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俊是第一个闯出了百灵村这个穷山沟的年轻人。那时,他虽然长得算不上数一数二,但就凭他与男女老少都和搭得拢的,这个让不少人羡慕得想学都学不来的优势,就足以让村里村外的大姑娘们主动和他搭腔闲聊些暧昧的事情。
要知道,在那个并不怎么开放的年月,能够享受到如此优待的男人并不多。再加上他在村里人心的目中,早已是个久闯四外的大人物了。这更是让他在那个青春的金色年轮如鱼得水。别人是花钱花米地请媒人到处提亲,却落了个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心灰意冷。然而,他却常给大姑娘们追得个满山跑。
原本,有勇气去主动接近他的姑娘们,可都是村中绿叶一样托起来的鲜花芳草,不是样子耐看得像水边的出水芙蓉,就是*理家里家外的地地道道的能手。然而,那时的陆俊只是在美丽的温柔乡中流浪,姑娘们是冲着能做成他的新娘子而来的,他却并没有认真的在意过。这种百灵村人意识中所谓的人生大事,他只是和这个玩几星期,又和那个聊几个月,好日子都被他这样打发了。
那时,他五十多岁的母亲凤婶子多次告诫过他,年轻之时贪玩耍、老来之时无下落。可是,当时正处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优越感中的陆俊,并没有真正把凤婶子的话放在心上。
有人说,他就是百灵村里血气方刚的公牛,整天惹得满山的“母牛”跟着他跑。但是过了很多年后,人们似乎又觉得是他们看错了,他不是真正的公牛型的男人。
而时光往回走十多年,陆俊绝对是个风风火火的人。
那一年,他从外面回来不久,便赶上了一年一度的,热热闹闹的端午节。
端午节是当地人,特别是年轻男女的节日。当然,这个日子里,在一些心生邪念的人眼里,这也是个一年难得一次的人肉市场。男男女女,春花怒放,让人眼花缭乱,欲念横生。
这个日子里,在当地人气最旺的是一个做小坪子和大坪子的地方。其实,小坪子和大坪子是一片相连接着的草地。或许是小坪子和大坪子上各矗立着一个山头,而两个山头之间又相距着四里路左右,为了便于区分,才取出来的名字。所以,一个坪子,被人们一分为二了。
一进入小坪子和大坪子,五月的烈日下,百草丰茂,马嘶牛叫,猪羊成群。这本不是草原,但也酷似草原。辽阔,大气,还有野花绽放,百草的温柔。
当然,这感觉是陆俊跟百灵村人讲的,因为,百灵村人没有人去过真正的草原。那种大草原上的粗犷,雄奇,血腥,他们都只是在陆俊的讲述里得知的。
大草原虽然令人向往,但百灵村人还是爱着自己的小坪子和大坪子。不少人宿命式地自我否定了早晚有一天,自己也能去大草原上走走的想法。
在那时的百灵村人看来,大草原太遥远,那是一个向往,或只能是向往的梦。
而小坪子和大坪子这一带,似乎还有一些事情才是更有趣的。两个对称地朝天挺立着的山头,活脱脱就是女人丰满的*。
老酒鬼每年在端午节晃晃悠悠地提着个小酒壶来到这里时,大老运地总是要把这两个山头看了又看,还不时自娱自乐地忍不住要坏笑好几个回合。
而一些年轻的过来人,特别男人,总会拿这两个山头对即将结婚,或者是就要长大成年的小男人进行引诱,打浑,或对男女之事进行启蒙。
当然,真正有用的,有益的东西,人总是听不进去,也难得一听就记住。所以,人们更乐意做的,或者说是一不小心就犯了错的事情,还就是爱往坏处去想。这事在老酒鬼的论说里就是,狗日的天生坏种,狗改不了吃屎。
当陆俊和村子里的一大群年轻男男女女来到小坪子时,放眼望去,一大片,一大片的满是人头攒动。花花绿绿的男男女女,在绿油油的草地上游动着。
羊肉汤锅,凉粉,凉面,柴火烧洋芋……这里一堆,那里一摊,在草地上,在人群里散了开去,香气随着轻风游走。
男男女女的山歌声更是此起彼伏。在这个爱昧的、躁动的,热腾腾的、醉乎乎的歌声里,常常夹杂着示爱的,勾引的,报怨的,甚至是咒骂的意思在里面。
一看这场面,他们一群人从百灵村行走十来里路的倦意,瞬间就不见了。像是公牛看见中意的母牛,种马看见了发情的母马,有的只是忘我的,四蹄飞奔的激动。
陆俊发话了:“兄弟姐妹们,今天高兴,大家放开了吃,钱,花我的。”
于是,随行的男女,从他身边分散开了去,吃羊肉的,吃凉粉,凉面的,吃冰棒的,还有喝白酒的,在陆俊的请客下,吃吃喝喝,不亦乐乎。
而总有小红和春花她们三四个大姑娘,腰身长得像展开了的牡丹花,她们似乎对吃不感觉兴趣,端午节来小坪子玩,也就只是为了和陆俊黏糊黏糊,打趣说笑。胆大点的,更是在有意无间和陆俊发生着身体上的碰撞,但总想做的像是不小心和陆俊挤在一起样的,或一笑了之,或假装害羞一下。
还不到二十岁的艳丽,没敢去和她们凑这个热闹。她却时不时地注意着陆俊的言行,也把小红、春花她们对陆俊的那些心思看在了眼里。
艳丽心里却莫明其妙的酸楚着。而她的角色,在这场男欢女爱的纠缠里,最多也只是个痴迷的观众。她心里明白得像草丛里流淌出来的清水,一览无余。她知道,陆俊眼里,她不过是个小妹妹,或者是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姑娘。陆俊压根就没有在她的身上动过心思。况且身百花丛中的陆俊,怎么可能还会注意到她的存在。而她的难过,或者说是失落,都是自找的苦。
当然,艳丽还是个没有试过水的小马驹,也想和陆俊亲近亲近,但终究还是心生畏惧,常常也就是想想而已。好久以来,她或许适应了,看看陆俊,远远的看看他和其他人聊天取笑,就已经满足了的感觉。
艳丽从小就是父母护着长大的,经事少,人也就更显得稚嫩了些。尤其是和村子里的小红、春花这些大姑娘比起来,人家是已经能抓大公鸡的大老鹰,而她还是个才展开翅膀飞的小鸟。
这个端午来小坪子玩,原本母亲成巧巧就是不怎么同意的。但艳丽还是不知从那里冒出来了股劲,好说歹说,最终还是在成巧巧的叮嘱中跟着陆俊他们来了。
成巧的理由是,艳丽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去凑这个热闹,不好。每年端午节,小坪子上不是打,就是杀的。一个端午节下来,每年都要砍几个人到医院去住起,甚至还有死人的也不稀奇。
所以,艳丽总是小小心心的,生怕因为自己会惹出点什么事来,但她也和母亲一样想,跟着陆俊就安全了,因为,他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人稳重,跟他,人踏实。
而要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原本,小红和春花就已经为了陆俊而搞得明争暗争的了,偏偏又在他们中间掺和进了一个叫做梅姐的姑娘进来。
梅姐是隔壁姚家村还没有婆家的大美人,素来和陆俊就有来往。一见到陆俊,就做出了副当仁不让的架势来:“俊子,来来来,妹妹喂糖给你吃。”说着,就把一颗剥好了的糖往陆俊的嘴里塞。
陆俊算是看到了他身边几个女人的火药味,虽然也是避之不及,但还是笑着说:“妹妹好心,我领了,今天吃多了,下次再吃吧。”
梅姐不笑,不气,却执意不肯松手:“怎么了?她们两个姐姐的东西你就吃,我的你怎么就不吃了,放心,我的也没有毒,吃了,你也死不了的。”
春花觉得这样没意思,也不想凑这分子闹热,就退到了一边。
而小红就没不信这个邪了:“俊子,人家让你吃糖是假,要你把人吃了才是真。糖有什么好吃的?”
梅姐扭头看了看小红,笑了笑:“梅姐我今天只想高兴高兴,可不想招谁惹谁的。但惹事,姐我今天也不怕。”
小红也没有了好性子:“梅姐的,你是陆俊的亲,还是戚?说是他的婆娘就更是八竿子打不着边了,你我姐妹激动个什么呢?”
梅姐却说了:“小红姐,妹子我今天就缺男人了,见到了,就抢……”
小红笑笑说:“这臭男人,有什么好的,长得黑也就算了,还天生长着两个爆牙齿,跟头老公猪样。”
陆俊一听,急的用手捂住了嘴巴,故意装出了一副不好意思和委屈的样子,引得早已经凑过来看热闹的人群一阵哄堂大笑。
原本,这场姐妹花之间的争吵就可以就此平息了。虽然她们心中仍就是生着闷气,但都老大不小的了,都会碍着面子,不会再整出些出格的事情来。因为陆俊这个当事人最清楚明了了,他虽然爱和村里村外的大姑娘们打趣说笑,但自认为到今也没有做出过出格的事情。
这用老话说是,玩是爱玩,但也没有烧坏那家的粑粑,烙坏那家的饼饼。
当然,这是陆俊一厢情愿的想法,别人可不这样看。
而就在一群人要散开,重新找乐趣的时候,姚家村的几个怒气冲冲的,二十多岁的男人冲闯了过来:“打,打……打他姓陆的狗日的。把姓陆的跟老子揪出来打……”
艳丽虽然隔得远,就是打起来也打不了她。但她没经过事,胆儿小,一看这阵势就吓得双腿直打闪闪。
百灵村的几个人说:“俊哥,要不跑了算了,也不晓得他们是什么来头。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没想到,百灵村人称三猴子的人一下从人群后面蹿到陆俊身边,指着刚才说话的人:“跑,跑个球,你几个弱蛋就晓得跑。这不我在吗,有啥子事,我顶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