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下沉了下来,似乎又要下雨,老鳖的儿媳妇关上窗户后席地而坐,风从缝隙中吹进来,气温一下凉爽了很多,老鳖这才给孟天放行了一个当地的礼仪,孟天放也学着还了一下。
此时他才能仔细打量老鳖的样貌。老鳖长的棱角分明,脸上满是和山民一样黝黑的皱纹,样貌普通的很,这时看,就只是个普通的老头,已经没了昨晚夜里那天神老爹的派头,真是人不可貌相。
贡嘎把孟天放的来意说了一遍,还说孟天放是官面上的人物,老鳖看着孟天放说了一句话,贡嘎翻译说:“老爹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大概也能猜得到,他也早就料到有一天,会有人来问起这件事。你想问什么就问,问完赶紧走,不要再来打扰他。”孟天放一愣,感觉老鳖老爹的话里带着什么意思,好像他误会他是什么人了。可是他又无法清晰地判断出他误会的原因,随即他反应过来,知道现在不是去琢磨这个的时候,此时装作没发觉是最妥当的,等真有了点苗头时,再说清楚也不晚。
孟天放正了正神,理了下思绪,说:“老爹,我就想和您打听一下以前闷葫芦先生的情况,您能把当年的情况和我大概说说吗?不过,在这之前,我想知道,您在村头跟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死不休?”老鳖吸了一大口烟,突然露出一个很奇怪的表情,摇头说了几句话,贡嘎翻译说:“老爹说,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很明白,你难道完全不了解闷葫芦所做的事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吗?介入这件事,你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孟天放立即追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老鳖看着他,顿了顿,好久才说:“我也无法说清楚,但我可以感到这上面的死人味,所有去过他去的地方的人,身上就会有一股死人的味道。”
贡嘎翻译这句话用了很长的时间,显然他也觉得非常奇怪,这是什么意思?孟天放更加不明白了,他想:“‘死人的味道’是什么味道?尸臭吗?”他还想继续追问,没想到老鳖摇了摇头,说了几句。贡嘎翻译说:“老爹让你不要问这个问题,死人的味道,就是死人的味道。你想知道其他的事就快问,这件事情,他只能说到这些,信不信,他都不管。”孟天放自然不肯就这么放弃,但老鳖的态度很强硬,他求了他几声,他连一点表情都没有,甚至不作回应。这边贡嘎就给他打了几个眼色,让他别追问了,怕问烦了,老鳖翻脸,孟天放只好停止了追问,心中不由得暗骂:“死老头真是太不识抬举了。”
孟天放看得出老鳖心里肯定有很多东西,虽然表面上他没有任何表现,但是话里无一不是在告诉我,他知道很多东西。但是他似乎又有点遮遮掩掩,显得态度很矛盾,但从他言谈和面无表情来看,这老头子绝对见过大世面。
孟天放脑子转了一下,换位思考:“什么时候,人才会有这种表现呢?一种是有东西,待价而沽的时候,这样的人都是这样放一句,收一句。但这老鬼不是很像这类人。另一种是自己心中藏有一个秘密,绝对不能说,但是他看到了一个现象和他的秘密有关,如果他不说可能会导致某些严重的事情发生,在这种矛盾中他只能提供一些模棱两可的说辞。比如说有一个犯爆炸案后藏密身份的人已经开始被人怀疑了,这时候他看到一个小孩在玩一个圆疙瘩,他知道圆疙瘩是地雷,但这时他如果告诉那个小孩,他的爆炸案犯身份就有可能暴露,这时他就会对那个小孩说:“你离那个东西远点,否则这个东西迟早会害死你的。”
孟天放觉得这最后一种的可能性很大,他刚开始来这里时,只想了解闷葫芦来这里的一些细节和时间,但一直以来表现出的一些细节让孟天放想得更多。也就是说,推理出老鳖认为闷葫芦这件事是一只会炸死他的地雷,他心中一定有一个秘密,使得他知道闷葫芦这件事是个地雷,但是他不敢直言,应该是想他心中的某个秘密。而他直觉告诉自己,这个秘密一定是见不得人的。那会是什么秘密呢?
有意思!孟天放忽然就不上火了,心想:“娘的,不怕你嘴严,就怕你没秘密。这老鬼会如此提醒我,说明他良知未泯,至少可以说,他对我的印象应该不坏。现在干什么都没用,耐心一点,说不定最终能套出来点什么。”
不过他不能一开始就表明自己的窥探想法,那样会让他心生警觉,所以他只能继续不动声色,转移一下他注意力。于是孟天放点头说:“那就算了,既然这个您这么不想说,我也就不勉强了,您能和我说说闷葫芦先生寻找身世的事情吗?”贡嘎闻言,松了口气,显然他怕他们吵起来,不给任何孟天放再问的机会,然后迅速把他问的话翻译了过过去。
老鳖这才抬起头来,却又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话。贡嘎立即翻译回来,说:“老爹说,你弄错了,那个闷葫芦不是来找寻身世的,而是来找东西的,只是他后来不知怎么了,似乎把许多事都忘了,包括他的身世。”“找东西的?”孟天放一开始以为他听错了,贡嘎又翻译一遍。他没听错。他琢磨了一下,也不知道老鳖和德仁长老到底是谁搞错了。
(接下来的对话,都有阿贵在其中翻译的,为了叙述方便不再一一说明。)
老鳖继续说:“当时有人说是要到妖头山里找东西,想找人给他们带路,村主任就找了我,我跟那人到了村外,没想到那里来了好些个兵,都背着冲锋枪,我就把他们都带到山里去了。”孟天放皱起了眉头,说:“有当兵的?”老鳖点点头说:“十几个呢!”
这真是孟天放没想到的情况,他一下就陷入了沉思,脑子里很多东西开始闪现出来。他心想:“闷葫芦也真是神通广大。难道当时他们来这里是国家派下的任务,有枪就说明真的是有当兵的保护。看样子,老鳖老爹不是瞎编的。看来闷葫芦这个人的背景很深啊!他会不会也是什么转世圣使?”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让他打了个寒战。他又想:“是什么任务能让国家往这里派进一支军队呢?难道妖头山里真的有什么价值很大的东西?”
之后,孟天放和老鳖老爹的对话持续了三个多小时,他不停地提问题,一边了解事情的经过,一边试图试探出那个秘密。
谈话内容十分的分散,老鳖讲话加上贡嘎的翻译,有时候还要互相解释概念,非常花时间。而老鳖并不十分配合他的问题,也或许是贡嘎的翻译有一些偏差。所以谈完之后,他的脑海中完全是一片支离破碎的景象。
闷葫芦他们进山的年份,大概是在2031年,老头没法很精确地说出时间。当时带队的是一个女的,名字应该叫冯雪儿,其他人老头就记不太清楚了。时间太久,人也太多,当时大多数人都一个发型一种军装,他只记住了唯一的一个带队和闷葫芦,是非常合理。
前面的事情平淡无奇,当时这里还没有怪兽出现,突然出现部队,显得很不寻常,部队要进山里找向导,却不事先说明,而是很神秘,应该属于秘密的军事任务。
老鳖拿了这一小股部队给的津贴,当时他还是壮年,打猎的时候,他经常一个人走得最远、最深,自然是当向导最合适的人选。老鳖他们一到,部队就立刻出发了,部队的任务他不便多问详情,只是将部队的人引到了妖头山里,之后便是跟着部队走。他的心思放在了记路上,妖头山他去得也不多,他必须保证能安全返回。
他们走了相当长的时间,在山里过了两夜,最后他们来到了山里的一处湖泊。那个地方,老鳖只到过一次,那还是他二十六岁的那年,因为他要娶老婆,按习俗要打几只猎物,回去请舅爷。因为长年的打猎,野兽都躲到深山里去了。他一路带着狗找进来,找到了这个湖,在湖边上埋伏了一天,猎到了一只野猪。之后他再没有深入过那里。
那种湖泊自然没有名字,也许除了老鳖外,村里人都不知道那里有个湖。湖是一个死湖,没有溪涧,底下有没有连着其他地方他就不知道了,部队的人在湖边一块最大的圆石右边扎了营,立起了帐篷,之后老鳖的任务就完成了。
接下来,他每隔几天,就按说好的,给部队送一些给养,部队自身的补给应该很充足,所以他每次进山时只带一些大米或者盐巴就行。在此期间,村里没有任何人知道那支部队驻扎在那里到底是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