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洒,银灰散落,映照在这片苍茫而荒凉的大地上。雪地借着月光,照亮了整片山丘。山腰之上,木屋之中,烛火通明。
一袭淡黄色身影坐在小桌旁,凝望着那个她日日期盼的身影,而那个身影,却显得目光呆滞,神情木讷,仿若呆傻。
“三天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和我说句话,你就不能看看我?”公主幽怨的看着坐在一旁一动不动的孤心,悲伤的说道。
孤心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依旧直直的盯着前方;仿佛看不见这个绝美的女子,眼中只有前面的木板墙。
公主突然伸手捧着孤心的脸侧,让他看着自己的双眼。
“你看着我,你难道不记得我是谁了吗?你好好看看,当初你和谁一起坐在山腰上聊天,是谁担心我一个人出来不安全,当初我说你眼界太小,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怎么,去了趟天使之城眼光变高了吗?忘记了这里的一切了吗?”公主显然有了怒气,她不能理解为何孤心他要把自己封闭起来,为什么会变得如此陌生,她盼了他三年,到头来换回的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当她所幻想的场景被现实一一打破的时候,她终于隐忍不住,爆发出来。
“你这么做没有一点效果,一般这种情况只能让他自己慢慢唤醒自己,你这么做对他只会加剧他内心封闭的病情,这是心病,只有他自己能救自己。”魅在一旁幽幽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怜惜。
“那要多久?”
面对公主的疑问,魅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短则数日,长则数年,数十年,数百年都有可能。”
公主轻轻的松开手,孤心重又看向一边。
“不行,我等不了那么久,我要让他苏醒过来。”
暗夜城堡,华丽大厅之中,东亲王和除魅以外的三位长老都在,东亲王正在端着一个酒杯,杯中盛满了鲜红色液体,在烛光下晃晃动人。
“亲王,公主后裔竟然接受不了成为血族的打击,沦落成呆傻之辈,这不是枉费了亲王的栽培?”魉长老开口说道。
东亲王笑而不语,慢慢的品尝着杯中液体。
“公主对他颇有感情,只是这般下去确实不是个办法,亲王,相信你已经有了办法吧。”魑长老躬身道。
东亲王看了看对面的几位长老,微笑说道:“你们呀,做好分内之事就好,一个后裔,影响不到什么,他也没有什么,只是缺少了一些我们血族的血性而已,不过我暂时还不想这么做,还是让雅儿去处理吧,毕竟是她的后裔。”
下面的三位长老面面相觑,却是没有说话。他们已经知道孤心吸食了百花国公主的纯阳之血,以为亲王要大力栽培,没想到东亲王对此事并不在意,着实让他们有些不解,要知道,以东亲王的性格,定然是要让这个后裔有一番作为才是。
“好了,不要探讨这个问题了,先说说最近叛逆者及西、北两位亲王的动向吧!”
“回亲王,近期西、北两位亲王也都密切注视着猎人族的动静,只是猎人族在如此重创之下还能分配大部分的族人在外巡逻,确实有些不可思议。”魍长老说道。
“叛逆者现在也在猎人辖域周边活动,不时的挑起事端,边境现在比较混乱,猎人搜查的也很彻底,看来叛逆者也对猎人族另眼相看了。”
东亲王沉思片刻,淡然道:“猎人族确实很厉害,想不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恢复以往的战力,看来新一届的首领真的不容小觑啊,先是搬来天使族,后又平叛成功,恐怕他现在的地位,已经无比巩固了!”
“现在的叛逆者出了一些无名小卒,长老以上的人物都沉寂了,不知有什么阴谋没有。”魉长老轻声道。
东亲王听闻不由笑道:“这些叛逆者的长老们都被我们的魅长老给打怕了。”
三位长老听闻东亲王的话都不禁莞尔,当初叛逆者两次刺杀都被魅长老化解,这也着实在叛逆者心中留下了阴影,也不得不暗叹暗夜城堡这个卧虎藏龙的地方!东亲王也变得更加可怕神秘。在上次*迫天使族退兵之后,西、北二位亲王虽不满东亲王放走天使一族之事,但是却不得不承认东亲王这个人心机太深,也暗自感叹自己怎么就这么轻易被引诱出现,也间接的显示出东亲王的统帅才能,如若天使族如若对血族动手那么以现在血族的实力恐怕同样会重创天使族!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绝对不符合天使族目前的利益,所以虽然血族暴露的目标,但是却不得不让天使族行动更加小心,这也是东亲王的目的之一!所以无论是在天使族还是在血族中,东亲王都被当做了领袖一般的人物,无论是内部血族和叛逆者,还是外部天使族和猎人族,想要扳倒东亲王,都是一件极难的事情,可以说根本就不可能。南亲王一直不动声色,隐忍身后,西北二位亲王不敢妄动。叛逆者则是忌惮魅长老,不敢乱来,天使族则是怕受到重创,这样三方都围绕着东亲王,却谁也奈何不得,东亲王可谓是真正的风云人物了。
山间小屋之中,公主的气息终于开始慢慢变化了,她看着孤心的眼中除了悲伤怜惜外,多了一丝的坚毅。她突然拉起孤心,指着屋中另外的一张简易的木床,大声道:“孤心,你可以记不起来我的一切,但是你看看这间屋子,这张木床,你给我仔细想想,这里的一切你能忘记吗?你舍得忘记吗?当时你的未婚妻就死在那里,她临死前幸福的笑容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忘记了,你对得起你那未结发的妻子吗?你让她在九泉之下怎么安息?你所追逐的梦想呢?你就要这么颓废下去,她的仇就这么算了吗?”
面对公主的话语,孤心微微的转过头,看向了那张他自己做的简易木床,在这间小屋中,王云陪伴他度过的日子,简单的陈设,简单的生活,简单却渐渐浓厚的感情,这一切,在一夜之间化作虚无,化作血光深深地刻在他的心里。他的记忆仿佛停留在了那洋溢着幸福却已冰冷的笑容,她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死在这里?不,我好像见过她,可她为什么死在这里?难道我是凶手吗?
残缺的一片片的记忆摧残着孤心空白的大脑,他想还原事实的真相,却发现心中出现了另一道声音。
“这些都是你封闭好久的记忆,如若打开,你面对的将是最最残酷的现实,你所做的一切都付诸东流了,就这么什么也不想,对你是最好的选择!”
孤心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疑惑的神色,公主虽然心喜,却没有表现出来。紧接着,公主突然变作人蝠状态,抓住孤心向屋外飞去,她将孤心带到了千坟之前,让孤心面对着一座座冰冷的墓碑,一尊尊墓碑仿佛一个个人安静的站在那里,他们的表情僵固,肤色苍白,纷纷盯着跪在地上的孤心,仿佛是对他的嗔怒。
“你怎么有脸活下来?”一道阴冷的声音响起。
“村中就你一个人活着,不如你也来陪我们吧!”
一个个冰冷苍白的面容浮现出邪恶般的笑意,伸出双手,一步一步的接近他,孤心惊恐的转身想逃,只是当他转身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獠牙凸显,双眼猩红的血族,那半透明的肉翼在月光下散发着冰冷的寒意。孤心被两边包围了,他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逃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向自己靠近,而那正是死亡的气息。
“心儿啊。”熟悉的苍老而慈祥的声音。
孤心转过头,刚刚千余具冰冷苍白的怪物不见了,只有一对老人,互相搀扶着慈爱的看着他,他们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苍老,在他们身上孤心突然有种亲近的感觉。
“心儿,你怎么了?不认识了?我们是你的父母啊!”老人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有着失望,有着悲伤。
“父母。”孤心在心中默念着这个词语,那些儿时的记忆一点点的被想起。一个小男孩,骑在父亲的脖颈上,夕阳的余晖洒在相见的小道上,拉出长长的影子,父亲手中还拿着农具。
“心儿,你长大了以后要不要离开父母?”中年人问着骑在脖颈上的孩童。
“心儿不会,心儿永远在父母身边,等我长老了要好好的伺候你们。”孩童幼稚却坚定的声音传来。
终年男子嘿嘿笑着,道:“好小子,爹没白疼你,回去让你娘给你做好吃的。”
半夜,屋中的烛火还在亮着,一个中年女人在借着烛光缝缝补补,男孩看清了那是自己白天弄坏的衣服,母亲布满茧子的双手却不失灵巧,快速的缝补着,男孩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只知道外面已经没有了一丝的光亮,他还记得,他睡觉的时候还有月光散落。
一个年轻女子在山腰之上,正托着下颚不知在想着什么,她身着质朴,长相清秀,在她身后有一个简易的木屋,屋中的陈设是那么的熟悉,在哪里见过呢?女子突然转过身,笑意盈盈的挽住他的胳膊,女子说的什么他听不到,但是可以感受到她真心的快乐,很温暖。突然感觉一股暖流流过全身,不曾有过的舒畅感觉蔓延至全身。
“王云。”孤心终于轻轻开了口,声音带着颤抖,带着不可置信。
周围的环境一点点的消失了,前方依旧是冰冷的墓碑,一千余座静静的耸立在那里,无声的申诉着他们的惨痛过去,当孤心再次清醒的面对这一切的时候,他终于明白那个心中抵触外界的声音,原来现实是那么的残酷。
公主看到此刻恢复的孤心也渐渐收回了凶厉的模样,看着面前这个孤单而忧伤的身影,这么多的日日夜夜,她守在那间草屋之中,看着烛起灯灭,却终究是一个人,如今他回来了,真正的回来了。
公主抽出翠绿色的长笛,幽怨而清远的笛声响起,三年前的笛声似少女幽怨的叹息,而如今的笛声依旧有着少女的忧伤,却多了一分相见的清新,笛声细绵如水,流水如情长。
此刻的孤心已经逐渐恢复了记忆,他知道了自己冥冥之中守着一份本心来到了这里,去悼念那逝去的亡魂,作为村中的幸存者,背负着血海深仇,他还有自己未完成的任务,看着这些曾经的美好记忆,孤心的双拳紧握,他知道,他没有理由独自沉沦,直到他战死沙场,安葬故土,与他们在一起,也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孤独。突然,一股奇异般的剧痛袭至全身,孤心半跪在那里,额间已经微微渗出了冷汗。
公主看到了这一切,眼神流露出复杂的神色。她知道他不愿在这片逝去的故人前蜕变,他不能让自己凶恶丑陋的一面让他们看见,公主慢慢上前,扶住了他颤抖的双肩,淡淡道:“饿了吧。”
说罢,指尖闪过,公主雪白的手腕上开了一道细长的血口,血液顺着皮下渗出,鲜红的颜色发出了妖艳的光泽。
孤心看到这熟悉的颜色,突然青儿的倒下的一幕在脑海中闪过,那洁白的身影却点缀着片片血花,那无力的身躯,微弱的呼吸,深深的伤口都在捶打着他的内心,他在苦苦的挣扎,他不能这么做,只是那鲜美的味道,耀眼的颜色让他不得不偷偷的去看,他怕下一刻会见不到,会闻不到。公主看着他纠结痛苦的神色,心中不忍,却不得不狠下心来将手臂放在了他的嘴唇上。当血液的味道重新被记起,当腥甜的诱惑再次被觉醒,理智又在哪里?
他拼命的吞咽着,三天里,他除了蛇,老鼠,兔子的血他别无选择,动物的血液暗淡无味,甚至不能果腹。当他终于品尝到血液真正的美味的时候,他忘记了一切,抛弃了一切,他只是本能的吞咽着他不可或缺的东西。看着孤心贪婪而忘我的样子,公主不由得皱了皱眉,不是因为他吞咽的太多,而是现在的孤心还是当初她认识的那个他吗?
公主摇了摇头,抛开心中的杂念,怜悯的看着这个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磨难的男子,他终于还是回来了,这就是最重要的不是吗,只要他在,一切的不足都可以慢慢的去弥补,终究希望才刚刚开始,她愿守住这份得来不易的希望,一直陪伴在这永恒的生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