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定战争策略的核心便是实用与详细,从战略大政方针,后勤保障到士兵们的负担,从天时地利,山川百越到小河小路都要考虑在内,我们一边说一边吃饭,一直说到了天黑,直到大家都没有意见之后才罢会。
在这周边还有官军的活动,而这瑷州城外的百姓却已经被解放,接受了义军政权的管理,为了让他们都安心,我没有让军队入城,而让全军都在城外驻扎。这一点我是从《孙膑兵法》那里学来的:英雄豪杰、优良武器集中城内,收集外城存粮,拆毁城外房屋,民众退保城峘,这会让进攻者气焰嚣张,守城者士气低落。
我带着张伟灼和马伟杰等将校回到军营门口的时候便听军营深处一阵喧哗声,有人在吹口哨,有人在大声叫嚷,甚至还有争吵声,乱的好像一锅粥。
我治理军队讲究军纪,平时军营里除了有活动节日之外,一般都很安静的,现在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啊,怎么会传出这些声音?我们几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怎么回事,为何这么吵?”张伟灼对着前来迎接的军门司马询问。
军门司马一拱手,说:“回禀副元帅,诸位将军,这都是都尉曹旭等人在拉着今天在战场上俘虏的妖人在游街示众,法曹掾郑树彬则怪曹旭都尉滥用私刑,现在两人正在争吵的不可开交。”
我听了默不作声,带着众人径直往声源走去,只见这里现在已经是人山人海,跟大家围着一起好像在看马戏团表演,各种声音乱成一团,跟菜市场一样。
“都安静下来,副元帅来了!”张伟灼在前扯着嗓子叫喊。
众人听到我的名字好像听到了魔音,一个个都肃立着身体,缄口不言,刚才的吵闹声一下子消失不见,整个现场变得非常肃杀。
“你们看看这样子像什么,乱哄哄的,现在敌人就在我们身边,要是突袭过来劫营的话你们还不发生自相践踏,不战自溃的事情?”我面色低沉的说。
诸人不敢对视我锋利的目光,都低下头来看着地面,也没有人敢回答我的话,这时候的我变成一言堂,只要我愿意,一句话就可以处死任何人,而他们也只能像砧板上的肉任我切。
郑树彬过来一拱手对我说:“副元帅,属下郑树彬要控告都尉曹旭滥用私刑之罪,请副元帅降下钧旨罢免他的职位并且交由法曹审理之罪。”这家伙一来就给我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滥用私刑?是对谁用刑了?怎么我没看见?”我见场内没有那名道术者的身影便问。
“把人带出来。”郑树彬把手一招,两名执法的义军推着一人走了出来,乍眼一看,我差点没笑出来。
只见这来人面青脸肿,活生生一个人造胖子,那时候他的样子可是道貌岸然,面如冠玉,留着三缕短须的高人模样,现在却被人连胡须都烧光了,只留下几条稀疏的毛发在那里拉耸着,好像一只老鼠精,还有满头散发着腥臭的狗血。,两腿间那只黑色的鸟儿因为夜晚天气凉爽的原因,此时正缩着自己的脖子。这还不算什么,此人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留下来的痕迹,鲜血淋淋的惨不忍睹,脚下带着的沉重的脚镣让人举步艰难,但施刑者似乎觉得还不过瘾,还在铁链上增加了一颗至少三十斤重的铁球!还有他的双手和头,此时正被一副至少也是三十斤重的枷锁给套住。这人面部全非,加上天色昏暗,我用了很大的功夫才认出这人来,只是他这个样子很难让人把他跟今天早上那名威风凛凛,提起名来都让人颤抖的*师联系起来。初一见此人这一副惨状我心生不忍,都是人啊,何必如此折磨呢?我可是有着仁义之名的人啊。不过再想想他今日白天之所作所为,那些直接或者间接死在他手下的人,还有他挥剑收割人命的那些画面,那些死在他剑下的熟悉面孔,我心里的怜悯之心顿时飘到九霄云外去了,取代的是满腹的怨气。
我把目光从他身上转移开来,面无表情的望着曹旭问:“这些都是你做的?”
曹旭听到我的话后心里一阵激灵,有点惶恐,但他还是一瘸一拐,踉跄着来到我的面前,挣扎着跪下,脸色刚毅的回答:“是的副元帅,这些都是小校做的,此人杀我无数弟兄,小校也险些丧命在他的剑下,小校对此人心中的怨恨就算是倾四海之水也难以洗刷。故而对他动了刑,小校知道这样做是违背了副元帅订下的军法,小校愿意接受惩罚。但这些都是小校一人做的,与他人无干,还望副元帅不要牵连到其他人。”
见到他这个样子我一阵心酸,以前在地球上的时候,我不过是一名看人脸色过日子的人,来到这个世界后却人人对我毕恭毕敬的,每当我对某人心情不好,或者说重一句的时候他都会向着我下跪。这些做法让我感到很无奈,虽然看上去挺威风的,但却让我很是不适,故而无论我有多生气,要是被人在面前屈膝一跪,心中的怒火就消失的没有踪影。
我上前把曹旭扶起,他的腿因为受伤的缘故,这样子跪着无疑要忍受巨大的痛苦,这一点可以从他抽搐的嘴和额头上的冷汗上看出,见到这些我心中更是不忍,义军里的人虽然多,但我能够推心置腹的人没有多少,他就是其中一个,每次我身临战场他都守护在我的身侧,曾经为了护我周全而受过伤,而我的本事也多受到他的指点,是我半个老师。
我刚将曹旭扶起,郑树彬便上前拱手言道:“副元帅,下官并非要袒护此妖人,此妖人罪大恶极,杀我无数弟兄,神人共愤,说实话下官也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但军中有铁律,除了执法者外不得滥用私刑,就算是要杀要剐也要得出结论和主将的批准才能行刑,违令者杀!下官身为法曹之长,为了维护军令的威严故不得不冒死禀明副帅!”
两者皆有理,无论我做出怎么样的决定,大家都会信服,顶多最会惹得一些人在心里发发牢骚,无关大局。但我却犹豫不定左右为难,一方面是我的亲属部将,替我卖命的人;一方面是约束全军的军法,指挥全军的根本。我当初订下军法是为了救人,但是现在却因为军法就要消灭一名跟自己亲近的人的生命!难不成我要做诸葛亮,搞一次挥泪斩马谡么?这却也非我的本意,想了一下,我咬了下牙,还是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曹都尉劳苦功高,每次上战场都是一马当先,别的不说,就说今天吧,为了解救被妖法残害的弟兄,身先士卒,敢做人不敢做的事情,最后不但受伤,还差点把命都丢了。今日若非意外,此人早已是曹都尉的枪下之鬼了,哪里还会站在这里?这名妖人残害我无数兄弟,其罪当诛,曹都尉出于为兄弟们复仇而对他用刑,虽然触犯了军法,但出于对其原心的考虑,乃情有可原。为了这么一件事而要夺去一名弟兄的生命,我想只要是懂理之人都认为这是不善之举。因此我对于曹都尉今日之举给予特赦,免其无罪。”我说。
我的话一说完顿时场内都响起了一阵欢呼声,大家都为曹旭这名英雄能够得到特赦而高兴,“万岁”之声不绝于耳,而曹旭听到我的话也是大吃一惊,或许他没有想到我会说的这么直白,放弃军法而选择了他吧,现在他已经是眼泪哗啦哗啦的流了下来。
看来我做对了,至于我为何会打自己的耳光,率先违背了自己亲手订下的军法,这还从我作为一名中国人,从小就接受儒家思想长大说起。因为在反应儒家思想的经典之一的《春秋》、《礼记》里皆支持正当的复仇,这合乎礼,礼重于法。所以我不是死守酷法之人,若非如此,我怎么能够带人起义?要知道率众反抗皇帝也是违背了法律的。
我按了按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后接着说:“这次是因为情有可原是由于要救人,但为免以后有人借此假公济私,公报私仇,草菅人命这些事情发生,我在此向大家申明,以后任何对人用刑量罚的工作一律交由司法部门来决定,如有违背,定严惩不贷!大家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众人异口同声的喊道。
我见此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而对郑树彬拱手说:“先生铁面无私,却由于我的疏忽而致使法令不全,让先生为难了,王宏在此向先生赔罪!”
郑树彬连忙上来阻止我说:“副元帅切不可如此,副元帅深谙大道,通晓大义,属下万不及一,怎敢受副元帅这等大礼?”
我握着他的手深情的说:“以后义军法制的周全和法令的监督还要依赖先生。”
“属下定当死报副元帅的知遇之恩。”法曹激动的回答。
这件意外的事情就这般被我轻松的解决了,再看看惹起这件意外的主角人物,官军的方士,他从一开始就闭上双眼,对今晚发生的事情老是保持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身上受的伤痛看上去他也不在乎,就好像被打被羞辱的不是他自己的身体,而是别人的一样,从这份定力上看,我就自叹不如。
我扫望了他一眼对看守他的义军说:“给他穿上衣服吧,再将他带来我的军帐里。”要是这这样的带去严肃庄严的幕府里可有损我的威严,更何况我是位生理和心理都正常的男人,对一尊摆放在面前的可没有什么兴趣,换做是异性的还值得欣赏一下。
于是这名方士,就在几名义军手持利刃的*下穿上了衣服,不过因为他的危险性,所以没有给他解除身上那沉重的枷锁和脚镣,以免这家伙暴走起来没人能制止。
“这家伙看他一身本事,却没想到是个穷光蛋,我原本还盼望着从他这里得到一些秘籍来增加我的本事呢。”我看着托盘上的一件红肚兜,一枚普通的青玉戒指,一柄长剑对着在场的张伟灼和押送犯人的二十四名亲兵护卫开着笑说。我的军帐又称作幕府,不但是我的起居室,也是办公室,兼有会议室的功能,所以大的出奇,有两百多平方米,站着几十人根本不算什么。
诸人听了我的话都哈哈大笑,张伟灼说:“是啊,他被抓住后就被人扒了个精光,大家原本以为像他这样的高人应该都有一些奇珍异宝呢,却没想到居然是两手空空之人。”
另一名护卫则说:“而且无论曹都尉怎么拷问他都不说出一个字,真是死鸭子嘴硬。”
“我听说像他这样的高人都是淡泊名利不食人间烟火的,恐怕他身上还真的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一名护卫说。
“奇怪的是怎么没有在他的身上发现一本秘籍,想想他那手风云变色的本事就让人着迷。”一名年轻点的护卫又说。
这时另一名稍微年长的护卫敲了下他的头说:“你真笨,像这么宝贵的东西怎么会留下书本呢,应该是家族之间口述相传的吧,以免被人有机可乘。”
“也是哦!”被敲头的护卫摸摸头觉得有道理,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说:“那就让他默写写来吧。不写的话砍了他的手。”
不料他的话又招来同伴的一顿爆栗:“让你多嘴,这些有副元帅决定!”
年轻的护卫连续被人当众教训两次,难免不忿,但碍于我在场却又不能发作,只好捂着头鼓着嘴不敢说话,一副不甘的样子。
我见到这两个活宝一唱一和的样子觉得好笑,不过他们说的也有道理,于是我拍拍年少的那名护卫,对他说:“按你说的做。”
“是!”那名护卫听了搬来一张文案上,上面有文房四宝,接着他又细细的研墨,又铺下纸,用镇纸压着,办好一切后他才归队束手。
“怎么样,听到我这位兄弟的话了吧。”我坐在主帅的位置上喝了口茶,对着方士说。
张伟灼见他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不由不由勃然大怒,平日里他最憎恨别人在我面前无礼,于是唰的一声拔出了手中的佩剑,大声喝道:“写还是不写!”
无视,方士对于这黑社会勒索模式的恐吓依旧选择了无视,一副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高人酷样。
“你们先退下吧!有事再我再摇铃。”我见他不说话,便让护卫们都退下。
待到其他人都退下后我说:“现在你可以开口了吧!”
我的话一落音,他果然如我所料的睁开那双闭了许久的眼睛,眸子闪着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