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包本来垂着头,这时抬起头来,怔愣愣地看了一刻,自语道:“好姐姐,是你发出的声响吗?”
他起身来,转到了那个木桩的后面,又道:“好姐姐,你好像是放了一个屁。”
李国看到此处,悄声说道:“他果然呆傻了。”
金三变道:“我来试试他。”
说罢,捏着鼻子,压窄了嗓子,说道:“我是你的好姐姐尤利娅,你快些跪下,我刚才不过是露了一点气,你怎么就看个没完没了呢?真讨厌。”
他的嗓音本来就细,这么一弄,发出的声音倒真的好似尤利娅说的了。
八戒包赶忙又跪下来,激动的热泪盈眶,说道:“是的,我不该去看,请好姐姐饶恕我。”
金三变道:“算了,看你这么喜欢我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了;但是你只是说喜欢我,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你翻几个跟头让我看看,若是翻好了,证明你说得没错,若是翻不好就是假的了。”
八戒包赶忙去翻,翻了一个又一个,赖皮高禁不住捂着嘴笑,李国也笑,翻了几个后,八戒包问道:“怎么样了?”
金三变道:“不行,继续翻,我什么时教你停止,就证明你合格了。”
八戒包不敢怠慢,忙又一个个地翻下去。
房间不大,一个不小心,他竟将那个木桩撞倒在地,八戒包大惊,大喊一声:“好姐姐。”
赶忙去扶,一面把那衣服捡起来,他不停地喊着:“对不起了好姐姐,我不是有意的,您惩罚我吧!”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李国悄声道:“进去。”
三人推门走入。
八戒包看到来了人,赶忙将木桩放在床下,又把衣服避在身后,怯生生地看着他们道:“我的房间里没人,没有人。”
李国道:“老包,你不要瞒我们了,我们全清楚了,你要清醒些,你千万不要对洋女人抱有幻想,我们现在在洋人这里,万一惹出事端来,我们就回不去了,等到回国后我给你找个比高翠兰还要好的女孩。”
说这话时他想到了玛莎,心里隐隐地痛起来,不过他还是说下去:“女人如衣服,不能太当回事了,古人云:红眼病祸水(红颜祸水),所以你要收心,不要去想了。”
他说着时,赖皮高绕到了他身后,一下子从他手里夺过了那件女人的衣服,大叫道:“是谁的?”
金三变则从床底弄出了那截木桩,八戒包大急,顿时喊叫蹦跳起来,好像他的身上被人突然浇上了一壶热水似的,他去夺衣服又去抢木桩,一面道:“你们不能动,他们是我的,千万不能动。”
赖皮高一跳,拿着那衣服在房里跑动起来,金三变则滚动着那截木桩往门外去,八戒包扑过去抱住了木桩,而后又抱着木桩追撵赖皮高,其实是二人逗他玩的。
他本来就笨拙,现在又抱了这么一个又粗又圆的东西,没跑几下,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了,那圆圆的木桩顶在他的脑袋上,这么一撞他竟然倒在在地上晕死过去了。
李国上去拿开了木桩,忙去摸试他的脉搏,跳速平稳,金三变则喊道:“老包,你不能这么死了?我们还没取完经呢?”
赖皮高也道:“为了······一个女······女人,太·····太不值。”
李国道:“他没有事,只是暂时晕过去了,快取些凉水来。”
金三变忙去外面舀了水来,李国接过舀子,喝了一口,喷在他的脸上,不一刻八戒包悠悠醒来了,好像一下子睡醒了,叫道:“怎么回事?我怎么躺在这里?”
他头脑似乎清醒了,平静下来。
三人松了一口气,金三变和赖皮高扶他上床,赖皮高忽然叫了起来:“那女······女的是不是······狐狸精?”
金三变拍拍脑袋也道:“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嗯!就是,老包被她迷了魂魄。”
八戒包听到那个女的,本来已活泛的面容,又呆滞了,看着他们道:“那女的·······。”
李国忙向二人使眼色,他们恍悟,金三变忙说道:“老高哥没说那驴,是个妖精。”
驴和女的音相近。
八戒包道:“俄国好像没有驴,只有马。”
李国道:“不是马和驴,就是他们的后代骡子,老包,不要胡思乱想了,你睡一会,我让人给你送饭来。”
八戒包好像也很疲累,点点头,金三变和赖皮高扶他躺下。
天渐渐黑下来,黑色气息从墙角和地面蔓延上来,逐渐吞噬了整个房间。
金三变点了灯时,八戒包睡着了。
李国没有说话,他的心下想的是八戒包怎么了?表面看他被那女人迷住了,迷得神魂颠倒,以他的性格和对他的了解,他不该会犯这样的浑事。
过了好一会儿赖皮高说了他的疑问,他不相信八戒包会犯这样的混事,金三变听了,也说道:“八戒包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他却不是个情痴,听老高这么一说,我也感到怪奇。”
李国说回去好好想想,若是患病了,他可请安御医来瞧瞧,他嘱咐二人不要离开,防备他再做出混事来,二人应了。
李国回到了自己房间。
经过这么一折腾,他的心情已大大改变,不去想玛莎了,躺在床上,不自觉地就想到了八戒包的事情,他是个头脑简单的人,喜欢直来直去,如何有这心思呢?他越想越觉的八戒包不是为情所困,好像是得了一种迷情病,或者是精神上出了问题,想来思去,也没想明白,眼睛一闭,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过了不知多久,忽听笑声传来,他睁开眼,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听了一下已知晓了,是李鸿章、李迈和罗丰禄等人回来了,李国忙起来开门出去。
他们已走过去了,看到小顺子和胡华搀着李鸿章,两旁是李迈和罗丰禄,二人也歪歪斜斜,跌跌撞撞,显然喝多了。
李鸿章也喝了不少,听他说道:“很好,他们够哥们,我们也不能怂,没想到俄国人也是将义气的。”
罗丰禄道:“中堂大人,他们这么做很不妥当,您的年纪最大,他们称您为大哥,是正确的,他们分别是老二、老三,也无可厚非,可是我跟李迈则是小辈的弟兄,也排在你们中间当做四弟和五弟就不对了,我们中国叫作:大逆不道。”
李鸿章笑道:“人生如戏,不必当真,老夫都不当回事,你怎么认真起来了?”
李迈道:“他们说他们的,我们不过是迎合而已,现在我的爹爹仍然是我的爹爹,你罗大人仍然是你罗大人。”
李鸿章大笑道:“很对,咱们是在为朝廷办差,是公事,是为了我们大清,没什么,当下咱们既然跟洋人亲如弟兄了,还有什么事做不成呢?”
李鸿章喝得太多了,两个随从架持着,还摇晃不已,李迈和罗丰禄几次险些撞到了墙上。
李国本要过去说话,见他们喝得这么多,也就没有去。
回房来,坐在椅子上暗笑,自语道:“没想到洋人跟中国人一样,喝酒也是豪气冲天,他们也讲义气吗?这个倒未必了,他们对我们有所图,我们也对他们有所图,各取所得,喝酒自然喝得高兴了。”
这时他忽然看到了旁边桌上的茶壶,那是李鸿章的,前几天尤利娅在里面下了毒,一掌柳偷出来,李国追出来,到了门外他抛给他,拿回来后他本想倒掉里面的东西,冲洗干净后给李鸿章送去,那知竟忘了,所以他没动它,一直放在那里。
他想到尤利娅要李鸿章喝的那种叫作:‘不倒翁’的药物,就打来了壶盖,虽然几天了,一股茶水的香气仍扑鼻而来了,李鸿章喝的茶叶堪称当世精品。
他惊愕地看到里面的茶水没有了,壶中只有茶叶残渣,不禁很是纳闷,他清楚记得一掌柳扔给他时茶水满满的,他还赞叹他的轻功了得,抱着一壶茶到处跑,却没有撒掉,现在怎么没有了呢?
蓦地,他打了一个寒颤,难道是八戒包喝了茶?然后又嗅到了女人的香水气息,因此药物发作?
他正要拿了壶去认证,忽听外面脚步声响,金三变窜了进来,一进门就大叫道:“大师兄,不好了,出事了。”
李国道:“什么事情?”
金三变道:“八戒包被巴劳夫抓起来了。”
李国道:“怎么会这样?你们不是看着他吗?”
金三变道:“我和老高睡着了,醒来不见了他,赶忙去找,到了巴劳夫的住处附近听到了喧嚣声,我们看到他们将八戒包按在了地上,我感到事关重大,就来了。”
李国道:“老高呢?”
金三变道:“正在那里。”
李国道:“快走。”
二人忙奔过去。
到了巴劳夫居住的院子,只见院中站满了人,灯笼火把照的犹似白天一般,巴劳夫站在人堆里,一脸的沮丧,不停地哀声叹气,尤利娅在他的旁边,穿着肥大的睡衣,头发蓬松,湿漉漉的,不时的落下水滴来,周围全是壮健的家丁,八戒包则跪在他们跟前,三个大汉按着他,又有两个家丁端着枪,指在他的头上。
赖皮高跟他们说着话儿:“·······请听我·······说·······说下去,完全是误······误会,他怎么能·······对贵夫人有·······有想法呢?”他又看着尤利娅道:“夫人·······您保重·····是他的错········。”
他说话太费劲了,巴劳夫和尤利娅几乎对他失去了兴趣。
李国赶过来,巴劳夫忙走前一步道:“李公子,您来了,唉!却发生了这等事情,不堪回首啊!”
他握住李国的手只是摇头,尤利娅则抽抽搭搭地哭起来。李国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巴劳夫指着八戒包,又摇了下头,叹气道:“一言难尽,他······他偷看我太太洗澡,他到现在还在说喜欢我的太太。”
说时,巴劳夫指指自己的头,而后又双手并在一起,手指乱动,说道:“李公子,你明白了吗?他想要我成为这个,你懂得。”
李国诧异地摇摇头,巴劳夫道:“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是给我戴了一个绿色的帽子?”他又把两只手相合,两个大拇指动着道:“我不是乌龟吗?”
三人恍然大悟,正在这时,尤利娅哭泣道:“我······我怎么办呢?他看了······他看了·······。”
赖皮高道:“看······看什么?”
尤利娅急得跺脚道:“俺的玉体。”
李国大叫道:“气死我了,简直就是个畜生,我非杀了他不可。”
说着冲着八戒包前进了一步。
八戒包却喊道:“没有,我没有看到你的身体,里面水汽太大了,雾朝朝的,虽然没有看到,我仍喜欢你,我就是看了那些雾气我也满足了。”
巴劳夫又叹口气,没说话。
尤利娅道:“我不喜欢你。”
李国已沉耐不住了,一跳而起,“噌”的一下拔出了刀来,对着八戒包大叫道:“畜生,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