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虚芒一片……
“孩子!孩子?你没事吧孩子?”
“孩子——他这是怎么了?”
“会不会是饿晕过去了?看他这皮包骨头的样子。”
“对了,我家里还有些方才吃剩下的热粥,我去给他盛一碗去!”
……
耳边,传来阵阵呼唤和议论声……
原来,这倒在街道雪地旁的夜霜还是被人发觉。许多人闻讯围了过来,看着这个瘦瘦弱弱却在大雪天里穿的极薄的孩子,他们其中不少好心者皆是拿出了两件衣物盖到他的身上。却还是顾忌,所以也没人敢把他扶进屋中闭雪,只是轻声呼唤着试试他是否还有反应。
忽地,只见夜霜浑身一抖,双眼猛地睁开,深深的吸进口气,仿佛刚从水中闭息起来一般。
“哎呀!”顿时,周围围观之人皆是惊呼,不少人还以为夜霜是诈尸了连连退后了十几步。
“这是哪儿?”夜霜缓缓起身坐着,却感觉自己浑身无力酥然发麻,仿佛缺血许久的身体忽地涌入一道温暖的血液,既是舒服又是难受。
他抬起头看着这群围观的平民们,眼中露出一分不解。
“我……还活着?”夜霜不禁有些迟疑的自问一句。
而忽地,只觉一阵寒风吹过,他竟不禁冷得打了个寒颤,本能的将身上那薄薄的黑色风衣拉紧了一分。
“孩……孩子?你……没事吧?”这时,一旁有些看不懂夜霜作为的平民们中一位老者稍稍上前一步试问道:“你是怎么了?怎么昏倒在这儿?是不是饿坏了?”
夜霜一愣,目光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这里便是自己浑浑噩噩间走进的那个小镇。而此时,这小镇里却好似换了个模样。
只见这里依然被漫漫白雪覆盖,可此处的人们倒不以此为愁。放眼一望,这街道中央皆是扫得一干二净,不染半丁雪花。扫去的积雪则也被堆到道路两旁,不少孩童正三五成群的堆着雪人打着雪仗,好不快乐。
而这小镇里似乎最近有一欢庆节日,只见街道两旁的楼阁房屋皆是挂上了彩旗红联,众平民也穿得光鲜干净,五颜六色,欢庆得紧。
而,这里,就是方才夜霜眼中那个只有三种颜色的可怖可怜的悲意世界……
“我……方才是怎么了?”夜霜望着,不禁微微的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似乎是欣慰,或说是无奈的苦笑。
“那些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的人,他们会为你点亮一盏一盏的明灯,帮你照亮未来的道路。而你要做的,就是——好好活着!走下去!”忽地,耳边再次传来那句轻语。夜霜不禁浑身一震,连忙寻着方才那间阁楼的方向望去。却见那里确实有一楼阁,可其中人流密集,语起言落,也没有血色薄纱轻遮,完全不似方才那位绿衣男子所在的地方。
可夜霜有直觉——“就是那儿!可……为什么?”
心中思索着,夜霜不禁微微低下头,忽地又是极苦的冷笑一声,自叹道:“看来我还当真是注定一事无成——居然连死都死不成……”
口中这么说,可在心中,夜霜早已下了决心:“夜霜啊夜霜,你如今是一个毫无希望,没有愿望,不存在盼望的人儿……可偏偏就是如今的你,才能正真实现你当年小时候最坚定的初衷!——要么成神而生!要么懦弱而死!”
心想着,夜霜不禁感到浑身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积压在心口的大石也碎成粉末,随风远去。
“孩子!?”忽地,夜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呼唤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却见是一位大婶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来到夜霜身前,见他一直是出神苦笑,不禁大声的唤了一句。
“诶……这位婶婶,您好……”夜霜被这一吓,竟忽地忘了该怎么说话了。
那大婶一愣,却也不多想,只是笑盈盈的将那碗热汤递过来,道:“孩子,天冷,赶紧把这汤喝了热热身子。”
夜霜一怔,不觉感到一丝温暖直上心头。他微微一笑,接过碗谢道:“多谢大婶。”
可忽地,等他低下头想好好喝一口这热气腾腾的汤时,却不经意看到身前被黑色风衣遮住的那片血红色裂痕,心中猛地一震,脑海中一阵阵景象忽瞬而过,不禁想得他愣在原地。
夜霜出神许久,竟忍不住惊疑一句:“是她!?”话音落,他的眼中不禁闪过一丝锐芒!
而此时,那些平民们还在商量着怎么帮助夜霜这个看起来如此可怜的孩子。
“这孩子真可怜。要不咱们帮帮他?”
“怎么帮?让他住下?住谁家?”
“算了吧,这世道这么乱,这孩子莫名其妙的就昏过去,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怪病呢!我看啊,还是不要惹祸上身,随便弄点衣服和吃的送他就好了。”
“这不成吧?这孩子太可怜了……对了!要不咱们每人出点钱让他住进客栈里,再找个郎中给他看一看?如何?”
“行啊!这可以!”
“对,这样不错!”
“……”
“诶?那孩子呢?”忽地,不知谁在议论声中冒出这么一句,顿时令这些围观的平民们一怔,目光齐刷刷的望向那还带有夜霜身形的街道旁雪堆上。只见那儿洁白的雪花依然,只是多了一碗还冒着腾腾热气的热汤轻轻置在其上。
而夜霜,不知何时已在这些人的不经意忽视间,消失了……
风,渐渐小了一些,连阴云似乎也稍稍有些累了,任由雪花无力的坠落。
而在映阳山脉上空的雪雾里,一道血芒显得极其显眼。
只见它若一枚坠落之陨,直破天际,划开雪雾,在映阳山脉上空一瞬便直落到献剑峰的后山上去了。
血芒一淡,一身黑色风衣的夜霜从中显现出来。
“不用御物……也能飞行……”夜霜不禁有些迟疑的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虽然他早已在那次从隐冬堂后遗冬的厢房前私逃出来时使用过,可如今他还是不太敢相信自己身上这股煞气的可怖能力。
“煞本不存于天地。但人畏一物,必生心思异意。天地机缘促之,念与物若合,则生为极强之息,令天地万物闻者皆变色也。此息,称为煞。”夜霜在心中默念出这几句从贮史阁中翻找到关于煞气记载的语句,不觉感到一丝丝不安,眉头皱紧了几分。
“若是这么说来,我体内这股莫名的煞气极可能是某一样万分可怖的凶器留下的。而按方先生托姜兰告诉我的话来讲,这煞气源于一道袭入我体内的剑气!?可是……我有遇到过什么足以留下如此强大煞气的凶煞剑器么?”夜霜不禁自问一句,微闭双眼细细回忆了一下,却完全想不出有遇到过任何一柄有如此恐怖威力的剑。
“既然没有,那这煞气或说这道剑气又是从何而来的?”
如此一想,夜霜仿佛忽地感到自己的脑袋整整大了一圈,烦痛无比。他不禁叹了口气摇摇头,索性也不再去想。
忽地,在夜霜的脑海中竟闪起如此一幕——
只见他置身于一个漆黑山洞之中,全身因打坐修气而汗如雨下。而忽地,他身上一道血色闪起,一枚被一股极重的戾气包含住的丹药猛地从他口中吐出。随之,他全身一震,仿佛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位一般疼痛。
而这时,他还清楚的记得小树林中姜兰说过的话,缓缓将手伸向那个放着丹药的盒子。可无奈他体内此刻气息混乱,虚弱至极,竟连这小小的两步远都难以触及。
他咬紧牙根,强制住几乎要昏却过去的意识,慢慢的挪动身体向那里伸长出手去。
可是,就是正当他的指尖几乎要够到那盒子时,只见在这阴洞深处一名女人忽地现身,她微微一笑,嘴角竟勾起一丝讽意与狂热。随即,一枚银针从她的双指间弹射而出,不偏不倚的正好刺在夜霜的丹田之上!
瞬间,从他体内爆发出的煞气竟一气当先,直接灭杀了同行飞出的怨气,随之破除封印又强行压制了天道心法正道心法两道灵气,直飞出体外。只见那煞气凶光毕露,若一道有生命一般的幽魂在空中盘旋了几圈,竟忽地直接化虚成实,变成一柄血色虚剑,直对准了夜霜的丹田,便直横刺入。
然后,他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
有了这段回忆,夜霜也完全明白当时为什么会来不及服下那枚加强封印的丹药了。他思索着,不禁冷哼一声自语道:“这煞气极可能与那名在献剑峰后山南边阴洞中的女人有关系!而我会忽然去行刺师祖,也极有可能是因为她!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怎地如此奇怪的被关在这献剑峰上的后山阴洞中呢?”
心想着,夜霜也深知空想不出答案,如若如此,他还不如自己亲自再往一次阴洞,去好好会会那个神秘的女人!
他微定决心,断然往那后山阴洞走去。
“既然如今的我已经失去了原本所有的梦想,那么,如今的我就该要将那些尘封于这映阳宗和夜氏之间的秘密揪出来,好好的探探清楚!”
“为了我自己!为了关心我的每一个人!为了铸造一个不再被映阳宗上同宗师兄弟们唾骂的新夜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