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进来的是那头白猪,李国、李迈和罗丰禄等人忙追过去。
前面讲过,这头白猪是山县有朋的宠物。
本来出于对洋人的仇恨,离开塞得港后就想杀了吃肉。此事自然交给厨师来做,谁知那个厨子却不忍心下手,主要因为这猪太让人喜爱了,想之再三,他就带着它来找李国和李鸿章求情。
李鸿章觉的出门在外,尤其是航行在渺无人烟的大海上,凶险重重,若是见到血腥很不吉利,就同意了厨师的请求,李国见父亲如此也就无话可说了。
路途遥远,众人整日乏味无比,李鸿章时常带着他的鹰和鹦鹉去甲板上给鸟儿喂喂食,散散步,打发枯燥的时光。
厨师和一些出使团的成员也经常带着猪去甲板上玩耍,后来李国和师弟们也渐渐地一起溜猪,逗猪玩乐,长而久之他们就对猪有了感情,释掉了杀它的念头。
到了敖德萨,应酬增多,其它事项多起来,大家很少逗玩那猪了,就将它锁在一个箱子里,仍是厨师来负责。当时他们曾有放生的想法,可是那是在那城市中,若是放掉了,只怕无处可去,早晚还不被人打死了?
厨师心下不忍,李国等人也不想让猪这么平白无辜的死掉了。
当他们到了圣彼得堡时,李迈听许庆澄说山县有朋也来参加尼古拉二世加冕,他马上想到了宠物猪,不禁慌乱起来,到时山县有朋来跟他们讨猪咋办呢?
等到他们在巴劳夫的宅舍安顿下来,急忙喊来李国商量此事,李国笑道:“他要?好办,我们就来个不承认就是了,谁见他的猪了?他没有证据,看他怎么办?这不是在中国的土地上也不是在日本人的国土上,没有什么可怕的。”
李迈觉的只有如此了,可是应该快些将证据消灭掉才是上策。
现在他们来到了城外农村,若是在此处将白猪放生,外面旷野千里,足够白猪生存了。
李迈要厨师带出去放生算了,那知厨师出去转了一圈回来说,院中到处是洋人,洋人若看到了,万一他们看到这猪长得可爱,他们要去养着,等到山县有朋来讨猪,岂不成了证人?
李迈也觉有理。
李国道:“笨蛋,若是这么抱着出去,自然不恰当了,难道不会用布包了,揣在怀里出去。”
那厨师道:“若是万一被别人问起呢?”
李国道:“我们一起出去,你夹在六七个人中间,自然没人知道了,到时我跟着,自然替你应付遇到的情况。”
那个厨师听了,就从箱子里取出猪来,八戒包拿了绳子来绑缚,那知这个家伙一跳,跑了,出了门竟直奔李鸿章的住处来了,众人追赶过来。
这就是为什么李鸿章突然看到一个白物进来的原因了?
却说那猪到了房里吓了李鸿章一跳,等到看清了,那猪已奔到李鸿章卧室内,而后钻到床下不动了,李鸿章大笑道:“这头猪跟我最有缘,看来又要让我来呼它才出来。”
他到了床边,又使用了小时在合肥学到的父母唤猪之法,对着那猪叫道:“咾咾,咾咾。”几声后,那猪便温顺地出来了,金三变手快,上去擒捉了,忙用准备好的绳子绑了。
李迈忙向父亲说了放猪之法,李鸿章赞同,赖皮高拿来了衣物包了,那厨师抱着。李国安排好队伍,李国、李迈、罗丰禄和三个师弟在周边,那个厨师则在众人中间,李鸿章以从事多年洋务的经验来分析,牵涉到洋人的事情无小事,担心他们做事不周,使东洋人获取了寻衅滋事的把柄,也一同出来,他走在最前面。
就这么着,一行人浩浩荡荡,杀向外面来。
一切顺利,虽然在宅院不时地遇到些人,他们都不在意,过了石牌坊,眼看着到了外面的野地了,众人不由得兴奋起来,也就在这时,突见前面树林后走出一些人来,前面一人是巴劳夫,又有一位是他的太太,巴劳夫一面走着,一面说着话,不停地指来指去,另些人却是乌赫托姆斯基、韦特、巴列哥乔夫、许庆澄,李鸿章不由得暗暗叫苦,李国和李迈等人也是暗暗着急。
原来巴劳夫给几位安排了房间,要他们歇息一会儿,只等晚饭到了,一起赴宴,众人不愿去房间里闷坐,当有人提议去参观巴劳夫的庄园时,立即引起了众人的共鸣,纷纷要求观赏一下,巴劳夫也想显摆一下,他就和太太一起带他们来了,先看了苹果园,正要去鱼塘,恰好看到李鸿章等人走来了。
巴劳夫过来说道:“鄙人以为大人鞍马劳顿,想请大人休息一刻,就没有邀请您,是鄙人失职了,还望大人谅解。”
李鸿章道:“你们继续玩游,老夫只是散散步,与众位同仁看一下贵国的耕作,仅仅局限于小范围,很快就回去。”
李迈道:“巴先生,我爹爹为官多年,我们国家的立国之本就是农业,因而过来看看,哦!对了,那副对联写得太好了,笔法遒劲,内涵丰富,说明巴先生真乃中国通啊!我们刚刚又欣赏一遍。”
李国为了快些打发他离开,也忙道:“巴先生真通,通天通地,通中国,你那么通,我们干什么也自然瞒不过你了,你就请去吧!我们也想到处看看,通通俄国。”
巴乔夫和他的太太被李国的话逗乐了,他们正要辞别,忽听几声“呜呜”的响音传过来,他们一怔,巴乔夫道:“什么声音?”
李国忙“呜呜”两声道:“我的嗓子不好,是我叫的。”
其实那声音是那猪发出的。
包括李鸿章在内,众人都有些后悔了,太马虎了,如何没有塞住猪嘴呢?
巴乔夫和太太狐疑地看看李国,又要走开,那猪的叫声又来了,看看李国并没有发声,他的太太道:“是啥东西的声音呢?”
李国忙挡在他们前面,说道:“我的肚里发出的,没什么,一会儿就好了,巴先生和太太请了。”
他学着尤利娅的屈膝礼做了一个要他们走的意思。
其他人早已不耐烦了,韦特和巴列哥乔夫说了句洋话,催促他们离开。
谚语云:无巧不成书。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突然从那树林后转出来,车上堆满了物品。车的速度较快,到了他们前面戛然停止,马夫跳下车,讲了几句洋话,原来是巴劳夫家的,巴劳夫侧转过身子来就客气地对李鸿章说道:“不好意思了,中堂大人,这是鄙人家采买物品的回来了,烦请大人让让路。”
李鸿章道:“理所当然。”
他们一字排开靠在路边。
乌赫托姆斯基和韦特等人也如此站在路边了,那马夫一摔马鞭子,马车开动,从他们身边过去。
只因如此,那个厨师抱着猪就显露出来了,何况那猪又呜呜地叫起来,这么一来不仅巴乔夫夫妇,乌赫托姆斯基、韦特、许庆澄与巴列哥乔夫都看在眼里。
韦特道:“不知那是什么?”巴列哥乔夫也这么问,他们说的是俄语,巴劳夫太太用中国话问道:“请问,那是什么?”如此以来,李鸿章的脸上白一块红一块,李迈不由得暗下里搓手,罗丰禄也着急不已。
其实他们若是大方地说那是宠物猪,也就没什么了,可是他们骨子里怕洋人,更惧日本人,只想偷偷地放猪化解事端,反而把这事弄复杂了。
三个师弟倒不以为然。
那个尤利娅忙走过来了,道:“是什么?我能看看吗?”
李国灵机一动,拦住她道:“夫人,那是我的儿子,带出来玩玩。”
尤利娅一愣道:“你的儿子?”
巴劳夫道:“你的儿子?不就是中堂大人的孙子了?尤利娅,那是中堂大人的孙子。”
尤利娅道:“哎哟!孙子?我更要看看了。”
作为一个女性,喜爱小孩是天性,在中堂大人跟前更要把这天性淋漓得发挥出来。她扭动着丰腴的肉体就到了厨师跟前,非要去看,李国也不好阻拦了。
只见那女人揭开了上面的布罩,她看到一个大耳肥头大嘴的人儿,自思道:“中堂的孙子怎么这样丑?”
正在这时,那猪翻翻眼珠,呜呜叫了两声,女人往后趔趄一下,吓了一跳。
李鸿章、李迈、李国等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尴尬至极。
那个巴劳夫也过来看了,没想到他却大叫道:“小公子长得太英俊了,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简直是仙人下凡。”
他看看李鸿章,又道:“真是将门出虎子,他太像爷爷,具有爷爷的风范和爷爷的本色。”
几个洋人面面相觑,不知巴劳夫说的什么,他就用俄国话向他们重述一遍,那三个洋人也过来看了。
乌赫托姆斯基、韦特和巴列哥乔夫也是啧啧称赞,称这个小孩不但长得跟爷爷像,声响也跟爷爷一样孔武有力,只怕他的未来不仅要做大元帅,还要封侯拜相。
许庆澄却没有说话,也没有过来看。
众人折腾了一会儿方离去了。
李鸿章、李迈和罗丰禄侯他们走远了,不自觉地擦了下脸上的汗水。
李国本想开玩笑说,我们全家都成猪了,话到嘴边没有说出,而是忙要厨师放开了猪。
那猪松绑之后,呆呆的站着,好像依依不舍,众人又喊又叫,那猪方朝着野外奔去了。
大家松了口气,而后回来,虽然一场虚惊,毕竟解决了一件大事,心里还是畅快的。
不过他们也想好了下一步的事情,倘若巴劳夫再问起小孩来,他们就说把小孩交给奶娘了,出使团共有近五十人,估计他也搞不清哪一个是奶娘,他也不会去多问。
众人歇息一刻。
天渐渐暗下来,大红灯笼次第亮起来,照的院里如同白天一般。
这时一曲《春江花月夜》的起来了,曲声飘渺,荡漾在空中,这一首完了,戏曲《梁祝》的曲调又来了,声调悠扬,婉转,大家惬意地听着,让人那里还怀疑自己是在异国他乡?
尤利娅来请李鸿章赴宴。
女人一到李鸿章的房间,那一双眼睛就对李鸿章猛烈地放起电光来,一拨拨过来,弄的整个房间里情光闪闪,房间里有李迈、李国和罗丰禄三人,李鸿章不得不正襟危坐,表面上不露声色,其实他的目光里早已暗送不少秋天的菠菜给女人,女人心领神会。
一起出来,将至宴会厅时女人悄悄地塞给他一张字条,李鸿章接了,仍是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模样严肃,威严不可侵犯。
他却没直接进餐厅,转向了厕所,他去干什么呢?
去看那字条。
只见上面写道:深夜小女子来会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