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真好喝,不一会儿这汗可就下来了,气氛更加的融洽了,该说点儿正事儿了。
“婶子,我这次来的意思你是知道的,得给我说说吧。”
“你这孩子,别管我叫婶子,咱们的关系多近呀,你管我叫姑吧。回去告诉你爸一声,这里还有他的一个大姐和大姐夫,过去不敢去找,现在该走动走动了吧!”
乌兰的嗔怪让费目感觉心头一热,朝着格日勒吐了吐舌头,连忙改口。
“姑姑,你就给侄儿说说过去的事儿吧!”
“哎,这就对了,你给姑姑把烟点上,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一股有些呛人的烟草味氤氲了小小的房间,思绪也回到了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
那一天,摸着黑儿,二癞子和费珏带着仅有的那几个人朝着鸭鸡金山摸了过去。
可是,什么也没有得到,那里有的只是大战后的一片狼藉!
费珏这些人失望地离开了鸭鸡金山。
天快亮了,费珏带着弟兄们正往前,迎头遇上了白冰的队伍,他们刚刚剿灭了“压五洋”。
费珏和白冰头对着头,马对着马,谁也不愿意说话,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暗中较劲儿吧!
“哥呀!我是费璋!”
一声有些歇斯底的喊叫突然响起,在寂静的早晨听起来分外的刺耳。
“费璋?我的弟弟,我的好弟弟你在哪儿呀?”
费珏好像是被雷击了似的,打了个哆嗦,焦急的目光地顺着声音找去,只见在白冰的队伍后面,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正在拼命地挣扎。
“弟弟呀!”
随着一声大叫,费珏纵马提缰,发了疯似的冲了过去,甩蹬,离鞍,下了马。
“哥呀!”
“弟呀!”
两个失散多年的双胞胎亲兄弟终于紧紧地抱在了一起,想哭,竟然无泪,只是紧紧地抱在一起,紧紧地,彼此都能听到极度压抑的喘息。
沉默,天和地仿佛都惊呆了,一动也不敢动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
白冰惊呆了!
二癞子惊呆了!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好呀!好呀!”
瞬间,当在场的所有人突然清醒过来的时候,都叫起好来,丝毫不再掩饰感情的流露,简直是一种放纵。
白冰在鼓掌,叫好!
二癞子在鼓掌,叫好!
所有的人,都在鼓掌叫好!
“哎呀,不好了,快救人呀!有人跳河了!”
正当人们在欢呼雀跃的时候,有一个同样是衣衫褴褛的人影趁机溜出了队伍,朝着老哈河岸边疯狂地跑去。
到了河边,朝着后面深情地瞅了一眼,嘴角渗出几丝惨淡的笑。
“永别了,下辈子吧!”
说着,那个人影从高高的河坎之上一跃而下,投进了滔滔的河水里。
“不好!是郑……霞!”
“啊?郑霞!”
两个兄弟,一前一后,朝着老哈河跑了过去。
已经太迟了,高高的河坎,滔滔的河水,一个小小的生命,不如一颗小小的沙粒!
费璋在河边长跪不起,整整的一天,从日出跪到日落,无论怎么劝就是不起来!
“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费目忘情地叫了起来,乌兰老太愣了!
“我知道了,郑霞是被宝老十和巴图给祸害了……对吧!”
费目说着,泪水突然夺眶而出!
此时此刻,他突然想起来了从旧书摊买到的那本破烂的旧书,那篇与白冰有关的回忆录——啊!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就是郑霞呀!
乌兰接下来的讲述证实了费目的猜测!
在鸭鸡金山之战中,宝老十和巴图抓到的那两个俘虏正是费璋和郑霞。
宝老十和巴图受到了白冰的表扬,当天晚上又喝了不少的酒,酒壮色胆,把郑霞给*了!
“那,那两个坏蛋呢?”
“被白冰给当场枪毙了!”
乌兰的回答,让费目的心里稍稍好受了些。
“上回,我来时,姑夫说我的亲爷爷应当是费珏,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当时我在场,亲眼看到了,你听我说!”
乌兰告诉了费家的一个天大的秘密。
自打郑霞跳河自杀以后,费璋就病倒了,让人抬到了费瑞家,哥仨总算是团圆了。
几天后的一个早上,费珏从睡梦里醒来时,发现头一天晚上还睡在自己身边的弟弟不见,只有一封信放在枕边。
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哥呵,我的好哥哥,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借你的马一用,我不会去死,只想离开这块伤心地。
哥,经过这么多事儿,我知道,这个天下得主已定。
哥,最近我也想到了咱们的出路问题。我走了,原因就是未来对于像你我这样的人是没有活路的。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你就顶替我的名字吧,咱俩是双胞胎,没有人能知道的!就在这里过一辈子吧!因为在当地,没有几个人认识我,可你却名声在外呀!
哥,如果在将来,你听说有一个叫“费占元”的人,那就是我了!
不多说了,但愿此生咱们哥仨还能再见,如果见不到,就到天上找咱们的爸和妈吧!
“唉,事情就是这样的,你亲爷爷其实就是你二爷爷,费璋后来改名‘费占元’,听说后来又参加了志愿军,去朝鲜了!”
乌兰的故事讲完了,听得费目泣不起声。
从鸭鸡金山回来以后,费目就再也提不起精神来了,他的心仿佛被淘空了似的,整个人像虚脱了一般!
难道,这就是来到这个世间的使命吗?使命完了,该回去了吧!
请了假,在家里休息几天吧。
这几天,费目整天在床上躺着,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他的父亲和母亲,费凡和胡芳。
他只想,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他已经感觉到了,心脏在一点儿一点儿地衰老着,就像一台老旧的座钟,发条无力了,钟摆在一点儿一点儿地停下来,直到终止。
“喂,是依依吧?”
“是的。”
“你最近好吗?”
“好呀,我马上要结婚了!”
“啊,啊!祝贺你!”
“有事儿吗?”
“我,我想问问你,你的爷爷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哈哈哈,有哪个孙女连自己爷爷的名字都不知道的呀,他叫费占元!哈!你这人可真怪,是不是没话跟我找话呀,我爷爷跟你一个姓!”
“啊!”
费目用尽最后一点儿力气,摁断了手机,闭上了左眼,睁开了右眼,睡去了!!
他终于用他的右眼看清楚了一切!
原来,他竟然是一头全身白毛的小犟驴,全身没有一丝杂毛的小犟驴。
大漠似雪啊。
科尔沁沙地铺在了天地之间。
终于,写完了!
费目,你是一头驴吗?一大滴眼泪流了下来!(完)