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皇上,你说什么?”
大贝勒代善第一个被皇太极问到。可是这位曾经叱咤疆场、险些成为努尔哈赤继承人、至今仍是正红旗主的礼亲王,竟然在王大臣会议上睡着了。幸亏济尔哈朗捅了捅他,代善才猛然惊醒,满脸通红地道:“皇上恕罪。这人老了,不服老是真不行啊,臣只是昨夜多吃了几杯酒,到现在脑子也不清醒。该不该出兵,这个……臣也盘算不清了,皇上还是问别人吧。”
众人无不讪笑,皇太极倒也没生气,转而问正白旗旗主、郑亲王济尔哈朗。
济尔哈朗心中却很明白,代善这是在装傻。他怕皇太极猜忌,到头来落个阿敏、莽古尔泰的下场,所以宁可被别人耻笑,也绝不做让皇太极不高兴的事。皇太极也希望他这样,所以别看代善“昏庸无能”,大贝勒的位子做得还是很稳。
济尔哈朗有心学代善,可又一想,自己和代善还不一样。代善还有个好儿子、镶红旗旗主岳托,父子俩虽然关系不睦,但打断骨头连着筋,代善一系的势力在八旗中仍不可忽视,皇太极想动他们自然不那么容易。
可自己就不一样了,做为阿敏的亲弟弟,虽然倒向了皇太极这一边,安知皇太极会不会怀疑自己呢?如果一言不发,说不定反而让皇太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玩什么“韬晦之计”。还不如直抒己见,但又不非得坚持,最后服从皇太极的意见,这样方显自己的忠诚。
因此济尔哈朗便诚恳地道:“皇上,以臣之见,现在不宜大举出兵攻明。理由有三:一,去年入关作战,我们围困京师那么久,然而明军斗志不减,攻防有序,远非辽东边军一触即溃那样不堪。说明小皇帝朱由检在明朝军民中威信很高,人心未乱。明朝人口胜我大清何止百倍,我大清胜得起,败不起,所以用兵一定要慎重。
“二,镶白旗损失过于惨重,如今虽然重整旗鼓,仍需多加襙练,其余各旗也有损失。去年又是一个严冬,各旗所属汉人庄稼的收成恐怕都不会太好,这军需也是一大难题。
“三,不知道为什么,明军火器威力大增,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以我大清勇士血肉之躯去攻打坚城,本来就很艰难,再加上这些火器,就更难了。所以以臣之见,在想出如何对付明军火器的方法之前,最好还是持重为上,按兵不动。朵颜部死了些人,于我八旗又没什么损失,暂时不理会也无不可。”
“我不赞成王叔的看法!”
济尔哈朗话音刚落,肃亲王豪格就急不可耐地插话了。皇太极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心想自己这个儿子也太急躁、太没有城府了!宁远一战,居然被朱由检几句话就气得吐血,围攻京师时,又因为急躁冒进,中伏被水淹了一场,不但大败而回,让多尔衮看了笑话,自己还气不过,又吐了血。这下可好,成了个病秧子,连走路都喘不上气!若不是自己扶持,他还不得让多尔衮玩死?
可豪格毕竟是皇太极的长子,也是他心中默许的继承人,再怎么着也得维护啊。于是皇太极转向豪格道:“郑亲王所言也是老成谋国之论。你既有不同看法,可详细讲来。”
这实际上就是在提醒豪格:你可想好了再说,别说得漏洞百出,让人挑错笑话!
可豪格并未领会皇太极的意思,还是急吼吼地道:“自从太祖皇帝以十三副铠甲起事以来,从来只有我们打别人,没有别人敢来打我们的。只有一个杨镐不自量力,让我八旗勇士萨尔浒一战杀得溃不成军,从此奠定我大清开国规模。这个毛文龙算是什么东西,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偷袭我大清!此贼不除,我大清颜面何存?何能服蒙古之众?所以我们一定要出兵,不把毛文龙碎尸万段,绝不罢休!”
“啧啧啧,豪格贤侄果然是骁勇善战啊!”在他对面坐的年轻人又冷笑着开口了。此人正是睿亲王多尔衮,他虽然年纪还不大,但还有阿济格、多铎两个能征善战的兄弟,在上三旗中也有很强的号召力。皇太极虽然深忌这三兄弟,尤其忌恨足智多谋的多尔衮,但多尔衮为人机警,一点错也不犯,皇太极一直也找不到机会下手。
多尔衮与豪格有宿怨,其实他的年龄比豪格小很多,可偏生他又借着自己高一辈的身份,一口一个“贤侄”,把豪格鼻子都气歪了。
此时他用嘲讽的口气问道:“但是有一点我想问问豪格贤侄:毛文龙不是傻子,他杀人放火之后早跑远了,你知道毛文龙现在何处?你去哪杀他?”
豪格被问得一愣,恼火地道:“还能去哪,肯定是退回长城以南了呗。”
“长城可长了,明朝有九边,西起嘉峪关,东到山海关,都有长城,”多尔衮追问道,“你知道毛文龙在哪个边关?”
“那我不管。”豪格没好气地道,“只要我八旗大军破长城而入,明朝皇帝惶急之下,肯定会调兵来阻挡我们。如果是毛文龙来了,我们就直接灭了他;如果不是他也没关系,我们杀个片甲不留,也就算是为朵颜部报了仇了。”
“如果真照贤侄所说,那我们就上了明军的大当了!”多尔衮不再理豪格,仰天大笑道。
“你……那你说,我们大举南下,怎么就是上了明军的当了?”豪格被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皇阿玛刚才也说了,即使没有朵颜部的事,我大清也迟早要伐明,难道你想抗旨么?”
“我说不出兵了么?”多尔衮立刻反唇相讥道,“我是笑贤侄遇事不假思索,你不想想,毛文龙偷袭朵颜部,杀便杀了,为何要留名?又为何徐徐而退,边退边放火,和朵颜部周旋了那么多天?”
“为……为什么?”
“那还用说?疑兵之计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