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人的中国话很不标准,好像刚刚学话小孩说的。
李鸿章看去,见那人竟是罗拔诺夫,他可能就会那么一句,或者说这一句已练了很久了,说过之后他就用手比划起来,不时地露出一两个词汇来:“李鸿章······你·······哦!那个·······李。”
他好像一肚子的话要说出来却说不出,急得脸红脖子粗,半天李鸿章方明白了,说道:“你是说那五十万两银子?”
罗拔诺夫急忙点头,李鸿章笑道:“老兄,没问题,那笔钱已经过来了,给你们就是了,老夫十分感谢你们,怎能食言呢?”
说着时李鸿章也比划了几个动作,用肢体语言向他解释。
罗拔诺夫听明白了,上去抱住他道:“梁山·······兄弟·······。”
看来他研究梁山好汉确实花费了大精力。
宴席结束,李鸿章悄悄派人约了罗拔诺夫和韦特到了馆驿,见面后韦特大说他们付出多么的艰辛劳动,又叙说他们劳动的经过,又如何劝说尼古拉改变了过去的想法,如何由他们起草了有利于大清的那份条约等等,李鸿章也说了许多感谢话,当下将五十万两的汇款银票给了他们,并说等到回去后将另外五十万两汇过来。
二人看到了钱,比看到了亲爹娘还要兴奋,抱着李鸿章一个劲地喊:“哥哥。”
李鸿章笑道:“你们终于被我们中华文化感化了,知晓了许多英雄侠义的事情。”
二人辞别去了。
六月五日,李鸿章一行离开俄国,乘火车西去,到德国考察访问。
原天津税务司德崔林,是李鸿章的好朋友,现在已经调回国内来了,他奉德皇威廉二世之命,专程来俄国迎接,李鸿章感激万分,与他一路攀谈,极为友好。
德国是李鸿章倾慕的地方,不仅因为他的北洋水师和淮军的武器装备大多购自那里,还因为德国派了相当多的人才来帮他训练北洋水师和淮军,因而他认识的德国洋人也超过任何一个国家,比如淮军各营教习柯璐卜,后堂炮教习李力协,威海鱼雷教习哈孙,旅顺口修建炮台的汉纳根等等,他一口气能数出十几位来,这些德国人勤奋、严谨、聪明,又讲信义。
李鸿章通过他们感到德国是一个好于其它列强的国家。
六月七日到达德国首都柏林。
火车站上花枝招展,旗帜飘飘,迎接他的场面宏大隆重,德国御前大臣兼卫戍司令格纳泽,德国驻华公使申克,德国海军总兵科林——他曾任北洋水师副提督,听说李鸿章到了,也专程赶来,其他的人众则是军火商、报社记者和其他各界人士,欢迎程序结束,李鸿章发表了一段简短的讲话,不过是礼节方面的一些话语,就被迎接的人们众星捧月一般地簇拥着出了车站,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往下榻的馆驿来了。
馆驿地点是德国最豪华的德皇行宫——凯撒大饭店。
他们进去,看到这里设施新颖,奢华洋气。
八戒包不自禁道:“西天真好,比我们那里强多了,什么时才能去见如来佛祖?”
李国道:“你还想成佛吗?你等着吧!”
金三变道:“西洋,西洋,越往西越洋气了。”
赖皮高点了半天头道:“洋······洋气。”
他们处处感到新鲜,样样觉得特别,东瞧西看,满楼里乱跑起来。这时出使团负责后勤的头目过来,配合酒店的管理人员分配了房间,将他们安顿下来,他们方不乱跑了。
李鸿章的住室早已定好了的,大房间套着小房间,里面有客厅、卧室、浴室、卫生间、健身房、休息室、侍者的房间,还有一个小型会议室,每一个房间都是按照高规格的标准配置,堪比一所别墅。
格纳泽、申克、科林及几个军火商没有立即走,他们在客厅里坐着,与李鸿章说话,以示亲切,李迈和罗丰禄相陪。
这时李国也进来了,找个位置坐下来。
众人专拣好话说,一个劲地拍着李鸿章的马屁。
然而他们却不知此时李鸿章的情况,他毕竟是年纪大的人,由于连日奔波,加之水土不服,一路行来,肠胃很不舒服,在未进房间之前就感到内急,进来之后他以为这些人不会停留,马上就会告辞离开,那知他们坐下来不走了,李鸿章急躁不安,又不好赶他们走。
在俄国时他曾偶然发现,俄国人把茅厕弄在了房间里,就在餐厅的一边,他对此非常烦厌,有时这边吃饭,那边就能听到那边呼呼噜噜的屙屎声。
当时他就曾叹息,洋人不论多么发达也是蛮夷,餐厅怎么能和茅厕弄在一处呢?
他看到这里房间套着房间,也想到茅厕是否也在房中呢?
转而一想,又暗道:“万一在房外呢?”
可是他不想去问,他担心洋人们笑话他没见过世面,一个堂堂大国宰相竟然不知茅厕在哪里,岂不贻笑大方?
其实又有什么呢?不知茅厕在哪里,问一下不就知道了,可是在那个时代,中国人贫困落后,处处怕人看不起,没有自信心,即使李鸿章这样的大人物也同样犯普通人的错误。
李中堂毕竟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灵机一动,自思道:“迈儿留学多个国家,又时常来往于夷地,他必然清楚了。”
就说道:“迈儿,陪老夫去方便一下。”
李迈应了一声,正要过来扶架自己的父亲。
格纳泽一摆手,将站在门口处的两个服务生喊了过来,他们便一起架着李鸿章往一侧的一个房间来了。
李迈不放心随后跟来。
到了那个房门口,两个服务生开门,李鸿章便进去了。
可是里面却干干净净,地面铺着白色花岗岩大理石,墙壁则是略带着花纹一块块石片,静雅高贵,那里是屙屎撒尿的地方,别的地方茅厕是臭的,这里却是香的,只见中间有个红木水桶似的东西放在那里,上面还盖了盖子。
李鸿章诧异地走了几个来回,疑心走错了地方,他掀开那个木桶来看,里面有些清水,一点儿臭味没有,那个东西是什么?他猜测半天想不出来。
这时他又放了几个臭屁,已忍受不住了,怎么办呢?没有什么办法,他只有脱下了裤子来,哗啦啦几声后,屙下一堆屎来,年纪大的人,来得快,消失得也快,顿时舒服了。他看着地上的屎又犯愁了,他发现墙上有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却有些白纸,又望到屋子上面有一个小窗口,他就抽出些纸来,放在污物上面,将那一泡屎卷在袖筒里,往上一抛,那知失了准头,没有投到小窗口上,污物一下子黏在了房顶上,贴在上面的纸也落了下来了,他忙将那纸放入了水桶里。
李鸿章看看污物,暗道:“上去就上去吧!就是问老夫,老夫也不承认。”他仰起头,挺胸出去,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两个服务生忙过来搀李鸿章回去,李迈替换下一个来,他和另一个人搀着他回客厅来。
可是没走了几步之后,那个服务生过来了,拉了一下李迈,好像有话说,李迈放下李鸿章回身来,那个服务生便拉着李迈进了茅厕,将黏在上空的东西指给他看,李迈大惊,知道是爹爹所为,那人不懂中国话,李迈担心此事传出去影响声誉,赶忙用手比划着,意思是只要那人不说出去,他将给他五块金币。
李迈虽然不懂德语,却懂日俄英三国语言,因此他精通表达语言的诀窍,比划几下那人就明白了;那知那人并没为这些钱所动,不停地摇起手来,又指着上面的东西比划着,半天李迈理解了他的意思,那人在说,老先生那么大年纪,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东西弄上去呢?这真是一个伟大的发明,如果可以的话,他给李迈十块金币,请李迈告诉他。
李迈膛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鸿章过来,过来之后,对刚才发生的事情置若罔闻,又跟那些人说了会儿话,众人方离去。
等到他们一走,李迈赶忙要人将上面的污物弄下来,忙喊来了李鸿章,为了不使他再出丑,向他讲解,那是新式马桶,一种新发明,高档的酒店里都有这个东西。
李鸿章没说话,记下了。
次日,格纳泽和外交大臣马歇尔亲自到凯撒大饭店接李鸿章等人面圣。众人对洋人皇帝也充满了好奇。
来到德国,李鸿章和众使臣没有任何思想负担,到俄国是为了签合约,小心翼翼,思想负担重,到了这里才真正称得上访问和考察,也可说是旅游,何况出使团的人也是第一次到西方来,正好可多见见世面,多了解一下。
他便尽可能地多带了些人去,除了李迈、李国、罗丰禄、一掌柳和李国的三个师弟,还有几个小头目,同时用李鸿章的话说:“人多了,齐刷刷的站在那里可以壮我的大清的国威。”
礼宾司遣来了八辆马车,在一辆马车上放了送给德皇的礼品,其它车辆上全部坐满了人。
不一刻来到了柏林的宫殿耐之堂,皇门官通禀之后,格纳泽和马歇尔带着大清众人进去。
德皇面南背北而坐,两侧坐着文武百官,宫殿阔大,严肃庄严,不自觉中便生出一种威严来。
李鸿章行了三揖,而后呈上国书,口诉道:“大清头等钦差,文学殿大学士李鸿章拜见皇帝陛下,下臣荣幸登上贵国土地,能见到陛下天颜,更是吾等之幸,下臣一路看到贵国富强光耀,钦羡皇上治国之智慧,使吾等使臣大开眼界。”
德皇威廉道:“今日能够看到闻名世界的李中堂风采,也是朕的幸事,老中堂身体可好,感谢你能想着敝国,千里迢迢而来。”
李鸿章道:“感谢陛下对下臣的体恤。下臣是来贵国取经,学习陛下的治国之道,不要说千里,万里,就是再远些又有什么?”
威廉道:“可敬之人,正如吾国的俾斯麦老首相,也是如此,人们都说,西方有俾斯麦,东方有李鸿章,不虚此言呀!”
李鸿章听了激动万分,说道:“陛下高抬下臣了。”
接着李鸿章谢了德国出面干涉日本还辽和德国派人帮助训练北洋水师和淮军的事情,最后代光绪皇帝问候了他,德皇也请李鸿章给光绪皇帝带去诚挚的问候和祝福。
然后德皇起身,走下宝座来,授给李鸿章一枚大红鹰十字宝石勋章,上面镶有五十颗宝石,表彰他为中德友谊所做的贡献。
李国看到那枚勋章很大,上面的白钻宝石耀耀生辉,私下估计值上万两银子,自思道:“现在我是李鸿章的儿子,假如他死了,这些宝石应该有我的一半。”
想到这里,不由得咯咯地笑出声来了。
殿中寂静,突然传来这笑声,立刻引着人们一起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