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十三年(1585)
“如果你们看到濑姬,一定要设法拖延,并且立刻告诉我。”
一路追着濑姬的行踪,小十郎却依旧没有找到濑姬,也是无可奈何了。小十郎考虑到片仓氏的事务,叮嘱了一番巡行的武士,便只身返回小樱城。不过,返回小樱城的途中,小十郎也是莫名其妙的不安,觉得孩子的事情已经瞒不过政宗了。
不过,小十郎才刚回到小樱城,就听到了小姓通报政宗的名讳。对于这个情况,小十郎着实吃了一惊,心中暗叫不妙。毕竟,现在的政宗,应该在处理人取桥之战的战后事务,不应该出现在小樱城。既然政宗亲自来了,证明不仅是濑姬见过了政宗,应该也证明政宗被这个孩子触动了。小十郎就算阻止,现在也已经太迟,想要解决这件事情,也只好立即出迎。
“上一次来小樱城,是小十郎和濑姬的婚礼,至今已经好几年了吧?”相比于神经紧绷的小十郎,被迎进来的政宗神情轻松,眼神随意地瞟来瞥去,欣赏着小十郎居馆的布置,像念叨家常一般地说道:“我记得小十郎比我早生十年左右,也要三十岁了吧?”
“劳烦殿下挂念,小十郎成婚的时候是二十三岁。”小十郎认为,凭借政宗现在的反应,还无法判断是喜是忧。而且,政宗念叨的家常,还是有关于夫妻之事,更让人觉得是暴风雨前的安宁。于是,小十郎的回答,也小心了许多:“小十郎刚好比殿下年长十岁,今年已经二十九岁了。”
“结婚六年,而且已经将近三十岁了,是应该考虑片仓氏迹目的事情了吧?”即便是回应着小十郎的话,政宗依旧是左顾右盼,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只是抬头琢磨了一会儿,便好似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政宗记得自己出生的时候,父亲大人已经二十四岁了。”
“看来濑姬已经找过殿下了。”在政宗挑明了孩子的情况之下,小十郎察觉得到,现在想要隐瞒这件事情,也是为时已晚了。事已至此,小十郎叹了一口气,便也直接安慰道:“希望殿下不要以孩子为意,影响了殿下与御前夫人之间的感情。”
“如果政宗本来就是没有孩子的命运,也不会因为小十郎的举动而发生改变。”直到这一句话,政宗终于转过头来,认真地眯眼凝视着小十郎,郑重地说道:“但是,上天赐给小十郎一个孩子,赐给伊达家一个家臣。如果你堕掉了这个孩子,就是杀害伊达家的家臣,我一定会从此憎恨你。”
“如果殿下不在意孩子的事情,小十郎也深感万分欣慰。”听到政宗的话已经说到这个程度,小十郎也理解了政宗的心意。事已至此,小十郎既是感谢政宗的心意,又是愧疚政宗的前来,只好低头示意道:“为了小十郎的孩子,劳烦了殿下,小十郎愧疚不已。”
“就算小十郎没有想过堕掉孩子,我也想来看看小十郎的孩子,看看伊达家未来的这位重臣。”政宗说着,便欣慰地微笑了起来,又开始扭头观赏着小十郎的居馆,漫不经心地问道:“不过,小十郎既然想要堕掉这个孩子,一定还没有想过这个孩子的名字吧?”
“正如殿下所想。”看着政宗好似漫不经心地发问,小十郎就已经知道政宗的意思。当然,小十郎之前只有想着堕掉孩子,确实没有想过这个孩子的名字。于是,小十郎便顺着这个话题问道:“那么,殿下的意思,是愿意赐名给小十郎的孩子么?”
“不过,我倒也没有想到什么正名,只是觉得这个孩子也可以叫做小十郎呢。”政宗的嘴角一撇,轻笑着瞥向了小十郎,平淡地随口说道:“小十郎的孩子,一定流传着小十郎身上忠义智勇的血脉,用小十郎之名继承小十郎的愿望与才智,一定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其实,小十郎懂得,政宗这个说法表达的意思是,从小十郎开始的片仓氏,都将会成为伊达家的谱代重臣。于是,小十郎急忙地回应道:“既然这是殿下的想法,从景纲开始,小十郎之名也一定会传承下去,作为片仓氏家督的通称,世代成为伊达家的忠臣。”
“当然了,我和爱姬的婚事,倒是比小十郎要早得许多。”政宗终于显露出来一丝苦笑,又回眼看着小十郎,独眼的眼眸颤动着清光。这一次,政宗打消了小十郎的疑虑,却终究说出来曾经令小十郎担心的事情:“虽然我与爱姬分居了不少的时间,可是看到小十郎的孩子,我也倒想要自己的孩子了。”
“殿下的意思是…”现在的小十郎,倒也是知道政宗不会讨厌爱姬,却还是不安地盯着政宗的独眼,似乎想要看懂政宗的用意:“如果御前夫人没有诞下殿下的孩子,殿下的意思是要另立侧室么?”
“虽然我的亲族不少,却总应该有个自己的孩子,以便继承本家的事业。”政宗的苦笑依旧不褪,为难地看着小十郎。政宗心里也明白,孩子的事情正是小十郎担心的缘由,却仍旧不得不提及:“如果家督没有孩子,我怕本家会因为继承人的问题,从而分崩离析。”
“那么,殿下看中的是哪家女子了?”小十郎认为,既然政宗已经这么说了,看起来也一定决定了侧室的人选。不过,面对政宗的理由,小十郎也无法辩驳,只好问道:“既然殿下对景纲这么说了,一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而不是感情用事吧。”
“小十郎的言辞永远让人放松不得呢。”政宗听得出来,小十郎的这一句话仍旧是暗含劝谏,言外之意是不要仅仅因为喜欢就轻下决定。不过,这一次的政宗,却是如此地回答小十郎道:“不过,纳侧这种事情,我觉得倒没有必要讲究这么多。喜欢这种感情,并不受理智约束,也因此才显得难得。”
“既然殿下这么说了,想必看中的女子有些特别吧?”对于小十郎的劝谏,政宗一向是会加以考虑。但是,政宗这一次的回答,却是直接了断地拒绝了小十郎。关于这一点,实在使得小十郎讶异:“这名女子,是否有殿下不方便纳娶的原因?”
“不方便自然是没有什么不方便,只是这个人的来源会引来家臣的疑惑罢了。”政宗撇着嘴,一副好奇的表情看着小十郎,似乎不是想要纳侧的意见,而是试探小十郎的反应:“这个人是来自于会津,是饭坂城主饭坂右近的次女。不过,叫什么我倒是还不了解,只是大家似乎都喜欢叫她作猫姬。”
“猫姬…”对于“猫”这个称呼,就连小十郎也感到奇怪。毕竟,正常人家的女儿,也不会直接用“猫”这个名字。当然,小十郎最奇怪的不是这个称呼,而是这个人的来历:“殿下是打算通过联姻,拉拢芦名氏治下的饭坂氏,是要准备开始攻略会津了么?”
不过,对于小十郎的想法,政宗不置可否,只是微笑地看着小十郎,让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