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李某、陈某两个有带手机号码名章的人，给老班送来一纸《A市房产管理局行政执法责令整改违法行为通知书》，说是要动真格了。老班又把常健找去，还说要召开班子会议研究处理问题。
这次，老班将有关资料复印、准备好了，他让常健按顺序先看材料：
第一份，是200X年7月14日和200X年8月6日“半截纸条”拼合的一张复印件，即两个《办理房屋租赁登记备案手续通知书》，这么排列对比一看，两者的区别更加明显。常健早已熟悉其内容，因此一眼而过。
第二份，是三联《A市服务、娱乐业发票》拼合的一张复印件，即李某、陈某两人收取三个租户租赁登记备案手续费的单据，开票单位：盖有A市房屋产权交易中心的发票专用章；开票人：李，收款人：陈（在此俩人均未盖名章，只写个姓氏）；日期都是当年7月份的。
第三份，即《A市房产管理局行政执法责令整改违法行为通知书》，序号是：A房执改字200X022号；具体内容是：“省物资贸易有限责任公司：“你（单位）因未按规定办理西欧路35号院内房屋租赁登记备案手续行为，违反了A市城市房屋租赁管理办法第十八条第一款的规定。根据该办法第三十条的规定，现责令你（单位）自收到本通知之日起十日内办理房屋租赁登记备案手续，并接受调查，听候处理。”
另外，还有两份法律文件，是李某和陈某免费赠送的，人家说是法制宣传。一是省物价局、建设厅《转发国家计委、建设部关于规范住房交易手续费有关问题的通知》，一是《A市城市房屋租赁管理办法》。
从理论上讲：办理房屋租赁登记备案手续是行政主管部门的职责，它是不能乱收费的；房地产监察支队这种不伦不类的机构，应该不属于行政机关，也许是半官半民的事业单位编制，估计它不敢名正言顺地收钱。至于房屋产权交易中心这个名堂，懂行的人知道它是一个中介服务机构，不懂行的人见它和房产管理局在一起办公，能以房产管理局的名义来办事，就认为是两个招牌、一套人马，自觉地服从它的“管理、服务”和收费。
常健把材料、文件看完后，公司的领导也来齐了，大家就开始研究、讨论如何处理这事。老班先发言：“按照房产局的来人说，文件规定非住房租赁手续费按套收取，200平方米以内的100元，大于200平方米至1000平方米的200元……查档费每套50元；我们属于逾期，还要处一万元以下罚款。”
吕副总说：“那么多的铺面，按这个标准交费，每年就要多开支三、四万元；如果罚款再按套计算，开支更大！干脆把市场关闭算了！”
滕副书记说：“不要急躁！我们让常律师说说嘛！”
“好！我说一下。”常健见滕副书记点名了，就给大家讲自己的意见：
“我认为是有人以房产管理局的名义乱搞名堂，我们这边应该是建材市场的事情，不是已经有一些租户办手续了吗？他们办也可经嘛！从主体方面说，房屋产权交易中心是个中介服务机构，无权强要我们接受它的服务，也无权强行收取服务费；房地产监察支队和房产管理局在这种情况下掺和进来肯定不对，不针对建材市场而针对我们公司，也是错误的。不理睬它，估计它也无可奈何！
“从程序方面说，如果我们真的违法了，应由房产管理部门责令限期整改，一般不能直接处罚。罚款的问题，吕副总过于忧虑了，办证也不定是一年一年地办的。房屋产权交易中心不是房产管理部门，前面两个《办理房屋租赁登记备案手续通知书》不是正规程序，这个把柄现在我们手上。
“从法律效力上讲，省物价局、建设厅和A市政府的文件是旧文件，与《行政许可法》有冲突，不属于行政许可的范畴，规范的行政许可是不收费的；它与《城市房地产管理法》、《行政处罚法》也不衔接，设置处罚的依据不足。如果房产管理局强要处理，打起官司它不见得蠃。”
吕副总插话：“常律师，你说了那么多，我就是听不明白。你干脆直接说我们怎么办吧！”说完他自顾自地喝一口水。
老班表示赞同：“对！我们还是要解决实际的问题。”
滕副书记帮常健的茶杯加了一些水，没有吭声。
常健接着说：“如果要省钱，我们就以建材市场的名义，绕开房屋产权交易中心和房地产监察支队，打个报告给房产管理局要求直接办理房屋租赁登记备案手续；只要它签收了报告，问题就在我们这边啦！办与不办，它都收不了、也罚不了我们的钱，它要走法律程序我们也不怕。
“如果想省事，就跟他们磨一磨嘴皮，讲困难、讲道理、讲利害关系、讲价钱，协商解决，少交一些费用，我们还可以转由租户来承担嘛！”
大家冷场了一阵子，吕副总忍不住问：“讲完啦！”
常健回答说：“我现在想到的就这两个方案，各位领导看采用哪一种？或者结合起来用也行！觉得有什么问题咱们还可以探讨。”
老班以主持人的身份发话：“滕书记、吕总有什么意见？”
滕副书记说：“按常律师的办法试试吧！”
吕副总说：“常律师帮写个报告，我让市场部的人去找房产局。”
老班总结似地表态：“就先这样吧！有什么问题再说。常律师，你可要和吕总把这事负责到底，我同滕书记保证配合、支持！”
没有想到，房产管理局的工作人员也是相当狡猾，接到建材市场的报告时，他先看清楚、问明白是怎么回事？然后，他说这不属于他们管，让来人找房屋产权交易中心去，三言两语就把这事推出门。
市场部经理汇报吕副总，他打电话问常健怎么办？
常健回答说：“如果按这个路子走下去，还是两个办法：一个是给它再送一次，带上录音机什么的把过程录下来，他们的人收不收都不重要，只要能够证明我们办过这事就行；另一个是用邮件专递的方式，写清楚单位名称、文件内容，发文之后保留好有关凭证，它有无反应也无所谓……”
吕副总在电话里讲：“那么麻烦，我和班总再商量吧！”
过几天，李某、陈某两个有带手机号码名章的人又找老班来了，老班和吕副总让市场部经理在公司附近的酒楼订一个包厢，将他们带到饭桌上，一边灌酒、一边磨嘴皮，最后打个折扣，就把这事解决了。
这房产管理局、房地产监察支队、房屋产权交易中心，原来是串在一起的。房产管理局管的是房地产监察支队、房屋产权交易中心，一般不直接与公民、法人打交道；房地产监察支队相当于打手，对房产管理局负责，为房屋产权交易中心撑腰，它“监察”的对象不是自己内部机构和人员，而是社会上的普通公民、法人；房屋产权交易中心负责出面收钱，房产管理局和房地产监察支队从中得什么好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反正是有钱就行！没钱这手续怎么办？你想办、也办不了，还说你是违法不办！因此责令你办理，要你接受调查、听候处理；如果交了钱，所谓的“调查、处理”就不了了之。
年终，省物资贸易有限责任公司领导请常健吃了一顿告别晚餐，顺便与他终止《聘请常年法律顾问合同》。常健十几年的关系户，他一直标榜的顾问单位典范，因物资集团领导的一句话，就这么完结啦！
常健在电视中看过一个科教片：蚂蚁象人一样的聪明能干，它饲养一种小蚜虫，用以吸食其身上的蜜露；小蚜虫在一个地方的食物食完后，蚂蚁会将它扛到另一个新地方；天冷时、蚂蚁会给它找地方避寒，日出时，蚂蚁则会它搬出来晒晒太阳；下雨之前、蚂蚁会扛它去避雨，雨停后、蚂蚁又会把它从避雨处搬出来。据说在地球上，动物饲养动物的情况，除人以外仅此一例；而这小家伙对待小蚜虫，比人对奶牛的照顾还要周到，就象养宠物似的。
现在都说领导就是服务，管理应该是又管、又理，或者说是双务性质，而不是单向性的。常健想不明白：物资集团、房产管理局对物资贸易公司，还有物资贸易公司对建材市场、储运经贸公司，到底属于经济或是行政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