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人的《孙子兵法》上说:兵者,诡道也。”多尔衮得意洋洋地道,“不错,毛文龙是偷袭了朵颜部,但意义何在?对明朝来说,朵颜部虽然也是仇敌,却很明显不是威胁最大的敌人。毛文龙以区区八百人杀人放火,对明朝不但没有什么帮助,反而会激发朵颜部的仇恨。以明朝如今四处用兵、捉襟见肘的状况,何苦主动给自己增加一个对手?”
“言之有理,这必是明朝皇帝的诡计。”皇太极沉吟道,“那老十四你说说看,朱由检到底是什么居心?”
多尔衮赶紧答道:“皇上,《孙子兵法》上还有一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臣弟一直负责从明朝境内搜集情报,这几个月以来,朱由检依靠火器部队大败朱由崧的叛军,但叛军复溃为流贼四处流窜。明军不得不把京营骑兵主力继续用于平叛,也就是说,朱由检手上能用的军队,便是一直驻在京师的京营步兵了。另外,山海关扩建已接近尾声。”
“那又怎么样?”豪格不服气地插话道,“这和毛文龙偷袭朵颜部有什么关系么?”
“当然有关系。”多尔衮不紧不慢地道,“毛文龙虽然挂着征虏将军印,实则并不受朱由检重用,否则也不会手下只有区区八百人了。让他去打蒙古人,很明显是一招声东击西之计,如果我们中计,派大军再次取道蒙古,越长城而入,那就正中朱由检下怀。”
“何以见得?”皇太极问道。
“我们的细作早已侦得,明军在长城沿线埋设了大量的地雷。”多尔衮肃容道,“此物埋于地下,不碰则可,一碰便猛烈爆炸,威力惊人。最可怕的是,你不知道明军把地雷具体埋在哪。我八旗兵胜在进兵神速,可是如果前进的路上有这种东西……”
“那有什么打紧?让汉军旗在前面开路便是了。”豪格满不在乎地道。
“话是这么说,可再怎样也必耽搁时日。拖得时间久了,明朝必坚壁清野以待我军,京师又急切难下,我军徒然奔波消耗,却不能取得大的战果。长此以往,国力岂不是被明朝耗光了?”
皇太极沉吟着点点头道:“嗯。你刚才说毛文龙是疑兵,那正兵是谁?朱由检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正兵自然是京营步军,以及山海关边军!”多尔衮略带激动地道,“细作的密报说,近日京师向山海关大举调兵,运送粮饷辎重的车辆络绎不绝。看样子,明军是想东出山海关,和咱们干一仗了!”
“哦?明军有这个胆子?”
“过去肯定没有,但现在明军自以为火器厉害,又借着平叛大胜的势头,已经想着收复失地啦!”多尔衮兴奋地从怀中取出一叠纸,呈给皇太极道,“皇上请看,这是京师士人在民间传阅的《京华时报》,最近一个多月来,上面连篇累牍地介绍宁远、锦州等地的地理、历史。据细作说,这《京华时报》有朝廷背景,往往是朝政的风向标。皇上且看这篇,是吹嘘朱由检如何取得‘宁远大捷’的。末尾一句说,皇帝以万金之躯,尚且在宁远保卫国土,将士臣民岂可任宁远久陷于敌?
“这就是造势,为明军在辽东进兵造势!”多尔衮滔滔不绝地道,“明朝重修了山海关,自认为并无后顾之忧,肯定会想着收复失地,汉人不就是这样一根筋么。取得了官绅士人的支持,朱由检便可多征粮饷,以资军用。回过头来再看毛文龙的偷袭行动,就不难理解了:明军还是怕与我八旗大军正面厮杀,企图用一个毛文龙把我们调到蒙古草原上,他好趁虚而入,直取宁远!”
“睿亲王高见!”众人纷纷附和,因为多尔衮的分析确实入情入理。就连一直和他对着干的豪格,这会儿也没词了。
皇太极也赞许道:“老十四说得不错,朱由检想让朕上当,没那么容易!那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
多尔衮胸有成竹地道:“臣弟以为,应当将计就计,以逸待劳,坐等明军出关,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歼灭,狠狠打击一下朱由检的嚣张气焰!”
“好!你且说说,怎么个将计就计法?”
“是!以臣弟之见,不妨从蒙古八旗中抽出一部,佯攻喜峰口等地,最好还得有些伤亡,让明军认为我们已经上当。”多尔衮侃侃而言道,“至于八旗主力,则在锦州、广宁机动待命,不可太前,以防明军发现而不敢出关。仅以汉军旗驻守宁远,明军必欺我无备,直扑宁远。边军骑兵快,京营步军慢,肯定是一先一后。
“这时,我八旗主力可兵分两路,一路由皇上亲率,赶至宁远城下对付边军骑兵;另一路偏师兼程绕行,迂回到明军身后,突袭他们的步军。明军的火器虽然厉害,但仅限于守城。只要我军能找到机会野战,一个冲锋,必将其杀得片甲不留。这时两路人马再合击辽东边军,却不是大获全胜了?”
“果然好计!”皇太极仰天大笑道,“谁愿为偏师主帅?”
多尔衮喜不自胜,心想自己的计策被皇太极欣然采纳,这主帅之位肯定是跑不了了。没想到还没等他张口,皇太极却目视豪格。豪格虽然性格莽撞,却并不傻,立即起身大声道:“儿臣愿往!若不全歼汉人狗贼,誓不回沈阳!”
“好!肃亲王听旨:朕命你为偏师主帅,领镶蓝、镶白、镶红、正红四旗之兵,即日集结准备。只要明军步军出关,务须全歼!”
“儿臣遵旨!”
“其余诸王大臣,以及正黄、镶黄、正白、正蓝四旗,随朕移驾广宁。此战须人人争先,朕论功行赏,绝不亏待尔等。退朝,去各自准备吧!”
众人山呼万岁后退出大政殿,多尔衮却气得脸色煞白。这么好的立功机会,居然让豪格抢了去,亏自己殚精竭虑,敢情是为人作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