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十三年(1585)
“难道,我独眼龙政宗,还是要死在这里么!”
政宗看着高高举起的竹枪,不甘与绝望夹杂着血水与汗水,滴落了一地。政宗不甘心,直显抛弃了生命换来的自己,终究还是逃不出死亡的命运。但是,政宗的不甘与绝望,在无情的枪尖之下,都只是无力的感情。乱世不相信感情,乱世相信的只有权术、阴谋与野心。
在义重的权术与阴谋的推动之下,在人性的野心驱使之下,这名士卒的竹枪已经举过头顶,蓄足了力气。不甘与绝望的政宗,在筋疲力尽的情况之下,也只能够抬头瞪视着无情的枪尖,无法抗争命运的刻薄。然而,就在这名士卒用力刺下的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沉稳的声音,骤然阻止了一切。
“独眼龙政宗在此!”
一声沉稳的轻喝,居然打断了这名士卒的动作,也实在是出人意料。不过,听到“独眼龙政宗”的名号,这些士卒的眼神,都不禁齐刷刷地望向声音来处,一时没有理会政宗。当然,政宗也不例外,猛地转向冒用自己名号的人。但是,转过头来的政宗,看到这个人的时候,竟然不禁地愣住了。
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小十郎。而且,此时的小十郎,已经遮住了一只眼睛,独眼的模样,确实足以以假乱真,成为政宗的影武者(一种特殊的忍者,用于暂时代替某位武士)。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现在的小十郎,仍旧没有不动明王弯月盔。毕竟,即便是黒胫巾组,也终究无法找到不动明王弯月盔,就算想要重新打造一件不动明王弯月盔,现在的时间也过于仓促。所以,小十郎最后决定,就算流矢漫天横飞,也不穿戴头盔,以便充当政宗的影武者。
不过,仅仅是这个不动明王弯月盔,就足以让这些士卒分辨,究竟是谁才是真正的政宗。看到小十郎并没有弯月盔,这名士卒贪婪的眼神,重新转向了政宗,再次举起了竹枪。但是,小十郎已经趁着这名士卒转头的空档,几步抢上来,直接砍倒了这名士卒。
或许,是小十郎的突然出现,以及这一番的行动,使得这些士卒都惊愣在那里。但是,生死拼杀之际,小十郎可是不会手下留情,凭借常年锻炼的武技,几刀便砍得这些士卒七零八落。至于剩下的士卒,此时也顾不得同伴,全都一溜烟地逃走了。
“殿下还能活动么?”看到政宗的这副模样,小十郎知道政宗的伤势不轻,也不说什么叙旧的废话,便直接这么问道政宗。
此时的政宗,也是刚从鬼门关前活下来,更是由于筋疲力尽,也就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点一点头。休息一会儿之后,政宗蓄劲了一番,这才艰难地爬了起来。但是,即便是爬了起来,此时的政宗依旧有气无力,身形仍是摇摇晃晃的。
看到政宗的这副模样,小十郎也能知道政宗的状况欠佳,便检查了一番政宗的桃花驹,这才牵到政宗的面前。至于这时候的政宗,趁着小十郎检查桃花驹的时间,也总算是恢复了点气力,看到小十郎牵来了桃花驹,便想翻身上马。不过,迫于体力难支,政宗的动作倒像是抱着桃花驹,被小十郎扶上去的一般。
既然政宗已经上马,小十郎自然应该护送着政宗,离开这个危险之地。不过,这时候的小十郎,却扯着桃花驹的缰绳。他没有让政宗立即逃离,而是默默地凝视着政宗,看得政宗觉得不对劲,小十郎这才说道:“请殿下将头盔借给景纲。”
“小十郎要我的头盔,是想要做什么?”即便力乏气短,对于小十郎的要求,政宗凌厉的眼神,依旧没有褪去,迎着小十郎的凝视,似乎想要穿透小十郎的内心。不过,或许是出于无奈,政宗还是很快地转过头去,防止情况陷入对视的僵局,只是长叹一句道:“小十郎是要为了政宗断后么?”
或许,是泪水已洒尽了,是人心更坚强了,政宗猜到小十郎的这般心思,没有感动,没有无奈,没有其他的任何反应。至于小十郎,也知道自己的想法逃不过政宗的猜测,既然政宗已经说出来,便直接回答道:“伊达家的武士之心还在,伊达军势也就没有溃散,还需要殿下的坐镇。但是,现在殿下的身体,实在是令人担忧。这一次,就让景纲代替殿下,背负起来伊达家未来的命运,面对佐竹家的这场决战吧!”
“谁说我的身体不行了!”听到小十郎的这些话,政宗直接驳回小十郎的说法。但是,自从出阵小手森城之后,这是第一次,政宗对小十郎爽朗地微笑了。微笑着的政宗,取下自己的头盔,随手抛给小十郎,见到小十郎接到自己的头盔,政宗微笑着凝望小十郎道:“这一次,不是小十郎代替我,而是你我一起,背负起来伊达家未来的命运。”
“难道殿下还要亲自作战么?”听到政宗的说法,沉稳的小十郎,都不禁猛张着双眼。有时候,政宗倔强的性格,就连小十郎也无法接受,实在固执得可怕。虽然并不精通医术,小十郎却深知政宗的身体状况,急忙地劝阻道:“即便现在的情况尚不明朗,景纲也绝不赞同殿下继续作战。要是殿下有什么三长两短,伊达家就真的土崩瓦解了!”
“笨蛋!”政宗没有理会小十郎的说服,只是一声轻喝,就表达了心中的坚持。这一次,就像包围小手森城的时候,政宗依旧没有听从小十郎的建议。但是,不同之处在于,这一次的政宗,反而说服了小十郎:“这么重要的决战,我政宗不能亲自坐镇的话,便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我战死了!”
即便政宗已经没有太多气力,却依旧喝出这最后一句,喝得小十郎无言以对。
如同政宗说的一样,政宗的倔强,是整个伊达家的信仰。家臣们都相信,即便是身处逆境,倔强的政宗也不会退却。正是这一点,使得政宗本人,成为了伊达家仍旧没有退散的原因,也成为了伊达家不可替代的灵魂。即便身为政宗的右眼,小十郎也无法代替政宗的位置,更无法代替没有灵魂的伊达家走向胜利。
当然,小十郎也知道这些。因此,这一次的小十郎,在劝阻政宗之后,认同了政宗的决定。不过,小十郎也不是盲目的武士,即便认同政宗,也是提出了自己的条件:“那么,景纲恳请殿下,在形势尚未明朗之前,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当然!”马背上的政宗,在一来一往的对话之间,逐渐地回复了生气,就连回应小十郎的方式,也是一声自信的亮喝。当然,恢复生气的政宗,此时也察觉得到,由于自己过久的逗留,佐竹家的联军都逐渐地漫到了附近。于是,政宗直接转身,一拍桃花驹,移向伊达家的岩角城方向。不过,离去的政宗,还是留下一句请求,让小十郎真正的放心下来:“这一次,拜托小十郎再一次守护政宗的背后,拖延佐竹家的攻势,等待我政宗的重整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