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殳离开码头之后，往伦敦警局的方向而去。他和殷曦芳说过，叫她去码头等着。如果殷曦芳真的这么做，那么这样子他一定可以见到殷曦芳。
事情并未如愿，一路上，冷殳都没有见到殷曦芳。他来到伦敦警局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四十分了，很多警察，都已经回来这里了。
冷殳远远的看着，警局里面，有两具尸体被抬了出来。距离太远了，冷殳看的不是很清楚。
如果自己没有把殷曦芳自己留在这里，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子了？
殷曦芳是不是被抓起来了，她现在好吗？
那两具尸体里面，是不是有一个她？
冷殳很想上前去看个究竟，但是他知道，只要出现在这些警察面前，就会被他们乱枪射死，他只能又走开了。
冷殳拿出手机，翻看了一下通信录，然后又把手机放回去。他的心，在不断打鼓。他很想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大家是否平安，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只要这边电话一响或者短信一出，不但是他自己，对方也都会被盯上，那样子他们就等于是被宣布死亡了。
夜，已经完全笼罩了整个天空。伦敦的夜晚，虽然很美丽，但是也很寒冷。冷殳孤独的走在清冷的大街上，像老鼠一样不敢让别人看到自己。
失败是什么味道，他终于体会到了。他是最优秀的特工，他从来没有失败过。但是这一次，他被人狠狠地揍了，只要再加一刀，他就死了。
他该何去何从？
回去，回码头。这是冷殳的想法。
约定就是约定，说了在码头见面，蓝星河他们就一定会到码头去的，除非他们已经死了。但是，他们是不会死的。
是的，他们是不会死的。自己一个人都能从君皇酒店逃出来，他们两个人，当然也可以了；自己一个人都能摆脱警察的追捕，他们也可以。
他们真的不会死吗？当然不是，那只不过是冷殳安慰自己的一个想法。
冷殳自己也很清楚，对于绝对守时的他们来说，迟到就已经意味着某些后果了：死亡。这是最直接也是最有可能的。
不过冷殳并不想承认他们的死亡，他只能奢望，他们被难住了。比如说：被警察追捕；在某个地方躲了起来…
总而言之，只要不是死亡，就比什么都好。
冷殳步行着回到了码头，已经是十点多了。他这次回来的速度，慢了很多。足足慢了五分钟，他第一次感觉到累。
码头上，到处都是货箱，不过整个码头，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工作。
冷殳裹紧了单薄的外套，海风吹来，好冷好冷，冷得冷殳打了个寒颤。他的脸，憔悴了很多，凄凉、孤单、落寞、伤心…
他本是无情的，为何还会这般惆怅？
他本了无牵挂，那现在在担心什么？
是因为任务失败而耻辱，还是因为牵挂而惆怅？
所有的感情，一拥而来。
刘文杰，是他的战友，他必须要为战友祈祷。
蓝星河，是他的朋友，他必须要为朋友祝福。
殷曦芳呢？殷曦芳是他什么？
冷殳不知道，他自己都不知道。殷曦芳是他的战友，也是他的朋友。但是仅仅这两点，似乎不能把所有的感情说清楚。
知己，冷殳只能这么想，殷曦芳是他的知己。
可是现在，战友、朋友、知己都不在身边，杳无音信。
冷殳又想起了顾水欣。那个天真的女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自己那天的无情离开，是正确的吗？
自己的离开，对她的伤害，到底有多大？
她是不是还处于悲伤的世界呢？
没有了自己，她是不是更加高兴了？
冷殳好像一个晚上就失去了所有的东西。不过，作为特工的他，从一开始就没拥有过什么。是的，他什么也没有，除了生命。
现在，生命还剩下多少呢？
冷殳站在海边，把墨镜摘了下来。冷殳看着海面，可是茫茫大海，又是黑夜，他能看到什么？他什么也看不到。
海的那边，并不是故乡，就算看到了什么，也是没有意义的。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背后传来的这句话，带着哭泣的声音，冷殳听出了这个声音。
冷殳转过身去，殷曦芳就站在自己的身后。
殷曦芳的狼狈，不亚于自己。她黑亮的长发，似乎一下子就枯黄了，吹散在风中，也已经失去了以前的光彩；她的脸上，没有了微笑，反而多了两行泪。
殷曦芳一下子冲上前去，搂着冷殳的脖子，趴在冷殳胸口，哽咽着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
冷殳清晰的感受到，这跟女孩子的心跳，还没有平静下来。殷曦芳的全身，都在颤抖，她到底受到过多少惊吓呢？
一个女孩子，根本不用受多少的惊吓。特别是像殷曦芳这种女孩子，从事特工行业，却从不与任务接轨，她的承受能力，只是和正常人一样。
殷曦芳的手，抱在冷殳的后颈。冷殳感受得到，她的手指，依然很软很细。看着殷曦芳哭得这么伤心，冷殳非常的后悔。他可以想象，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在这个夜里，在这段时间里，是多么的难熬。
冷殳也抬起双手，把殷曦芳抱在怀里，而且抱得很紧。
冷殳又想起了那次在飞机上的事。那一次，也是殷曦芳先抱着她，死死地抱着她跳伞，才幸运的逃过一次。现在，这个女孩又是这么主动的抱着他。只不过这一次，她是委屈，是害怕，是恐惧。
一个女孩子，要到什么地步才会主动去抱一个男孩子呢？
冷殳不懂如何安慰人，只是低声道：“对不起，我…”
殷曦芳还是哭诉着道：“你叫我来码头等你，我就来了。我知道你会来的，一定会来的，所以我一直在这里等…”
冷殳的眼睛，又模糊了。女孩子的眼泪，有多少男儿抵挡得住呢？冷血如冷殳，依然是抵挡不住那真情流露的热泪。
冷殳又想起自己对殷曦芳说过的话：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这个承诺，他本不用说出口，但是看到殷曦芳处处为自己着想，他也希望自己可以为她做点事。但是自己说得信誓旦旦的话，却没有做到。
冷殳也只能道歉：“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几分钟之后，殷曦芳的情绪总算是稳定下来了。她慢慢的从冷殳怀里把头抬起来，站直了身子，然后擦擦擦干眼泪。
冷殳问道：“你没事吧？”
殷曦芳摇摇头：“我没事。”
“你怎么现在才到这里？”
“你走的时候，我读懂了你给我的话。快到九点钟的时候，我杀了伦敦警局的那两个警察，就逃了出来了。”
“没错，当时我还担心你没发现，又用身体语言说了一遍，还好你听懂了，不然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然后呢？”
“我离开伦敦警局之后，又不懂去哪里。不过我知道，那个时间你正在执行任务，所以只能发短信问一下你。”
“嗯，我收到了那个短信，并让你来这里等我。”
“我听从了你的话，就从伦敦警局往码头过来。”
“那你应该早到了，发生了什么事？”
“在赶往码头的时候，我看到了蓝星河和刘文杰被警察追着。”
冷殳急问道：“那他们呢？”
只见殷曦芳眼角泪滴滑落：“他们连人带着被撞入河里，然后我看到了郑克，扔了一颗手榴弹下去，然后就爆炸了…他们，可能已经死了。”
死了，殷曦芳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冷殳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他没有想到，蓝星河两人能从君皇酒店离开，却逃不出警察的追捕。
冷殳没有说话，不过他的表情，明显很悲伤。
殷曦芳继续道：“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没有见到你，我很害怕，也不敢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等，所以就只能离开了。”
“那之后？”
“我离开这里之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毕竟杀了两个警察，总是有些担心的，便想回去看看会怎么样？”
“回伦敦警局？”
殷曦芳点点头：“是的。”
“那你看到了什么？”
“我回去的时候，已经有一些警察赶回去了，我又不敢露面，又只能离开了。我知道，你让我在码头等你，你就一定会来的，所以，我一直都没有离开。我自己在这里，我不怕冷，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怕…”
殷曦芳的眼泪，又流下来了。只怕什么？那一句，已经不用说了：我只怕再也见不到你了。除了这句话，不会再有第二句了。
冷殳伸过手去，用两只拇指替殷曦芳擦干了两行泪：“我这不是在这里了吗？不哭了，别怕，有我在，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
殷曦芳心里高兴，却笑不出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冷殳轻叹一口气：“好吧，那我就跟你说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