一刻。
就好似再无可比的漆黑之夜,终将迎来黎明。
可这个梦,还是让夜霜感到十分的长久。仿佛待到这噩梦终止的那一刻,时间已然渡过了漫漫几万年之久。
终于,在夜霜无数次看到那个恐怖异常的景象,内心几乎临近崩溃的边缘时,这个噩梦止住了……
恍然,惊醒!
忽地,夜霜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双眼顿时睁开,口中发出一声“喝呃”的异响。这声音突兀,若不是他四周暂时无人,不然定会被他吓一跳。
几乎同时间,夜霜一身的僵直瞬间化成浑身冷汗,整个人在惊恐之中瑟瑟发抖,急促喘息,宛如一个憋气极久又还复呼吸的人一般。
“这是……”只待眼前因为过快睁眼而产生的白芒渐渐消散,夜霜这才猛地左顾右盼往四周环视,显然还惊魂未定。
此时,他所处之处已不是那一片令他毛骨悚然的黑暗,却也不是那片他与那女人最后见面的后山阴洞前的树林。只见他此刻身在一间陈设简单至极的房间中,躺在一张显得有些破旧粗糙做工的床上。
而听屋外轻轻传来一串串悦耳风铃声,一道道清晨的阳光穿过窗纸,洒在小屋的地板上,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寂静安详,还有一丝丝冷清……
这里是献剑峰,而且是献剑峰隐冬堂后堂厢房——遗冬住的地方。
按理说,此刻已然是整整一个多月没有踏上献剑峰半步,白天便在那神秘女人的指导下修炼,夜晚便在明月峡底上游密林中猎杀妖兽获取妖丹,拼命提升修为的他,又经历了那么恐怖的一场噩梦,现在看到身周这些真真切切的景物时必然是兴奋得痛哭流涕才对。
可是,他没有……
夜霜静静的躺着,看着周围的景物,不禁陷入一阵惊愕之中。
可惜,好景不长。
就在夜霜稍稍放松下来时,不过是微微鼻间的呼吸加重了一丝丝的小小举动,霎时间却令他那种恐惧之感涌上脑海。
“啊!”猛地,夜霜顿时蜷缩在床上,双手紧紧的扣着自己的心口,一种从未有过的疼痛从胸口——或者准确的说应该是从心脏上迸发而出。
他叫喊得撕心裂肺,面部的肌肉也因为疼痛瞬间变得狰狞扭曲,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哗哗的滚落,枕头与被褥顿时竟也被尽数浸湿。
明明没有伤口,明明没有流血,却当真就如有无数把小刀在心上剜肉一般,几乎令夜霜要失去意识。
忽地,只听屋外传来嗖的一声宛如飓风吹过的声音,竟有一道白芒直接撞门而入,闯了进来。而见白芒落地,一位白衣老者从中现身,仔细看看他花白的发须不难分辨出,他正是有鬼冬遗师之称的遗冬。
遗冬刚落地便已是一脸不安,此时见夜霜疼痛不已的嚎叫着,一对白眉不禁瞬间锁成八字,脸色随之有些发白。他没有过多迟疑,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迈到夜霜身边,打量了夜霜的现况,果断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盒子,从中随意倒出三两粒丹药便往夜霜口中塞了进去。
却不知是遗冬的丹药灵验还是夜霜忍受不了心口的疼痛,不过一小会儿,夜霜便也不再挣扎叫喊,直接昏睡过去了。
遗冬看着,不禁深深松了口气。只见他将夜霜扶起躺好,又重新盖上被子,这才叹了口气,抹了一把冷汗,缓缓转身走出屋外。
可忽地,就在遗冬正打算走出门外再将门关上时,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却立在了门前,不禁吓得他吃了一惊。
遗冬惊然。却见此刻向振霆和姜文两人并排的立在门口,皆是一脸紧张的看着从屋中走出来的遗冬,脸上写满了不解。
“师父,怎么了?夜霜他……”向振霆看着遗冬有些发白的脸色,不禁更是担心起来,他急忙追问,急求一个答案。
遗冬愣了愣,看了看向振霆着急的表情,目光露出些许犹豫。可不多时,他还是深深的叹了口气,似乎有所决定的对着姜文低声言道:“姜文啊,你进去照顾你夜师弟。”
姜文一怔,不觉本能的侧过头看了向振霆一眼,似乎是想看看向振霆是怎样一个意思。
向振霆此时也是有些懵了,可见遗冬面色沉重,他心里也不禁有种不安涌出言表。他迟疑了一下,却还是转过头,对着姜文道:“姜文,你先进去吧。”
“是。”姜文点了点头,看着向振霆与遗冬这师徒二人凝重的表情,不禁心中咯噔一下,连忙往屋中床边跑去。
而遗冬见姜文进去,便也转身不慌不忙的将屋门关好,这才对着向振霆轻轻一句道:“振霆啊,跟我到正厅坐一坐……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说罢,他也不顾向振霆有没有回应,便径直踏过天井的积雪,直步往正厅走去。
向振霆不禁一愣,目光不觉往那扇紧闭的房门扫了一眼,心中顿时一悸:“莫不是夜霜他……”
他心中一震,不禁赶忙连连摇头,似乎想赶紧打消这种不详的猜测。可就算如此,他还是十分担心夜霜,不由得多看了那扇门几眼才叹了口气启步往正厅走去。
今日阳光明媚,天色正早,又值春日,万物复苏,一切皆显得如此美好。
可偏偏,在隐冬堂的厅堂之中,却流露这一股与这春日格格不入的悲凉气氛。
只见厅堂之上门窗遮纱皆是换上了半透白绫,而日常放在厅堂正中央的那张桌子上也不见茶杯茶盏,却是轻轻的,默默的置着一块新漆的牌位,其上用金字写着——映阳宗献剑峰弟子白起之位。
遗冬默默地,一语不发的坐在平日里坐着的位置,看着桌上那块牌位,眼中似乎有丁丁泪光闪动。
向振霆走了进来,一脸的急躁却也顿时让这悲凉的气氛刷去,只留一脸沉闷与一声自责的叹息。
他向遗冬走近几步,看着遗冬脸上的悲意还有那仿佛这几日疾速白化的花白头发,不禁暗暗叹了口气,拱手施礼低声道:“师父,人死不能复生,您老节哀……”
“我知道……”遗冬坐着,看着白起的牌位,嘴唇轻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慢慢的又咽了回去。
向振霆看着,心中也是深感愧疚。可如今白起已死,最多为白起做得到的事情便是将他好好安葬追查凶手而已。而相比之下,夜霜如今被遗冬半遮半掩的不让向振霆看望,这让他心中也是焦急如焚,难以释怀。
终于,见遗冬没有再开口,向振霆便也找准时机,进一步问道:“师父,夜霜他……”
“夜霜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我会帮他治理好的。你也不必担心,不过几日,他保定还是生龙活虎的出现在你眼前的那个不成器孩子。”可不等向振霆话问完,遗冬便抢先一步打断,随即转开了话题问道:“昨日我让卿宇去找你结果说你还与其他峰主面见淩玄掌门商讨事宜没有遇到,而后听说你直到今日凌晨才回到这献剑峰上,是出了什么大事了么?”
向振霆眉头一皱,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可见遗冬对此事有意遮掩,又是亲口保证夜霜的安全,他便也没有再追问下去。而听遗冬问起昨日讨论的事宜时,他脸上的表情更是一沉,显然不是十分愉快。
只听他鼻间冷哼一声,有些不大想谈论起昨天的事似的随口一句:“这不是那风音谷的谷主端木老小子派人到耀阳峰上索要那次烛龙灾变时被映阳宗弟子半路截获的宝物未果,闹了起来,害得淩玄要亲自出面,也迫得我们几个峰主在那听了他们半天殷勤的废话。”
遗冬听着,也终于明白向振霆为何不悦——毕竟其他峰脉弟子回来时不算是满载而归却也是有所收获,哪像献剑峰上夜霜师兄弟几人,什么都没有捞到,瞎忙活了一阵。
可话语之中,遗冬也听出一丝异样,追问:“就算是风音谷那些人再怎么看重那些宝物闹得再凶,似乎也没有理由要耗上整整一夜时间吧?其中……是还有其他什么么?”
忽地,向振霆面色一凝,似乎也是料定遗冬会猜出来,并没有显现出多少惊讶,却莫名的露出极其严肃的神情。
只见他左右向身后望了望,又假若无事的咳嗽了一声,起步走到了椅子旁,缓缓坐下。见四周并没有异样,他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将头向遗冬的方向侧了一下,压低声音道:“确实。端木镇允此次派人来主要目的并不是来讨要那些从墓中失窃的宝物,主要的却是向映阳宗索要两件东西:一是烛龙内魂,另一个却正是埋藏在烛龙心室中的那枚印记——厉血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