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只见一袭黑衣飘来,不带任何的声响,一看便是公主口中的魅姨,不一会,便到了公主的身后,好似什么也没发生,静静的站在那里,只是眼里流露出闪烁不定的光芒。
一阵沉默之后,公主突然问道:“怎么样,找到他了吗?”
魅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答道:“找到了,在村南的后山。”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他的未婚妻。”
公主身子微微一颤,抓过头来看着魅姨,许久才淡淡道:“真的吗?”
魅没有说话,也不看公主的表情,事实上,她是不忍心看。公主望向前方,久久没有动静。魅本想去安慰下她,但欲言又止,她又能劝她什么呢?只能品尝黑夜带给她们的淡淡悲伤。活了近千年的她,早已看透世间种种,儿女情长的心思早死了,她不想让她看着长大的公主为此耽误了前程,更不能耽误东亲王吩咐下来的头等大事,虽然她平时负责照顾公主,亲王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安排给了其他的手下去做,但她毕竟是东亲王四位得力手下中的一位,属于长老级别的,直接录属亲王吩咐,所以城中大事她有权知道,她在保护公主的同时,也尽力为亲王效力,这是她的职责,可能也是永远的使命。她必须让公主明白什么是头等大事。可她看现在的公主,实在是不忍心去教导她要以大局出发,即便说了,也未必有用。
月光洒下,带着银白色的哀愁,连带着公主的心,飘向了村南后山,只是这份哀愁只能无声无息的洒在孤心周围,静静的,看着已熟睡的他。却带不到他的心里,孤独同在,但此心难解。
过了许久,公主才淡淡道:“我们回去吧。”声音小到极点,也不等魅有什么反应,便独自朝树林深处走去,渐渐消失在树林之中,只留下她淡淡的哀愁渐渐飘散,直至消失。
魅看了看她孤独的身影,怜意顿生,可最终也只是摇了摇头。她知道,除非让她去见他,别的劝慰都是无用的。即刻,魅也消失在树林深处。清风吹过,小树轻摇,虫鸣复始,一切又回到了往日的样子。
魅一直静静的跟在公主的身后,直到公主的身影消失在一棵大树前,她才真正的安下心来,因为在这棵树结界的背后,才真正的属于他们。魅仔细打量了周围,发现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消失在树前,只留下一个五彩的人的轮廓,慢慢变淡,直至消失。
里面的世界完全不同于外面的树林,正前方式一条碎石子路,简朴中透着高雅绅士。四周是各色的花草,芬芳萦绕,清香而不厌。只是这么多花花草草,却不见蜜蜂蝴蝶等前来授粉。硕大的一片草坪,显得有些死气。而这里的天确实明亮的,奇怪的是没有看见任何发光物体,却也能达到日光下的亮度。石子路的正前方是一座欧式的城堡,充满着一种浪漫情调,古老而气派。城堡的大门是开着的,门外有两位年轻的仆人,相貌英俊,身材高大。见到公主,立即以贵宾的方式行礼。
在血族,地位是很明朗的。如果是仆人,你或许永远是仆人,背叛的可能性很小,因为有能力去雇请仆人,就说明它在血族的地位不低,而且没有哪个主人会把一个千年的血族成员当做仆人,因为很少有这个资本的血族。所以总体说来,对于仆人来说,主人都很强大,而且那种强大不是他们可以抗争的。
公主对这两位仆人的行礼全不在意,只是到了门口,她突然停了下来。抬头看着这座她已经住了两百年的城堡,没有丝毫的变化。两百年里,她都是在这个城堡周围的草坪上玩,父亲不准她出去。那时她还小,总对任何事情好奇。又过了不知多少个春秋,直到有一次,她终于在魅姐的帮助下得到了父亲的允许,但父亲要求要有魅姨陪同,否则是不许出去的。公主很高兴,爽快的答应了父亲,拉着魅姨的手便向结界外跑去。这是她第一次跑出这个区域,她很兴奋。外界的新鲜感让她着了迷。第一次接近这个属于叫人类的世界,有那么多的生命,那么多城堡中没有的东西。她感觉到很美好,只是她不曾看到,她所过之处,生命的迹象全无,一切都似隐匿了起来,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记得父亲在允许她出来前,对自己介绍的这个世界是属于人类的,你不可以做出出格的事情来。她明白父亲指的是什么,在城堡,她饮用贵族特别研制出的血液。她没伤害过人类,也不想伤害。在她的世界里,遵守“避世”的原则已近千年,所有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只是她没看到那些叛逆者残害人类的可怕行径,她不能明白这个世界的残酷。
在她一次出外游玩的时候,她看见了他,看到了他身上特有的孤独的味道。同黑夜一起,印在了她的心里,她不明白,为什么寿命只有短短几十年的人类,也会有这么不可思议的孤独呢?她想了解他,这是她两百年里见到的第一个人类,她在暗处默默的关注着他。
经过了一段日子,她发现他每晚都会来,都会坐在同一个地方,静静的思考。直到有了初遇的那一幕。只是自从她与他那次的聊天后,魅便不让她去再接近他。魅是怕她做出出格的事来。在公主的苦苦求助下,魅才答应帮她弄到关于他的一切信息,这样,也能满足一下公主的好奇心了。只是今晚当她听到孤心和他的未婚妻在一起时有些不知所措,是悲伤,是嫉妒,还是怨恨?她知道她不配有任何感情,但还是不愿接受这个事实。这似乎有些突然,却也是情理之中。
她曾经幻想着自己走出城堡,成为了一个人类,快快乐乐的生活,不用去体会永生的孤独,那真的如噬人心脾般难受,在岁月的长河中挣扎,同时间对抗,时间让人成长,老化,死去。可却让它们年轻,孤独,永生。这是个鲜明的对比,却有着各自不同的苦痛,这就是造物者。
回到闺房,看着屋子里血红色的地毯,古朴而精致的桌椅,周边墙上的名贵字画,天花板上华丽而高贵的欧式吊灯,还有那陪了她两百年的檀香木床,一切是那么的真实,又是那么的虚无。无心理会,却无能为力。在岁月的长河里,无声陪伴了她大部分的时间。她高贵,在血族中受万众景仰,却只能体会高高在上的寒冷,空洞的目视一切,冰冷而凄切。
这些日子已让她有些憔悴,如果不出城堡或许她还会好好的生活几百年,但毕竟她出去了,看见了她生平的第一个人类,这似乎就是命运。
关上房门,看着镜中消瘦的自己,想起那晚的一幕幕,脸上不觉露出一丝甜蜜的笑容。只是那甜蜜是一种依赖,还是一种倾诉。她同样观察过其他的人类,但似乎都很普通,她却有种超乎人类的气质。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清楚,应该是一种感觉吧。
只是在幻想中终究会回到现实,镜中永远不会出现他,她注定孤独,两百年,只是一小段经历罢了,这段不外出的经历让她难以忍受,只是出去了却让她更加难以忍受,回到这就等于回到孤独。
在城堡的另一处,一间豪华装饰的房间里,有两个身影。一位是高个中年男子,绅士装扮,面容俊朗,成熟而稳重。看上去倒似个仆人。只是在他身边的魅却对他显得十分尊重,想不到,此人竟如此威严。
只听中年男子淡淡道:“雅儿没事吧?”
“没事,只是她……”魅略显迟疑,没有继续说下去。
“恩,我了解,她还小,只是好奇罢了,过一阵就好了。一个区区人类,值得她这样?”最后一句倒像是问自己。魅没有再答话,静静的站在那里。
中年男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事,突然道:“那个男子,你要密切注视,如果他有什么不对,你能明白吗?”
魅当然明白,如果他对猎人谈起她们,这就等于把他自己的性命交了出来,虽然魅没有发现村子里有什么猎人,但她不保证外面的猎人追寻道这来,这就是一个隐患。魅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听到了魅的回应,中年男子仿佛长出了口气,说道:“我对你做事很放心,雅儿就交给你了。”
“恩,亲王你放心就是,我会照顾好雅儿的。”魅听到这话,脸上也不见有什么表情。
中年男子摆了摆手,魅便悄悄的退下。五种只剩下中年男子,许久,他才叹了口气,望向屋中的一幅画像,画中是一位穿着白色长裙的美丽女子在城堡前欢笑奔跑,那回眸一笑更让人如痴如醉。看着这幅画,中年男子的眼神也有犀利变得柔和,似乎沉浸在当时的情景,久久不曾离开。
魅从房间中走出来,路过公主的房间,停顿一下,静静的转过头,本想进去看看她,但她最终还是走开了。她或许是不想去打扰她,也不愿打扰自己这么多年的平静。她能做的就是希望她早些明白她们的职责这就要靠她自己了,她又如何去插手自己都弄不明白的问题,活的越久,也就学会了逃避繁锁的问题了。
公主此时无力的躺在自己的床上,她想就这般睡去,忘却两百年的痛苦,永远不要醒来,忘记孤独,忘记所有。或许只有在梦中,才有她真正的幸福。只是当睁开双眼时,眼前的景物又会把她拉回现实。现实中又有多少值得回忆,在这座城堡里,父亲沉默寡言,身边只有魅姐,虽然魅姐对她很好,但毕竟同为血族,都有血族共同心灵的缺陷,所以与魅姐谈话中,话题没有出过这个城堡,这般的生活,任谁都会孤独寡言。上帝是公平的,不会让任何生物存在绝对的优越性,或许这样更能维持世间的平衡吧。
魅来到城堡周围的草坪,目视前方,仿佛一座雕像,她或许可以永远这般站着,守护着它,守护城中两个对她最重要的人,这是虔诚,还是迁就,她不能理解,只是这么久都过来了,似乎虔诚与迁就都融为一体变成一种不可推卸的责任了。微风拂过,一缕黑纱轻轻飘起。平时令人敬畏的大长老,如今看来似乎也有些悲怆。
城堡孤独的坐落在那里,除了豪华与庞大,它同样一无所有。这也许正符合血族的性格,所以它们总会选择城堡作为栖居的地方吧,在平静中等待时间慢慢的消逝,同城堡一同老化,感受与天同寿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